然而季越很快便明白,刚才战马为何抽搐不前了——一头巨大的黑熊正缓缓朝他们走来。 彼时过完惊蛰也不过半个月,正是棕熊需要大量进食好填补饿了一整个冬天肠胃的时候,季越看了眼自己还耷拉着的手臂,正思考着若是一会儿棕熊追赶他们,自己有没有战胜它的可能。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季越便感觉自己的衣袖被轻拽了一下。 他低头瞧见童怜微微摇头,季越自然是明白童怜意思的,思考半息后季越也放弃了与棕熊发生正面冲突,转而在战马的脖颈处轻拍两下。 战马会意,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待二人找到一个没有任何野兽居住的石洞时,季越这才终于放心,将童怜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既然此处没有什么危险,那接下来自然就是算账的时间了。季越捏着童怜的双颊往两边一拉说:“怜怜你又背着我以身涉险。” 现在的童怜满心都是先替季越包扎,也担心自己的动作会让看起来不再流血的伤口重新裂开,于是也不敢动弹,只轻声说了句“疼”。 见状,季越也不松开手,开口道:“现在可是知道疼了?先前我说的,怜怜可是到现在还没答应。” 童怜本是想再替自己辩解两句的,但是看着季越红着的眼眶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茬,沉默良久最后也只是点了一下头:“好。等回上京城了,我便让婥月收拾行李,将我的东西都整理好送去宫里。”说着,童怜还往前走了一小步,抬头蹭了一下季越的下巴。 季越将人抱在怀里,感受这童怜的心跳才终于找回些实质感。 两人相拥着温存片刻才分开。 离开边城的时候,季越就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在苍布那边要了不少药粉,唯一出乎意料的恐怕便是,原先备好的止血药粉最后用在了自己身上。 不过这也难怪,毕竟从季越带着童怜走出如巴尔特的营帐起,季越就将人完全护在了怀中,乃至后来双方交战时,身为主帅的季越都或多或少有些擦伤刀伤,唯有被他保护着的童怜只有衣袖有稍许受损。 给季越上好药,童怜拿着匕首在自己的衣摆上比划着,不等季越开口询问便干脆利落地将外衫褪下,选了个更干净些的部位裁下,又用原先贴着自己的那一面覆在季越手臂的伤口之上。 “夜里凉,你本就体弱,再少一件外衫明日怕是又要起热了。”季越说。 童怜手上动作不停,察觉出季越的抗拒,直接白了他一眼:“别动。我已经将外衫裁了,明安是准备让我再重新穿回去么?” 语落,季越瞧了眼一旁已经不成样子的衣物,不语。 等童怜替自己包扎好,季越起身从战马身侧的行囊中取出一个水囊递给童怜,等童怜喝完又重新收了起来,转而将那件外衫的残骸收成一堆:“怜怜你先在这儿歇息会儿。我去附近看看,能不能猎到只野鸡野兔的。你若是听见有脚步声音,就立刻骑马走。” “好。” 虽说是去寻些吃的,但是季越始终不敢离石洞太远,深秋的动物都精得很,季越仔细寻了好一会儿才瞧见一直灰色毛皮的野兔,可还不等他靠近,那只野兔就不知跳入了哪处的洞口,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季越找了好一会儿,乃至连天都快黑了最终也只找到了些味道不怎么样的野果。 等他抱着野果回洞穴的时候,童怜仍睡着,季越有些不放心地上前,伸手探了探他额间的温度,确定童怜没有起热后才放心。 也许是身边有了熟悉的气味,童怜微微睁眼:“你回来了。” 虽说有些不合时宜,可此时的情景却让季越不由觉得,他像是外出耕地晚归的丈夫,待自己回到家中时,劳累了一天的妻子已然昏昏欲睡。 季越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忍不住勾唇笑了。童怜这会儿也差不多醒神了,紧接着就看见抱着几个野果的季越笑得一脸荡漾,有些奇怪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着若是没有追兵,就这样过日子似乎也不错。” 童怜一脸无言。 翌日,两人醒后先是将昨日剩下的野果分着吃了,童怜也将今日份的药丸服下,随后便将外衫的碎片焚尽,牵着战马准备回边城。 然而他们才走出没多远,就听见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仔细点儿搜,他们定然就藏在这片林子里。王说了,找到他们便算是立了大功!”
第339章 追兵 季越也没想到匈奴人会这么快就追上来,他神色一凛,迅速矮下身子扭头看着童怜,示意他将那几人的话翻译给自己听。 待童怜将方才的匈奴语翻译完毕后,季越皱眉道:“这般看来,丛林外围定然有人重重把守着,我们……我们再往深处走些,明日再视情况行动。” 对此童怜当然没有任何异议,他点了点头,继而又忍不住以手捂着口鼻闷闷咳了两声。 其实童怜发出的声响已经极低了,他们距离匈奴士兵本身也还有些距离,只是匈奴人毕竟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儿的,只这么点儿不同的声响也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 “那边是谁?”为首的匈奴士兵迅速转头,他随手点了人吩咐道,“你过去看看。” 随着这一道命令落下,季越立刻将战马身上的包裹全部卸下转而背在自己身上,童怜也明白了季越的用意,帮着季越将战马身上的马橛一齐拆下。等他们将战马身上的东西全部卸下时,被吩咐过来查看情况的匈奴士兵距离他们不过六七尺,若非面前粗壮的树干与灌木正巧能将两人一马挡住,恐怕季越与童怜此刻便已经暴露在那个匈奴士兵眼前了。 季越在战马的脖颈上轻拍两下,随后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声,迅速撒开马蹄朝着森林外围跑去。而季越和童怜则趁着匈奴人的注意全然被战马吸引去的片余,靠着灌木悄悄溜了。 两人不知小跑了多久才敢停下脚步。待他们停下时,童怜只觉得自己喉间隐隐有股血腥气,双腿已然发软,可下一次迈开腿时却又控制不住地往前迈了一大步。 童怜的手不知觉抓住了季越的胳膊,就连身体重心也在不知觉中有大半转移到了季越的身上。 季越的身体毕竟比童怜好了不少,他微微喘气带着童怜又往前迈了几步,等童怜真正停下后一手抚着童怜的胸口,另一手则将将行囊包裹中的水囊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喂给童怜喝。 等确定自己的状态好些了,童怜这才送开季越的胳膊,含糊着说:“明安,你也喝些。” 季越没有立刻喝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问:“怜怜现在可还好?” 童怜点头后不自觉皱起了眉头,视线在季越与水囊之间反复徘徊者,意思不言而喻。 水囊中的水已经不多了,季越在将塞子塞回去后稍微垫了垫,觉着里头的水若是稍省着些喝,再加上自己昨日采摘的野果,至少能保证这两日童怜不必为口渴担心。于是他一边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躲过匈奴人的搜查,去再找着野果,一边不甚在意地朝童怜笑了一下,假装自己没有看出童怜的意思。 童怜现在其实还有些气喘,看着季越此刻如此明显的揣着明白装糊涂,更觉得胸口有股气上不去又下不来了。他张口,准备说句什么,可紧接着脱口而出的却不是指责不满的话语,而是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声。 因为不知道四周会不会还有搜查的匈奴士兵,童怜连咳嗽声都不敢大了,只能一手捂着口鼻,又尽可能咬唇,希望能将所有咳嗽全数咽下。 可这终究还是有些超出他的能力范畴了。 季越见童怜突然咳嗽,整颗心像是被突然掉了起来。他立刻弯腰帮童怜抚背,刚想重新将水囊打开给童怜喂水,可下一秒童怜却将水囊推了回去,甚至还瞪了季越一眼。 等咳嗽止住,童怜只觉得自己喉间的血腥气更重了,然而就像是为了对季越自己不肯喝水的抗议一般,他只是艰难地吞咽,似乎是希望唾液能暂时缓解喉间的干涩。 季越心中百感交集,思虑再三后也只是扶着童怜靠着树干坐下。他说:“我去四周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果子或是水源,怜怜现在这儿歇息会儿,好么?” 童怜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体状况,就算跟过去也只可能给季越拖后腿罢了,为了不让季越担心,他也就没再逞强,只是说:“直接将水囊带去吧。” 季越也知道自己就算将水囊留下,童怜也不会用的,所以也就没在这事儿上多费口舌,点头后抱了童怜一下,在他耳边说了句“等我回来”便离开了。 因为不知道匈奴士兵此刻究竟是在哪儿,于是季越每次决定前行方向时都只能小心再小心,甚至于连落脚的地方都要先确认有没有枯枝。 好在这一次,季越不光找到了昨日采到的野果,甚至还找到了一面湖泊。 等确定周围没有其他动静,季越俯身捞起一捧湖水喝下。 也不知是因为自己过于口干,或是这儿的水的确更为甘甜,随着那一口水下肚,季越这才觉着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确认湖水可以饮用,他丝毫不敢耽误,立刻将水囊取出将其整个浸入湖泊之中。等水囊中的水与塞口齐平,季越才舍得将水囊塞上放回行囊。 做完这些他望着湖水发了会儿愣,瞧着远处湖水中摆着尾巴的鱼,季越轻笑道:“今日的加餐吗?如此到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这般想着,他扭头寻找着能充当鱼叉的东西,将周围环境看了一圈之后,加快了步伐走到一棵不算高大的树旁,抽出腰间匕首砍下一枝粗细合适的分支,又把分支一头削尖,很快一支简易版的“鱼叉”便算是完工了。 季越褪下鞋袜把裤脚卷起了些,小心翼翼地迈入湖泊,一直等他走到湖面淹过半截小腿的地方,他才终于看到鱼的影子。季越不知水深也同样担心自己若是再往湖中心走,怕是听不见匈奴士兵过来的动静,是以也不敢再往深处去了。 他放缓着呼吸,双眼死死盯着逐渐朝他的方向游来的鱼儿,同时还必须留心着周遭动静。 虽说季越也知自己分心能力不佳,可连续三五次都眼睁睁地看着鱼擦着鱼叉游走,心中不甘感激增。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眼正悬高空的太阳,心道:再试两次,即使是不成也该回去了。 季越举着自己自制的鱼叉,双眼紧盯着其中一个目标。抛去了外界干扰的他静静等待着放松了警惕的猎物朝自己靠近。然后——挥手刺下! 只一瞬,原本还成群结队的鱼瞬间四散而逃,只留下那尾过分松懈的倒霉蛋被“鱼叉”叉在原地,从伤口处溢出一片猩红,又在片刻后消散在清澈的湖水之中。 季越并不贪心,既已经有了收获,也就没有继续在湖中浪费时间,他举着那节树枝,缓缓走到湖边也不顾将腿上的水珠擦拭干净,胡乱把长袜一套,穿上鞋子就准备往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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