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伸手拽他起来,坐在床边也好,地上太凉了,但他想抬起手却不能,他四肢都被禁锢着。 他越是使力,被束缚地就越狠,梁元劭离他越来越远了。 慕习眉头紧紧皱着,额头全是汗,手指也蜷曲抠着身下的床褥。 梁元劭起身,用掌心轻轻擦掉了他脸颊的汗珠,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 原来放弃一个人这么难。 天已破晓,慕习看起来也快醒了,他该走了。 房门突然被拉开了,敛翠见到梁元劭吓了一跳,怔在门口,她本是提前来看看慕公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梁元劭将食指比在唇前,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抬步出了门。 敛翠在他身后一时不知说什么,本该洞房花烛夜的世子爷,不知在慕公子这默默待了多久。 “一会儿请个大夫吧,别再严重了。”梁元劭小声道。 “是。”敛翠应下。 然后梁元劭又嘱咐道,“不必告诉他,是我授意的。”让他知道,不过再涂添他烦恼罢了。 敛翠望着世子爷离开,就算她没读过几天书,也觉得这个背影实在惆怅,浅浅叹了口气。 再过一个时辰,就得去给老王爷请安了,梁元劭一夜未睡,得先梳洗更衣。 他回自己房里的时候,昨夜新嫁的世子妃已经梳洗好了,坐在桌前等他。 这是他们成婚后的第一面,昨晚梁元劭一直没掀盖头,远远地坐在一边喝酒,喝了好一阵子,喝到府里上下都没了声响,他吹灭了蜡烛,撂了句你先睡吧,便出了门。 今日他也没有细看,也不说话,唤了嬷嬷来伺候他。 是这位世子妃先开的口,“世子爷回来了。” “嗯。” 领头的嬷嬷取了外袍给梁元劭,瞅着空档的功夫稍稍抬了眼皮瞄了眼世子妃,还头一回见着不伺候夫君更衣的夫人,她也不知道是木讷还是紧张,就坐在一边儿没事儿人似的。过了会儿,还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管梁元劭喝不喝。 没一会儿,下人们退下了,屋里只剩梁元劭和世子妃。 梁元劭冷淡道,“请完安之后,你便回自己院子安置吧。” 半晌,世子妃才淡声问道,“你昨夜去哪了?” 新婚妻子问一下彻夜不归的夫君本就理所应当,梁元劭并无打算苛待她,只是想她两相无事,互不打扰罢了,所以也不愿多说,答非所问地随便敷衍了句。 世子妃抿抿唇,看得出来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你去慕公子那了?” 这下梁元劭显然是不高兴了,他在她对面坐下,绷着唇角,眸中幽深,半警告半提醒地说道,“昨夜我说的话,不够明白吗?” 这位阁老府嫡孙女孙柳湘小姐,梁元劭上一次便领教过了,并不是普通女子般的心思,不管是春猎还是昨夜,梁元劭已反复表达过,自己并非良配,这一生也不会有什么真心,嫁过来合府上下自然好吃好喝地待她,但再多的梁元劭一点儿也给不了。 她明知怕是一辈子守活寡,还偏要嫁,心中自然是有盘算的。 “我明白。”她抬起眼皮,定定地直视梁元劭道,“但我有条件。” 她眸中锋芒毕露,两人隔着距离,比起夫妻,更像是谈判双方。 门外有人来传,老王爷已经起了,请世子爷携世子妃去请安。 梁元劭起身,逆着光背对着柳湘,冷冷道,“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柳湘答道,“或许我们可以从这次开始,好好合作。”
第20章 一对璧人 39 三人和和气气地吃了顿早膳。 梁景祈自然不会以为,只是成个亲就能让梁元劭转了性子,但看新媳妇低眉温和的样子,偶尔还会给梁元劭布菜,眼神里总是含情脉脉的,梁元劭也没有太抗拒,这倒是让他心里宽慰了很多,甚至还有点希望,说不定哪天还能抱上孙子。 梁元劭铤而走险的事情,如今想来他依然心有余悸,只要能像眼前这样一直相敬如宾相安无事,其他的就随他去吧。 早膳后两人穿过外院往回走,柳湘忽然低声说道,“怎么样,还满意吗?” 梁元劭用余光瞥了她一眼,脚下不停。 “演的还行?”柳湘对他的置若罔闻毫不气恼,眉眼都弯出一个弧度,从周围人看去,世子妃像是心情不错,正与世子耳语些什么,她继续说,“明天进宫谢恩,我亦可以如此。以后但凡需要,我都会配合你。” “你想要什么?”梁元劭不想和她绕圈子。 柳湘勾勾手,示意梁元劭附耳,但他仍面目阴郁,站得笔直,像是恨不得和自己永远保持距离。 柳湘无奈,上前一步踮起脚来。 听清她说什么之后,梁元劭脊背一僵,往后退了一步,难掩震惊,他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片刻,在理解了她所说的那个石破天惊的想法之后,板着脸问道,“你什么意思?” 柳湘抿唇淡笑,“这里不方便,我们回去说。” 外院的下人们都瞅着机会想多看两眼新嫁世子妃,没想到却见着他们这么亲密的样子,话马上就传开了,说是世子爷和世子妃感情不错。 慕习在王府正门遇见他们的时候,脑海里不受控制地便全是这几日下人们传的话,郎才女貌,举案齐眉,感情日笃…… 这已是婚后第三日了,两人像是从阁老府归宁回来,世子妃下马车的时候一脚没站稳,身形踉跄了下,梁元劭伸手扶了她小臂一把。 他们两人站在一处,才是合乎常理的一对璧人。 很好很好…… 但他忍不住还是多看了两眼梁元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仔细看看,他好像瘦了些,下颌线变得更锋利些,眼底还隐隐透着乌青,是近日事多没休息好嘛…… 梁元劭也看见了慕习,不自然地收回了世子妃小臂上的手。 看来大夫回报的都属实,大婚那日的风寒如今看起来已好了大半了,他目光清澈,面色平静,长身玉立站在一边,发冠用把白玉簪子束着,翩然俊逸地与这前呼后拥的车队的周围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不管过了多久,看见慕习,梁元劭总能与脑海中初见的那个十三岁的他轻易重叠。 他余光瞥见了慕习身边的小厮,看着眼熟,想了片刻,原是之前送扇子的梁元逸的人。然而他却没法再说什么了。 他离慕习不过几个身距远,却觉得比往时那些他在南疆,慕习在几千里之外的王城时,两人离得更远了。那时他惦记着总有一日,他们会相知相伴互通心意,现今,他却知道,这些盼望是不可能了。 没有人说话,再安静下去就显得奇怪的时候,慕习欠身伏礼,“拜见世子爷,世子妃。” 梁元劭眸光黯淡,连句回话都没有,只抬了抬手,便转身走了。 六皇子的小厮见梁元劭终于走了长舒了口气,怕他又像上次一样蛮不讲理地收了东西要赶人,他将慕习要递给六皇子的文书收好,又递了新的礼盒,“慕公子,这是失落已久的前朝名家的……” 他说了半天,慕习却望着王府内的方向怔怔地出神,他又唤了两声,“慕公子……慕公子……” 慕习这才回神,草草应了这份礼。 方才他情不自禁地望着梁元劭的背影,却与转头看向他的世子妃目光相交。他匆忙想躲,却未来得及,世子妃眼中兴味复杂,不知到底是何意思…… 白白惹了她误会就麻烦了…… 进了内院,柳湘与梁元劭便很有默契地拉开了些距离,梁元劭的院子在右侧,柳湘的在左侧,两人一踏入内院本该分道而行,但在梁元劭转身的时候,柳湘却叫住了他。 她也不想说的,她不过和梁元劭只是合作关系,但梁元劭若不能保持精力体力随时应对变局,那她将来图谋的事情也便没有着落了。 她还是开口道,“你莫要每日夜里烂醉如泥了,你若真惦着他,便把他接回来吧,这内院还不是铁桶一个,不会走漏风声的。” 这话她还是说出口的好,省得梁元劭是忌惮她的缘故才将慕习搁在一边,刚才那一幕他们两人之间的眼波流转,谁又看不懂呢。比起他和慕习的事,梁元劭每日颓丧才是更要命的。 梁元劭摇摇头,“都过去了。” 柳湘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梁元劭也走远了,但她仔细回想了下刚才慕习追随梁元劭背影的目光,怎么看也不像是过去了。 40 老王爷心里踏实多了,没几日便回了南疆,梁元劭就更是无所顾忌,终夜酗酒,再不然就是疯了一般在院子里练武,循环交替,没有一晚是在丑时前入睡的。 起初几个将领还陪着练练,但后来他们都发现了,在某个时间点之后,世子爷就像变了个人,手下没有轻重,眸间全是狠厉,刀枪出鞘,招招劈面,他们赔着小心,拿出十二分精神应对。 后来梁元劭便将他们遣退了,不许他们再来。 春夜静谧,晚风将桂花香气送在每一处空气里,然而却送不了多久了,院里一颗新长的桂花树,被拦腰斩断,惨厉地倒在一遍,地上散落着几个酒坛。 梁元劭抬手囫囵地抹掉脸上的汗,蹲在台阶边喘着粗气,双目渐渐可以聚焦,身体里的憋闷随着断裂的树干,仿佛才得到一丝丝发泄。 郎亭赶着回来报信的时候,看的就是这样一幕,看的他胆战心惊。 看来慕公子的事情重重挫伤了世子爷,这世子要什么人没有,怎么就栽在慕公子手上了。 感到梁元劭尚留凶悍的目光射过来,他本能地觉得脊背一凉,快步上前禀报,“世子爷,六皇子来了。” 梁元劭蹙眉,“怎么来的。” “从后门翻进来的,小的们认出来,没敢拦也没敢声张,您看……” “去哪了?” 郎亭支吾了一会儿,“去……去慕公子院子了。” 其实梁元劭早有预感,几日前议事的场景浮现眼前。 那是梁元劭婚后首次集会。慕习来的时候,梁元劭身边的位置一如往常般空着,没有不长眼色的坐过去,人人皆知,那是慕公子的位置。 但慕习像是甚有自知之明一般,今时已非彼日,匆匆扫了一眼,择了离入口不远的地方坐着,甚至都不在梁元劭余光可以扫到的范围。 既然看不到就不看了。但又时常不受控制,微微侧一点头,梁元劭就能看见慕习俊逸的侧影。 梁元逸见他落单,早已凑了过去。 他私下里教梁元逸功课有一段时间了,自然是愉妃娘娘授意的。 慕习看着他递来的书卷,皱了皱眉,不太满意,犹豫之后似乎还是说了他两句。 梁元逸却露出更加肆无忌惮的笑容来,围在慕习身边,讨着他再详细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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