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璋现在和沈正嵘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都难免怄气。沈怀璋早早出门,去拜访那些个不熟识的叔叔伯伯。 沈正嵘从来都只带他的宝贝大儿子小瑾出席高级会议和宴会。沈怀璋和这些人实在生疏,只能做做面子功夫,先是问候,再是叙一叙现状,最后客气地说常来走往。如此机械化的流程,硬是消磨了沈怀璋大半天的时间。 中午,沈怀璋从一位军官府邸出来,计划回家。 金銮殿则是刚从邮局回来,把信寄给了岳关山,他便了却了一桩心愿。他告诉岳关山,自己要去留洋了,以便学成归来好接管基金会的财务事宜,不会久去不返,为期二至三年。 金銮殿准备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动身去码头。 棕黄的树叶好似大铃铛挂在枝头,也有很多树叶凋零遍地,铺就一条黄金大道,秋风萧瑟,卷起一地枯叶。 冤家路窄,金銮殿遇见了沈怀璋。金銮殿意料之内,沈怀璋意料之外,险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沈怀璋径直向他走去,在他身前立定,将他从头到脚相看一遍,确定他是金銮殿! 金銮殿并未像过街老鼠一样躲闪,他甚至从容地笑了:“沈哥,好久不见。” 沈怀璋年纪轻轻就下野,赋闲在家,无事一身轻,有的是时间打发给这位小情人,他慢条斯理道:“臭小狗,好久不见。三哥的身后事已经安顿好了罢。” 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半载,金銮殿不肯提起白弘麒,另起话茬,明知故问:“沈哥怎么在这里呢?” 沈怀璋知道他想看自己的笑话,也不藏着掖着:“倒台了,回家休息了。” 沈怀璋神采依旧,金銮殿回忆起往昔的场景,北伐总司令的亲信亲自来接见沈怀璋,送他去温泉别墅休息,沈怀璋可谓风光无限。如今落魄到这般田地,他还是骄傲不改,只是沈怀璋还是那个沈怀璋,光景已经不是从前的光景。 金銮殿露出一个“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笑容:“沈哥,要不要到我家里来坐坐?” 整日里对着沈正嵘那张浮腻的脸,忍受他令人作呕的习气,眼前的金銮殿简直温驯洁净而可爱。沈怀璋想逮着他亲个嘴,但不是现在:“我白天没有空。” 金銮殿转身变了脸色,声音尚且柔软:“没有关系,你晚上来也可以。” 沈怀璋目送他离开,回想他刚才笑的那样善良,沈怀璋心里快要和他尽释前嫌了。
第62章 63.险胜 金銮殿大踏步回到家中,胸中气血翻涌,脸色随即红润起来。他咒骂道:“沈怀璋!他妈的真该杀了!” 金銮殿看见他那张脸,就想起在奉天昏天黑地的日子,沈怀璋根本不把他当人!金銮殿走进书房,从柜子里拿出一把沉甸甸的军刀。这把军刀是他从讲武堂毕业时的纪念物,金銮殿从来没有用过。 傍晚时分,沈怀璋出现在了金公馆门口。 金銮殿站在二楼阳台上,居高临下看着沈怀璋,别看他一副人样,压根没干过几件人该干的事情。 沈怀璋仰面看见了他,又低下头,观察这座洋房,喷泉里没有水,院子里摆着几大盆子枯草,推开扇形铁门走进客厅,客厅也空空荡荡,家具全部用阔大的硬质白布盖着。 金銮殿站在盘旋而上的楼梯上,头发是黑的,绒线上衣和西装裤子也是黑的,和满屋的白布形成鲜明对比。沈怀璋一眼就看到他。 沈怀璋站在楼梯口问道:“这是要去哪儿啊?” 金銮殿缓慢下楼,情绪一直很平静,各说各话:“沈怀璋,这两年我一直想着你。” 沈怀璋饶有兴致看着他的面孔,周遭的孤寂肃静让沈怀璋想起初次见他的时候,和他说了一句实话:“当初在校练场,寒天雪地,灰蒙蒙的天,那么多人,我一眼就看见了你。我觉得你和那些臭丘八都不一样,那时候我就已经看上你了。三哥走后,这两年我也会偶尔想起你。” 沈怀璋已经忘了当时的心情,但他记得金銮殿雪白的手和被冷风烧红的脸颊,他觉得金銮殿是有芬芳气味的。 金銮殿冷冷笑着,沈怀璋张了一个漂亮嘴巴,说的都是腌臜混账话。别看他现在说的好听,沈怀璋在他身上作的恶,数都数不清。没有沈怀璋,他就时来运转,顺风顺水。 沈怀璋往前迈了一步,二人近在咫尺,沈怀璋的嘴唇凑了过来。 金銮殿垂下眼睫,用军刀刀柄挡开了他的嘴唇,推开了他。紧接着,金銮殿拔出长刀,将刀鞘扔在地上,刀尖对准了沈怀璋。 沈怀璋没有丝毫害怕,他只是被撸了官职,手底下没了兵马,身上的功夫还没被人撸去。沈怀璋眉眼含笑,觉得金銮殿这个样子有趣,况且他今天是来亲嘴的,不是来打架的:“怎么?沈哥沈哥的叫我,就是请我来吃刀子?” 金銮殿不和他废话,因为他今天打算宰了沈怀璋。 几乎是一瞬间,金銮殿劈头盖脸向沈怀璋砍去,沈怀璋闪身一躲,左肩替脸挨了一刀,鲜血登时从伤口里渗出来,瞬间洇透了棕色厚呢大衣。 沈怀璋不带一刀一枪来与他相好,结果金銮殿癫狂发疯,想砍死他!沈怀璋还来不及愤怒,对方第二刀又势如破竹砍了过来。沈怀璋只有赤手空拳,金銮殿猛下杀手,一刀一个长长的血口子。 金銮殿双目猩红,手腕蓄力,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将军刀直直刺向沈怀璋的心脏。见势,沈怀璋迅猛果断握住了整个尖刀,并当胸一脚踹倒了金銮殿。 军刀“哐”的一声落地。 沈怀璋左挨一刀右挨一刀,血液早已浸湿了整件大衣,他的手掌心裂开一个伤口,鲜血断线珠子似的滴落在地板上,整个客厅血迹斑斑,满目的白和黑,血色尤为鲜艳。 金銮殿整个身体摔在了楼梯上,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沈怀璋的血溅到了他脸上,血液蜿蜒着流过他的面孔。此刻他的表情有些狰狞,惊心动魄下有些异常的美。 沈怀璋气喘吁吁,一步一步向金銮殿逼近。军刀被他踩在脚下,沈怀璋笑了一下,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金銮殿没觉得怕,他只想走之前给白弘麒报仇,给自己出一口恶气。 金銮殿纵身扑了过去,咬牙将沈怀璋摁倒在地,开始与之肉搏。沈怀璋苦守山海关多年,近身搏斗还没人是他的对手。三招之内,沈怀璋弄折了金銮殿的胳膊,揪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楼梯棱上狠命一砸,又用军刀刺穿了他的小腿。 一声痛苦的惨叫后,金銮殿也成了血人。他在眩晕和刺骨的疼痛中,逐渐晕厥过去。 沈怀璋从他血肉里抽出那把军刀,扔进了院子里。 沈怀璋忍着浑身剧痛,在凌乱的白布中胡乱撕扯,直到将所有白布都践踏在脚下,他终于在矮橱柜上找到了电话,并打给沈家的门房,让他找医生来都伯林道的金公馆。 挂断电话,沈怀璋脱掉了大衣和马甲,贴身的衬衫已经被血浸透了,他脱的精光,皮开肉绽血淋淋的上身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整个客厅萦绕着浓重的血腥气。 沈怀璋不知道前胸后背挨了多少刀,如果不是死死握住了刀尖,此刻早已毙命。 沈怀璋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金銮殿,心中升腾起异样的感觉,想杀又不肯杀。 当初将他丢进拳场,没有把他给打死。圈养在家中,没有把他折腾死。让他和白弘麒睡一张床上,他依旧有脸活着。以往他和金銮殿也曾实打实的刀枪相向,斗的要死要活。可是这次,金銮殿要杀他,还险些将他杀死。 很快医生赶到,眼前的场景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医生不确定趴在楼梯上的人是生是死,十分害怕这是案发现场。 沈怀璋丝毫没有忌惮,也不怕他报警,只是指挥他给二人止血、处理伤口。 医生动作迅速,先去试探了金銮殿的鼻息,确定他还活着,便开始给二人清洗包扎伤口。 入夜,医生处理好了二人的皮肉伤,沈怀璋上半身和手上缠满了绷带,金銮殿头上和腿上同样缠着绷带,胳膊上打着石膏,幸亏医生及时赶到,二人尚未失血过多。 沈怀璋暂时不能回家了,他又给门房打了一个电话,吩咐他派两个勤务兵来收拾残局。 勤务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按照吩咐打扫好客厅,清理干净血迹,并将金銮殿抬上了床。 金銮殿躺在床上,半醒半昏迷,他恍惚记得把信寄给了岳关山,确定寄给了岳关山。又想到大哥已经将他送到甲板上,他们挥手告别,他本来可以就此逃离一切麻烦。 因为咽不下这口气,不甘心,始终被困在这里。 感官和血液都被冻结了,只剩下寒冷,血腥。 沈怀璋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他前胸后背没有一处不疼的。他的计划落汤了,不能和金銮殿亲热,也不能去奉天接沈大夫人,甚至不能回家。如果沈正嵘知道他受伤了,一定又要对他冷嘲热讽一番。 这个冬天,金銮殿和沈怀璋都在养伤。 皮肉伤好的很快,寒冬腊月,沈怀璋的伤口差不多痊愈了,几乎没有炎症化脓,只是留下一身深浅纵横的刀疤,新伤旧伤掺杂在一起,很是可怖。 金銮殿的皮肉伤也好了,但右臂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也许要等来年开春才能痊愈。沈怀璋真的很坏,故意弄断他的右臂,让他拿不起刀,看他怎么作恶。故意戳穿他的腿,让他有腿跑不了。 冬日的阳光稀薄,街道两旁的树木没有挂一片叶子,公馆也很久没有打理了,那四盆绿草已经完全枯萎,被丢在一个阴凉潮湿的角落。 金銮殿裹了一件大氅,戴着一顶厚帽子,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休息。因着一直在卧室里躺着养病,他很久没有晒太阳了,他的皮肤白而透亮,细小的、青的血管都清晰可见。风有些冷,他的鼻尖和耳垂冻红了,白白的哈气从他微张的嘴唇里一缕一缕溢出来。 沈怀璋围绕在他身边,时不时打量他,上次大干一架,金銮殿元气大伤,此刻好像个病美人。 这让沈怀璋想起了三哥,也是这般墨发瓷肤,一个随时会杀了他,必须要药着他、醉着他、铐着他,才能安稳的人。沈怀璋对三哥一见钟情,对金銮殿只是“看上了”,并未打算爱上他。但这次遇见金銮殿,沈怀璋发现他好像也有一点可爱之处。 金銮殿目光呆滞,毫无生气。 沈怀璋偏偏要招惹他,俯身亲了亲他的嘴唇,又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脸。 金銮殿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随着喘息微微颤动,他的谩骂也没有情绪,只是骂:“要死不死的孽种,滚一边儿去。” 沈怀璋闻言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他俯身托抱起金銮殿,朝客厅走去:“不要这样说我,我好像有一点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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