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朗还是没有说话。许初听得到他呼吸缓慢匀长,似乎是虚弱极了,偏偏双手一直握成拳头,筋脉暴起。他就这样低头沉默了很长很长时间,任王扬海说什么也没反应。绑着陆元朗的绳子比绑许初的还多绕了几圈,更将他的脚都一并绑了起来,此刻的陆元朗看着就像一只吊在树上的蚕。 倒是许初闻言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哼,来人。” 王扬海一挥手,便有一队人拿着各色器物走来,稍微一看,竟然全都是刑具。 其中有鞭子、烙铁、拶子等常见的玩意,更多的是许初见都未曾见过、见了也不知如何使用的东西。 他紧张得双腿打颤。 王扬海笑着看向仍旧低头不语的陆元朗,问属下要了鞭子,就上去问到: “怎么样,陆庄主?这些东西你是想自己试试,还是给咱们许大夫试试?” 陆元朗仍旧不答。 “咻”的一声,鞭子破空而过,打在陆元朗的胸前。 陆元朗闷哼捱过,这才调整呼吸缓缓说到: “北地王可还记得?三年前你派人暗入幽州,却遭受伏击,全军覆没?”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那是意外?你可曾想过,你的计划一向机密,到底是怎么泄漏的?” 王扬海的眸子暗了下去。 “果然有你的眼线!” “那是自然,”陆元朗虚弱笑到,“还有狮子岭……” “我就知道!好在那次之后我为防万一,对手下人进行了排查,”王扬海的眼睛眯得更细了,“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不错,你在内部展开了清洗,杀了三百八十四人。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这三百八十四人全是误杀。” 王扬海一愣,而后恼羞成怒,随手拿了根铁钎撑起陆元朗的下巴: “你的眼线到底是谁?” “你将遂之放走,我告诉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陆元朗,我知道你有死志,没了许初,你更无所牵挂了。” “谁说的?”陆元朗也笑了,“我还没想死呢。” 说完这话他便瞥了许初一眼。 王扬海明显不安起来。他还没大意到真的小瞧陆元朗,只是他想不出陆元朗还能有什么后手。 本人都被五花大绑地吊在了这里,还挨了他一脚受了重伤,能扑腾出什么水花呢? 左思右想,王扬海反倒更加紧张了。 “……你不会在等张养晦吧?忘了告诉你,他早已经是我的人了。” 陆元朗露出三分惊诧。 “他居然投靠你?!” 王扬海以为自己猜中了,不禁笑到:“有什么奇怪吗?他为你也算出生入死了吧?你却因为他抢了个村子就将他关了十几天,他岂能心甘?” 许初看到陆元朗沉默不语,原本稍腾起些的希望之火再次熄灭,看来这次陆元朗也没有办法了。 “这回还有什么念想?劝你趁早投降。你虽然必死无疑,但我可以善待咱们许大夫和你山庄众人。” “王扬海,我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都与你有深仇大恨,即使我死了他们也会设计除掉你。你将遂之放回去,我告诉你就是。” 陆元朗的手一直紧握成拳,刚刚说话的调子却极轻极淡,一副重伤过后气息不继的样子,许初看了就知道他内伤不轻。 “元朗!”许初忽然道,“只要我活着他岂会放过我?你不必为我费心,我宁可今日死在这里。” 陆元朗扭头看他,眼中似有一抹焦急神色,却什么都没说。 王扬海笑到:“看看,陆庄主怎么还没许先生见事明白了。不过我不会杀了他,代桃这么好的功夫我哪忍心令其失传呐。” 就在他们交谈之时,那边骂阵的人也一直没有停下,本该寂静的凌晨时分喧哗无比。 在池一清、王天钟和石力等人的维持之下,枕霞山庄无人再敢提投降一事。池一清说服众位头领,使其相信一切都在陆元朗的掌控之中。 虽然很离奇,但陆元朗用奇招也不止一次,他们心中都隐隐有些希望。 王天钟将池一清拉到无人处。 “庄主的谋划到底是什么?” 池一清瞬间垮了下去。“这情势早已不在他的谋划之中。” “什么?!” “他原本定下自己和老沙出去串联在外的人马,我们等他信号里应外合,歼灭王军。哪知道遂之被截,他匆忙现身。刚刚你也听到了,张养晦这小子已经叛变,我也不知道庄主还有什么牌了……” 王天钟不语良久。“你做得对。咱们就挺着!能坚持一刻是一刻!也许庄主还有办法!” “你说庄主会不会是佯败呢?” “为什么……?” 池一清也说不上来。 “对了夫君,你的大弓呢?” “我早想过了,离得太远,不见得能够到。再者就是将元朗解救下来,他又能打过王扬海吗?他就吊在王扬海的的队伍前面,他们见元朗出手,势必围合上来,那时以一敌万,更为不妙。” 他俩命人将叶潜带了过来,叶潜冷道: “王扬海的功夫确实令人难以预料,反正我是真的打不过。我以为陆庄主是唯一能够击败王扬海的人,因此帮他,不想他也失败了。” 池一清忙道:“元朗的厉害之处还不止在武功上头,我想他一定还有办法!” 那边所有人都等着看陆元朗的后手,他却任由自己吊在树上,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直到一阵繁忙的马蹄声传来。 那队人马直到近前也无人阻碍,为首的到来便翻身下马给王扬海行了一礼。 “来。”王扬海拉过张养晦的手,走到陆元朗、许初面前,面带炫耀。 “陆庄主神机妙算,怎么没有想过?若是你的人,我岂会容许他靠近蓟州呢?” “他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张养晦笑到,“老大怎么还真把他当回事了?我早就说,早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张养晦忽然看到边上琳琅的刑具,眼光一亮。“这些东西是用来对付他的?” “不错。” 张养晦拿起一根狼牙棒,朝陆元朗走去。 他一手托起陆元朗的下巴,一手将那狼牙棒摆开架势。 “庄主,沧海桑田,山水相逢,今日就叫你尝尝我当年受过的刑罚!” 陆元朗同他对视了一眼,随即身上便挨了一棒。王扬海道: “你还不知道吧?陆庄主还是个情圣呢,你打他不如打那个来得好使。” 张养晦一诧,随即笑着走向许初: “我也有所耳闻,模样倒是不错。而今我来了,老大也不必再跟他们费口舌,”张养晦将刑具丢开说到,“那后山地形我是熟悉的,就请派我去北路吧,咱们两面夹击,今晚就拿下枕霞山庄!” “就等你呢!”王扬海笑着下令,让张养晦去后山布置。 “拿着这只火信,妥当后以此为号。” 许初只觉心中悲哀,不料看向陆元朗时却仿佛觉得他长出了口气。 王扬海自然也发现了。 “怎么?陆庄主以为你俩可以免于皮肉之苦了?呵呵呵呵——” 有些人折磨别人没有目的,只是从中取乐罢了。许初今日方才相信世上有这等人,而他很不幸遇到了。 王扬海令人烧起了火,将烙铁投了进去。 “我新近得了一种药,配烙铁用最好,”王扬海笑着说到,“等皮肉烧得烂红,将药往上面一撒,那药力就丝丝地渗进去,据说比丢进蛇窟还要难过呢。怎么样,陆庄主,你跟许先生谁先试试?” 陆元朗仍旧低头握拳,没有片言。 “我比较想用在咱们许先生身上,你说呢?那样你也会痛苦,我最想看你痛苦。” 许初听着噼啪的火声已经吓得快要呕吐了,可陆元朗还是默默的,不说话。 “但我又忽然想到一个好点子,”王扬海挑眉笑到,“我先把你弄个半死不活,放下许大夫,看他给不给你用代桃。等他把你治得差不多了呢,咱们再说下一轮折磨谁,你看可好?” 凌晨的微光下,王扬海的笑容像蛇鳞一样反着异光。 许初从来没有这样恐惧和无助过,他现在只想死个痛快。 “元、元朗!!” 被呼唤的人仍旧低头不言,唯独拳头攥得死紧。 “难道陆庄主身体竟然这么不济了?挨了我一脚受了这么重的内伤?那没办法了,许先生,还是从你开始吧。” 王扬海拿起烙铁,许初克制住本能的呼号求饶的冲动,将颤抖的牙关咬紧。 “到了关键时刻,他还是不愿替你受苦呀。”王扬海将烙铁举起,轻轻靠近许初的胸膛,立刻传来一阵衣物的焦糊味。 许初吓得一阵瑟缩。 王扬海是故意捉弄他,就点着他衣料慢悠悠地玩,玩够了面色忽然一变,迅速将这降了温的烙铁丢回火里,另取了支滚烫的出来。 王扬海的动作快若闪电,许初闭眼锁眉预备真正的疼痛袭来。 “住手!” 话是陆元朗说的,声音洪亮深厚。王扬海听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陆元朗挣断了束缚。 他们早已将陆元朗身上的长兵短剑都收缴了,此刻陆元朗也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只是一股极为强劲的内力瞬间爆发,将绳索冲断了。 别说挨了他一脚受了内伤,就是全盛时期的人也不应该有这个实力。 许初本来闭了眼准备受刑,不料却是一股劲风先行扑来,将他打了个摇晃。 枕霞山庄城头上看着的人也惊了。池一清立刻想,就在敌军阵前,陆元朗挣开了束缚又能跑得脱吗? 王扬海回过神来立刻转身要朝自己的营地跑。 他看到陆元朗青筋暴起,浑身强劲的气流周游不散,猩红的眼中尽是冷酷与狠厉。 王扬海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陆元朗练成了炎鬼焰。
第92章 再等等 王扬海深知这份邪功的厉害,他那年甚至打算让初出江湖的陆元耀学了去杀武功小成的陆元朗。 不料他们兄弟情深,陆元耀面对兄长时竟然迟疑了,这才导致自己被杀。 如今早已武功盖世的陆元朗学成这种邪功,王扬海想都不想,掉头就往大本营跑。 属下们像潮水一般在他身后合拢,又被陆元朗像破门一样杀出条路来。 疯了。 陆元朗疯了。 远处看不真切的枕霞山庄众人只见得陆元朗不知怎么挣脱了束缚,随即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杀进了万人之阵。 哪个正常人见了也会觉得该掉头跑的是陆元朗自己。 王扬海听到身后传来身形带出的呼啸之声,不禁回头惊看,正见到枕霞山庄的背后一道火信破空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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