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四溅,崩流的鲜血迅速流了下来,直直地落在了他身下的易远流脸上身上,开出朵朵绚烂的血花。 “大帅!”被这剧变惊得心神大乱,几十名丹蒙士兵再也顾不得索雷的命令,狂喝着飞奔过来,战马将摔倒的索雷团团护在中心。 “索雷!你这个奸贼!”城墙上,易镇枫的眼睛血红,死死地盯着城门下的枯草丛中那几十个人。虽然被索雷放在地上遮住了大半个身体,可他依然一眼认出了那个昏睡的人是谁。 而那个混蛋索雷,丹蒙的主帅,他在干什么!? 他竟然俯下身去,旁若无人地,在满城头易国士兵的眼前,戏辱重伤昏迷,完全不能自保的二哥! 可惜他那饱含力道和怒意的一箭,居然没能射死那个卑鄙无耻的男人! 咬牙站起,索雷冷冷眯起眼,看向城头。 高大的身体上血迹俨然,只是带着几十名随从,就这么傲然立在城下,无声地对着已经布满整个城墙垛口的强弩和兵刃。可不知怎么,城头上大多数易国的士兵却都没来由地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易镇枫。”他气沉丹田,一眼识出了城墙上怒目而对的另一位少年皇子,朗声道:“我索雷这一来,即刻就走,没有战意。” 再次低下头,他望了易远流一眼,沉声道:“把这个人接进城吧……我此来,只为送他回返。” 忽然跃起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飞鹰般翩然上马,高高举起了马鞭:“回营!” 几十名丹蒙士兵齐齐应了一声,训练有素地拨马回身,跟在他身后,扬尘疾速向着来路狂奔。 他想就这么走?在心里怒骂一声,易镇枫愤怒地举手,准备下令开城,追击敌军主帅,可又想到索雷此行蹊跷,不知道有没有伏兵藏在附近,现在的雪城可经不起再中一次埋伏。 但就这么放那个侮辱了二哥的混蛋回去,他感到满心的愤怒无处发泄,像要把整个人烧着一样。胸口气得起伏不定,可最终,他挥下了手,只命令道:“放箭!” 如蝗的箭雨随着这一声令下,纷纷激射直追,向着没有跑出射程之外的丹蒙军士狂射而去。 冷哼一声,正在策马前行的索雷猛然勒住缰绳,劈手从身边一名军士手中夺过一把单刀,挽起无数个惊虹般的刀花,只听见箭头“咄咄”,碰到索雷的刀花圈内的,无不立时被削去了箭簇箭头,剩下的,也都偏离了方向,没入了深深草丛。 漫天箭雨,血光冲天,却没有一支箭再能近到索雷的身前半寸。 又疾驰出好几丈,到了箭雨射程之外的安全地带。索雷终于停马,再度转过身来。 如血的夕阳下,他俊俏的面容如同冷酷的雕塑。 没有看向正在墙头暴跳的易镇枫,他的目光,远远搜寻着远处已经被杂草遮住的那个人。 ……易远流,此去一别,或许就是永不能见。 静静默立,仿佛有天荒地老的时间,又仿佛是短短阵前一刹那,他终于回身举鞭,奔驰的战马一路高嘶,再不回顾。
第16章 “听说二皇子回来了?”贺重庭道,他正细细品着一杯香茗,仿佛这仍是那繁华京都,正在和人家长里短一般。 易镇枫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云淡风轻地道:“有这么回事。” “我听说,他是被那丹蒙的主帅索雷,给亲自护送回来的?” “钦使这话是从哪里听来?”易镇枫故作惊讶地道:“那索雷狡猾如狐,性情又冷酷,数月内攻下我易国数城,可不如军中无稽谈资所说的那般不知所谓,钦使……该不会把这等传闻当真吧?” “这是自然,可无风不起浪,二皇子一失踪就是这么久,刚回来就听到这样的传闻,可是不妙啊。”贺重庭道。 两人一来一往,品着茶,吃着点心,仿佛只是在闲谈邻家琐事一般,可是易镇枫知道,易远流此次来回失踪往返,的确已经引起了流言纷纷,千里之外的皇城里,好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正透过各式各样的途径窥视着这里——若有人别有用心地在此时网罗些什么罪名,扣在易远流的头上,他的命,并不是回到了易国,就从此高枕无忧。 就在这看似不经意的来来往往间,易远流的命或许正悬于一线。 “钦使是不知道,在千里之外守这孤城,士兵本就心中惶恐,二哥又偏在这时候出了点事,会有些流言蜚语是正常的。”易镇枫淡淡道:“二哥这当儿耍点脾气忽然闹了失踪,确实有点过头,应当好好处置。不过他伤得重,我已经把他关在军营中,派人把守,等他醒来一定好好问问。不说这扫兴话,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求得的好茶,贺先生觉得味道如何?可是不满意啊?” “四皇子哪里话,茶自是好茶……”贺重庭道,正待把话题转回,可易镇枫立刻开口天南地北地扯茶经,什么这茶生在高山险峰,炒制时有哪些程序,自己如何艰难找来,说到动情处长吁短叹,不容对方一句插话,贺重庭本就是下属,只好听着。 易镇枫一扯就是一个下午,过了晚饭,又唤了歌姬,数曲舞罢,易镇枫搂着那美貌女子,眼神明白写着“送客”字样,贺重庭只好悻悻离开。 贺重庭刚走,易镇枫的脸立刻冷了下来。打发走歌姬,他径自向易远流的营帐走去。 易远流仍在昏迷。 从索雷把他送回来以后还没清醒过,他的脸色苍白,而且瘦了一圈儿,在丹蒙军营的日子想必很不好过……他看到易远流身上暧昧的痕迹,猛地把脸转开。可是脑中不停地想像着这些是怎么留下的,还有那个叫索雷男人嚣张的脸,这让他心中像有把火在烧。 难受得他想找什么东西摔出去,好好发泄一下。那个男人侮辱了他的兄长,却仍在外头逍遥,自己却要待在城里,和一个该死的京师大臣打什么哑谜。 他保护不了他…… 他想保护他,为什么那么困难,为什么那么难以做到。 他伸出手,抚摸易远流的头发,指尖的发丝漆黑而柔软,那人的脸庞苍白瘦弱,他从未见过他如此的无助和安静。他的二哥总是明亮和尖锐的,他甚至有点希望他能再用那副轻蔑的眼神看着自己了。 可一切已经回不去了。他呆呆看着易远流的睡颜,想着他和索雷发生过什么,为什么那个男人居然会冒着风险、亲自护送他回来呢?为什么他要在他的脸上留下那个让人恨得牙根发痒的、宣告占有似的吻? 那可是丹蒙的摄政王、想要灭他易国的罪魁祸首啊! 易远流动了一下,慢慢张开眼睛。 如以往一样漆黑的眼,却透着些迷茫,他看着易镇枫,先是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易远流再次闭上眼睛,可当他再次张开时,那人还在那里。 四皇弟……不是幻觉? 可是自己怎么可能回到易国,脑海中回想着昏睡前最后的场景,那人高高举起的手掌,似乎就要将他毙于掌下的一击。他明明已经答应了自己,让自己死在他的手里。 “他……怎么会……”他喃喃地道,喉咙干涩,声音沙哑。 可是易镇枫立刻从他的话中,听出某种迷惑与情愫,他提高声音:“二哥,你和那丹蒙索雷到底是——” 看到易远流轻皱了一下眉头,他连忙松开手,刚才手上用力,揪住了易远流的头发。 易远流茫然地看着他,他从未如此的脆弱和无力,好像躺在这里的是另一个人一样,这让易镇枫越发怒不可遏。 他凑近他,杀气腾腾地道:“你倒说说看,这些天在丹蒙军营都干了什么勾当?不说也没关系,反正全军的将士可是都看见了,他对你干了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易镇枫!”易远流抬高声音,可是这一场大病让他虚弱得甚至坐不起身体,只因为愤怒而在脸上增加了一抹病态的潮红,竟显得格外诱人。“这军营是我的军营,就算身在京中,我也是你二哥,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 “对!”易镇枫冷笑,口不择言,“那倒轮得到那丹蒙的索雷来‘教训’你了是不是?你是我易国三军统帅,堂堂的皇子,竟在一个敌人的身下婉转承欢?他是当我易国没有活人了吗,还亲自把你护送回来,当着城上一众士兵的面,对你……” “易镇枫!”易远流震惊地喝止,心中翻江倒海般,几乎完全不能反应。是他把自己亲手送回来,为什么?为什么…… 易镇枫觉得那人羞愤和思忆的神色,像把刀子一样插进自己的胸口,他们果然还是……有了什么吧? 他忽然一把抓住易远流的长发,狠狠吻上他的唇。易远流张大眼睛,这才想起数月前的事,这个胆大包天的混蛋竟一直还对他抱有这样的心思! 他试图推开他,可是手脚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他闭上眼睛,嘲讽地想着,不知他易远流怎会落到如此地步,活该是个被同性掠夺和霸占的存在,先是被那个人当成一个男宠折辱,现在连自己的弟弟…… 好一会儿,易镇枫离开他的唇,那唇被蹂躏的有些红肿,沾着银丝几乎有些妖艳,可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初,冷冰冰地看着他。 他不是已沦落到被另一个男人玩弄和当众侮辱的地步了吗?他不是应该发生什么彻底的、让他感到不齿的变化,然后他就可以抛弃那些眷恋和痛苦吗?可为什么那双眼睛仍是这样的冰冷和骄傲,仍像看到他灵魂的最深处,仍让他感受到那样的悸动和爱慕? 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微笑,慢慢在床边跪下,直视易远流的眼睛。 “知道吗?昨天大哥的特使来了,京中发生了一些变故,但你已经没有必要知道了。”他柔声道,床上的人身体僵了一下,但仍毫不示弱地直视着他。 易镇枫温柔地抚摸他的长发,继续说道:“你会留在这里,而我会保护你,我的二哥……皇宫,你是回不去了。我喜欢你,二皇兄,别跟我说什么伦理纲常,从那天以后我是想清楚了,我不喜欢你是我二哥,易国的二皇子,三军的统帅,所以现在这样,我反而喜欢。” 他的眼神温柔深情,带着炽热和情欲,可是易远流却觉得浑身发冷,他想说什么,可是易镇枫站起来,微笑道:“别露出那样的眼神,我的好二哥,我可从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不过现在你还是好好养好伤,我想要个活生生的易远流,而不是具尸体。” 他说完,转身离去,易远流躺在床上,这里静得听得到他一下一下的心跳。营帐里温暖如春,饰品极尽华贵,是易镇枫喜欢的风格。 他拉起被褥,紧紧盖住身体。这里的温暖和几天前江水的那种冰冷,哪一种更让他觉得安然……他忽然觉得,从未像现在这样想念过乌里萨满江冰冷刺骨的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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