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鬟被雁昀拦住时,先是惊讶一瞬,随即行了个福礼,雁昀急着找路,让她不需多礼。 “姑娘可知长和殿的方向,该从哪道拱门出去,为何我分别尝试后,都重新回了这里?” 小丫鬟面露羞涩,被这样一俊逸男子柔声询问,着实让人脸红。 雁昀却以为自己不怒自威吓到了人,便更小声了些,“姑娘能否帮我指个路?” 小丫鬟玲珑眼微带笑意,娇声说道:“此地为五通回廊,五扇拱门同通一方,不常走的,是会偶尔迷路,长和殿距此不远,奴婢为公子带路吧。” 雁昀虽不想如此麻烦别人,可此刻余晖渐瘾,再晚些天都要黑了,便道:“那麻烦姑娘了。” 小丫鬟抱着衣物走在侧前方,雁昀跟在身后,越发觉得这样不太合适,便出声上前,想要帮丫鬟拿这些衣物,毕竟是他劳烦人家绕远带路的。 小丫鬟脸色涨红,紧着胳膊说不可,奴婢怎敢劳烦公子出力。 雁昀说不打紧,我又不是你们宫中人,不用和我守这些规矩。 便夹过衣物于手肘侧,他身高膀实,这几件衣物在丫鬟手里堪堪搂住,在他这确是轻松架着。 他们往东转弯,步行百余步,穿过一个东西方向的穿堂,两边厢房鹿顶,周围是抄手游廊,再绕出去是一处后花园,亭台楼阁,假山水榭,映在青山绿柏之中。 雁昀驻足,望向亭中摆放的紫檀桌木,台几后方,坐着一人,清秀雅致,目光清澄,犹如高高在上的皎月,令人不由心生向往。 身侧的小丫鬟扑通一声跪拜在地,颤声道:“奴婢拜见太子殿下,误闯紫竹园,请太子殿下恕罪。”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李曦和,被这方动静打扰,怒视过来,后又瞧见世子,神情微缓。 悠悠的问道:“怎么回事?” 他问的是雁昀。 雁昀遥遥的看着他,像是才回过神,清嗓道:“是臣要来长和殿找殿下,途中迷了路,恰巧碰见这位姑娘好心引路,不曾想与殿下巧缘在此遇见。” 太子听闻解释后,垂眸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丫鬟,像是在问她:“巧吗?” 没等她答话,太子又注意到雁昀身上架着的衣物,拧眉问:“你拿着的是什么?” 雁昀抬抬手肘,刚要说话,地上的丫鬟却抢先一步说:“是公子心善,见奴婢抱衣引路碍着眼,就帮奴婢拿了去。” 太子面上清冷,无甚言语,只哦了一声当做回应,便屏退了这小丫鬟。 小丫鬟战战兢兢从雁昀那里接来衣物,调头从来路返回。 雁昀踏步上前,走进亭中。 离得近才闻到,太子殿下是在小酌品鉴。 刚刚他站在远处,只被这万花树丛中,亭台与美人晃了眼。走到近处,才知芳气笼人的,是酒香。 “太子殿下喜欢品酒?江津甘露曼妙醇香,闻者,未饮自醉,等臣回去进贡一些过来给殿下解馋。” 太子默不作声,坐下来继续嘬杯里的酒。 雁昀不忘正事,既然在这里遇到了,那便也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他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了当问道:“太子殿下对大婚之事怎么看?” 李曦和的慌张稍纵即逝,眼睫下垂,看着手中把玩的物件,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雁昀继续说:“还是说,那日我在酒楼雅间门外听到的,殿下想嫁的人其实是梁郡王?” 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李曦和面色染上红润,震惊的抬起湿润闪烁的眸子看向他时,让雁昀一瞬间为之心动。 李曦和忍住想将杯里的酒泼到他脸上的冲动,轻笑一声,说:“世人谁不夸一句岐山郡王文韬武略,一表人才,况且与我还是自幼相识,要说这情谊…” 雁昀知道李曦和说的大多是气话在刺激他,但他还是会心生酸意,打断道:“梁郡王可是心有所属,殿下岂会不知道。” 雁昀忍着一腔妒意,故意要气他一样,柔声说:“今日江津送来了书信,殿下,平江王府的聘礼,已经在路上了。” 太子:“……” “咳咳咳,咳咳,咳…” 本没在饮酒了,可不知怎么就被呛到,咳的厉害,太子掩面转身,咳的泪染于睫。 雁昀看不过去,上前去伏了伏他的背。 后背附上一温热手掌,李曦和却像是被惊到,打了个颤,侧身躲开了些。雁昀的胳膊就停在半空中。 站在亭台棱柱那里缓了缓片刻,才止住咳。 雁昀眉目紧锁,不知在想什么。 李曦和瞳孔微散,略带慌乱的看向他。 “世子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雁昀勾唇浅笑,墨瞳黑不见底,眉峰微扬,斩钉截铁的说:“我们要成亲了。” 月上檐梢,辰时将至。 李曦和一个酿跄不稳,险些绊倒,雁昀眼疾手快的将人揽住,近在咫尺。 “殿下许是不胜酒力,我来扶你吧。” 这个姿势李曦和无法使力,只能勉强借着力量站直身体。 “不用了……” 鞭子似的竹根从墙垣间垂下,还有爬满花藤的果架,稠密的绿叶趁着诱人的骨朵,娇嫩鲜艳,和前面摇摇欲坠的人一样,任人采拮。 雁昀到底是将人搀扶回去的,待进了长和殿时,太子殿下几乎全身力气都椅在了他的身上,和搂抱着也没甚两样。 小刘公公见太子殿下这幅饮醇自醉的模样回来,连忙上前,却被雁昀屏退,直接扶着人进了寝殿。 这酒后劲足,李曦和此时几乎昏昏欲睡,眼皮都睁不开。 雁昀将人放躺在床榻上,叹了口气,帮他脱了鞋子,盖上一床被子,然后吹灭了烛火,就离开了。 从议书堂出来就直奔了这里,晚膳都还没用,这会雁昀胃里空空,回程路上,途径花圃田,更是被花香勾的顿时饥肠辘辘。 他摇摇头再次无奈叹息一声,便快步回了卿和宫。 第八章 聘礼 六月的夏天,还不是很炎热,李曦和在退朝后踱步于紫竹园,今日早朝,皇上下了婚旨,散朝后,雁昀便不知去向,小刘公公四下寻探,也没个消息。 他不是有意打听雁昀的行踪,只是雁昀自打那日在紫竹园说完那番话之后,几乎每日如影随形,整日出现在他视线里,而这几日却反常的不见踪影。 那你了会公务,李曦和的心情还是有些低落,他也没那么在乎这个人,只是这个人时而表现出来的占有欲时常让李曦和以为他很在乎自己。 可如今接连几日的消失,今日更是领完婚旨就没了人影,让李曦和郁结一口气在心里。 但是生气归生气,也不能饿着肚子,今日阳光甚好,微风拂人,他吩咐下去,午膳就摆在园子里。 小刘公公先一步小跑去传膳,李曦和步履缓慢的走在后面。 踏出亭阁,走到藤蔓下,李曦和被一声扑棱棱的翅膀扇动声吸引,他寻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只大雁在逆着光的方向,抖擞着翅膀。扁平的嘴,有明显锯齿状的缺口,那是便于它咬断嫩叶,切断植物的。 然而此时,那只大雁,轻轻的含着一枝茉莉,像是怕不小心将花茎切断,嘴都不敢合上。 大雁缓慢扑腾到他跟前,一双带蹼的脚轻落再李曦和面前的树藤上,低头将那枝茉莉往他跟前送。 李曦和莫名就猜到这是雁昀在闹他,实在怕这大雁含着花累坏了,伸手取下来后,才开始寻找这雁的主人。 雁昀躲在一颗粗壮的老树后,可让人一顿好找。 “出来吧,我看见你了。”李曦和勾着枝叶说。 雁昀从树后出来,他穿着骑射劲装,显然是刚刚骑马去了。 “太子殿下可喜欢?” 李曦和面上不显,心里的不悦却早已消失不见,他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人家用一枝野花就把你哄好了。 “世子一散朝就去骑射了?” 雁昀就倚着树席地而坐,还示意李曦和也一同坐到他身边。 “嗯,怕再不捉只大雁回来,殿下要生气了。” 李曦和没有坐过去,而是倚着他旁边的树低头看他,眼里尽是莫名其妙。 雁昀也不管他兴致如何,自顾自的说:“你看南雁掠过,我携北雁归来,从今往后,南北的雁都是你的。” 夏中时节,北雁齐飞,雁昀连续几日驰骋九华山方向,在地势高处,举弓射箭,直到今天才等来北归的雁群,一上午被他射下来近十只头雁,却只带回这一只。 “媳妇北归的雁有了,那南雁呢?”李曦和问。 雁昀抬起明眸与他凝视,喉结微动。 “我啊。” 春来南雁归,我于春末来,至此雁不归。 所谓的停留,不过是念念不忘的某个瞬间等到了一声成全。 熙元十九年的仲夏,老树下郑重认真的纳彩词,是李曦和这辈子难以忘却的场景之一。 老榕树下的情话,不论真假,总之敲打在他心间,砰砰作响。 这厢纳彩得以心上人,那方聘礼已上路,送聘的正是平江王夫妇。 顾时骑着马随在马车侧后方,马车内,雁光武头敷热巾,闭目养神。 自打收到大婚书信,阖府上下齐齐备应,于三日内筹办了十八架马车的聘礼。 因着时间仓促,不敢耽搁,择吉日便启程入都。 平江王府无废材,身强体壮的车夫个个不喊累,连着行进一星期,却把王爷给累到了。 倒也怪不得谁,是他自己火气郁结于心,过了几日才是发了出来。 颜夫人仔细照料,生怕带着病体过去,让皇上和太子心生愧疚。 车行千里,满是重礼,由江津将领携千骑人马护送,声势浩荡。 这次皇上提早做了准备,离都五十里便都是禁军守卫驻营,数十天前就在此等候。 平江王府下聘,一行人马在常安城环绕了近三个时辰,才从永安门进入,直奔长和殿。 七月初一,聘礼到,距离大婚仅剩半月。 雁昀是在城门口接到父母亲马车的,他单膝跪拜,待车帘掀开,看到颜氏无甚打扮的面容,心底微酸。 从江津到常安,车马加鞭途中不留,也要半月。他父母亲携千军护送满载重礼,才用了二十四天。 可见未在路上停留过一瞬。 雁昀心怀感激的对他们磕了个头,方才起身迎驾。 行至长和殿,太子李曦和身着金白相间锦袍,立于殿外等候,待平江王夫妻二人下车后,倾身上前搀扶。 “平江王和颜夫人路途遥远,此行一趟辛苦了,待稍后让世子招待二位先去休息,父皇说了,二位身体要紧,不急着面圣。” 颜夫人不是第一次见到太子本人,只是那是他小时候的事了,现下再看,面相看着比实际年纪要小些,稚嫩清潋的面容,却不怒而威,雍华贵气,一眼看去就知是个不凡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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