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令余一拍手掌说:“这皇上请了香山三宗剑师许覃,收太子为门下徒,谁料到承师几年不到,就被说资质欠缺,瓶颈如此了。” 雁昀琢磨着李曦和出剑的力度,是欠了些火候,可精准度极高,有些时候若不是因为欠的这点力度,李曦和都可能会赢了他,这绝对不可能是愚钝之人会有的天赋。 “皇上就找了兵部的人来考验太子所学,哎,连新兵入队的小崽子都打不赢。” 孟令余说着像是宽慰的话,实则故意捅人心口子:“皇上确实爱子如斯,有了平江王府,太子今后的路子会顺畅许多,这就如同水鸭插上秃鹰臂膀,可以呼风唤雨了。” 雁昀窃笑一声,不置可否道:“那可不一定。” 是水鸭吗,怕是你把天鹅错认了吧,李曦和十八年来太子位坐的安安稳稳,的确有独子的优势,但雁昀相信,就算他有千百个弟兄来与他抢这龙椅,李曦和也是棋逢对手,平分秋色。 取信于民,方众望所归,他不以武论斤,更不会为此投机于谁,委身于谁。 可是,与他成婚,目的不在于江津的势力,又是为了什么呢。 雁昀有片刻的出神,孟令余以为他在懊悔自己被利用,出声劝道:“世子也不必愁恼,如今您入长和殿,以夫尊称,与太子同为大戊国儿孙,太子虽是当今圣上的嫡子,可也没人规章这国姓必须是姓李啊。” “你说什么…” 雁昀耳边嗡鸣,内心的震惊浮于面色,他刚刚正一边听孟令余的诽言诽语,一边倒茶斟满,现下被这大胆妄言惊的手抖一下,茶水渐到了外面。 “世子不必惊慌,我随口说的,随口说的,若是冒犯了世子,还请不与在下酒后胡言计较。” 孟令余嘴上说着饶且冒犯,实则表情没有半分胆怯,显然是有备而来的,雁昀思量片刻,继续与他戏说。 “怎是冒犯呢,是指挥使看得起我。” 孟令余见他不怒反笑,心里有了半分笃定。 “哪里,世子神武,那是天下皆知的呀,若说没有平江王府就没有今日大戊的山河太平,谁人能反驳,谁人敢反驳。” 雁昀配合的朗声笑了,一杯茶干了个见底。 “委实如此,屈居于人谈不上潇洒,这夜晚吃席还要记着时辰,快要亥时了,就不久留了,指挥使,再会。” 雁昀起身准备离开,孟令余还有话没说完,但也不好硬留人,只好送至一楼。 “那么雁统领,下次我再请你续杯。” 雁昀回到寝殿,看见摆在另一侧的实木榻,上面已经铺好了锦被,是他提出的分床睡,可现在真的两床相隔,但让他心里很不舒坦。 李曦和像是睡着了,他这样没有刻意悄声走进来,他连眼皮都没颤一下。雁昀走过去用手背触碰了一下他的额头,不热,还好。 雁昀缩回手,继续站在床前没有动作,床上的人眉眼柔和,睡着了的样子,毫无半点防备,就是……睡得好累的样子。 他轻轻的将左手肘从李曦和的脖领下穿过,右手扣着肩膀想要将人放平躺。 “嘶…” “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雁昀紧张的问,李曦和半醒的睁开眼睛,见是他,缓缓的摇了摇头,但是额角已经开始渗冷汗了,这些都逃不过雁昀的眼睛。 “哪里不舒服要说出来,你还病着,不是置气的时候。”雁昀是真的急,他认知里的风寒感冒,不会严重到这个地步,今日午后他只留太医在这,自己却离开了,连太医说了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有些后悔。 李曦和见他不依不饶,想睡也没法子睡了,只能靠坐起来。他虽然脸色不太好,但是嗓音清亮,已经没有鼻音了。 “我哪里置气了,倒是你,把我送回来就失踪了,是刻意躲着我吗?” 雁昀此时已经很后悔下午没在这里陪着他了,现下心思又被揭穿,拧眉不语。 “分床睡是你提的。”李曦和揶揄的笑笑。 “不是因为这个……”雁昀心想现下还不是时候挑明什么,压下想说的话,转移了话题。 “我今日下午遇见了孟令余。” “总指挥使?你们会常遇到的,你没上职之前,都是他代职的统领位置。” 雁昀表情认真,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此人不可用,他的野心很大。” 李曦和了然问道:“他找你了?” 雁昀点点头,表情是这几日一来最严肃的,自从大婚,不管是与李曦和一起吃酒席还是应酬拜贺官员,即使再劳烦,也只是满脸的无奈,并无此时这般认真。 李曦和笑说:“顺水推舟,下次他再找上你,不要拒人千里之外。” 雁昀直视他,眼神热切却不灼人,“你就这么笃定我可以信任?” 李曦和好像还是很困的,打了个哈欠:“我信我自己。” “信我自己的人。” 雁昀心跳快了两拍,他的人吗? 李曦和眼皮实在撑不开,又滑进薄被里,“我实在好困。” “睡吧。”雁昀又将他摆正了些:“这样能舒服些吗。” 左侧肩膀一直抽疼的人强撑着笑意说:“嗯,舒服多了。” 深夜,雁昀仰躺在榻上,听见不远处床上的人轻微的呻吟声,那不是风寒病症的难耐,是有伤在身之人的辗转难眠,带兵多年,这种难耐他熬过太多次,其中痛苦,他太熟悉了。 雁昀回想起晚间时李曦和强撑的样子和汗湿的发鬓,所以,他是在瞒着,瞒着什么? 李曦和终于在断断续续的抽疼中昏沉睡过去,可梦境里又让他回到了那场纷乱中。 熙元九年,皇帝诏香山第三宗室,素有剑仙之称的许覃入殿,将已册封太子的嫡长子交与他习得剑法。 大戊国虽已统治三朝,但算不上什么太平盛世,北面一直不消停,疆域也是一颗随时爆发的定时炸弹,历代帝王也都是英勇善战的,熙元皇帝虽不想自己这珍贵儿子被搅入战局,可若是真的兵临城下了,也要保住自己的命。 遂命李曦和拜师许覃,习武香山剑法。 李曦和的骨子里是留着帝王世家英豪血液的,他天赋聪颖,身型身量也适合练剑,每日每月,都有明显的进步。 一年后,许覃师傅向皇帝请命,将李曦和带到香山修身养志。 那时正值南北战乱频起,皇上思量,香山是个不错的安生之地,便应准了。 李曦和在香山闭门整整两年,中途不曾下山半步,熙元十二年春,随师傅到太师陵途中遇劫。 他们是去祭拜的,人手带的不多,但对方是有备而来,分三段路包围夹击,并且目标是杀害太子。 当时情况危急,许覃师傅为了保护他,身中三箭,李曦和看似伤的不重,只肩膀处有一棱刺。 他们躲逃到九华山脚下的农家院子里,又不敢暴露身份,只能找当地的医馆请最好的大夫。 可谁料到,李曦和的伤势看似不重,实则致命,那六棱刺不是普通的兵器,做工奇特,不管怎么拔出,都将会二次伤害肩膀周围的筋骨。 李曦和几乎绝望,闭门从师两年,他的剑术已经堪称一流,如此一遭,便是…… 最后还是许覃师傅含恨决定,亲手将那害人的东西拔出来,从此也断了李曦和的希望。 消息传到常安,御医和御卫军兵马到达九华山,已经是半月后了,伤到的筋骨没有及时得到医治,落下了病根。 回到皇城,许覃主动认罪,没能保护好太子,他应当断了脑袋。 可李曦和上前阻拦了皇上,他声称自己身体不足,天赋欠缺,在香山的两年里,毫无建树,这次还是多亏师父以命相护,才护得儿臣周全。 皇上听闻此无奈又庆幸,人活着就好了,他矜贵的儿子不会武也罢。 许覃被饶恕,回了香山,李曦和则留在皇城,做人人担忧的能文不能武的太子。 第十五章 同床异梦 “师傅……” 天还没亮,李曦和便开始呓语,雁昀听不大清他说什么,怕他是口渴或是想起身小解,便起床轻声走过去。 “我好痛……” “哪里痛?”雁昀听清他说的,紧张的探过身去摸他额头。 还好,不热。 “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哪里痛,曦和?”雁昀凑到他耳边,小声道。 “我哪里…痛,哪里都痛,我好痛。” 李曦和像是在梦呓,不知道梦中遇到什么伤心事,眼角都溢出了泪珠。 雁昀慌神又不知如何是好,帮他揩去水渍,手指尖都凉凉的。 他发现李曦和的右手一直压着左胳膊。 “冷吗?” 李曦和好像又睡熟过去,不再呓语。 雁昀心急,可又不能三更半夜的唤太医,不然一定会惊动皇上。 雁昀轻手轻脚上了床,将另一半被子也往李曦和那边盖了盖。 然后与他同一侧,枕着一侧手腕半躺着,另一只胳膊轻轻的搂着他肩膀,缓缓的揉搓。 他是想熬着一夜,看着他一夜的,可今晚喝了些酒水,没能抵挡困意,也可能是两个人这样搂在一起太舒服,雁昀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日清晨,李曦和是被一阵酸麻刺痛醒的,他的肩膀好多了,昨日的那般难耐算是熬过去了。 “嘶,你压到我了,好重。”李曦和努力让自己从雁昀的臂弯里挣脱出来,奈何那人搂的实在是紧。 “醒了?好些了吗,昨夜你看起来不太舒服,我怕你冷,就上来和你一起睡了。” 雁昀睡得晚,这会还有些困倦,他没睁开眼,嗓音也是哑的。 “好多了,你昨晚喝酒了,若是困就再睡一会吧。” 李曦和准备起身,他身子虚,撑着床沿才能坐起来,雁昀见他要下地走动,忙劝他再回床上休养一日。 “我自己身体,心里有数,今日父皇会见疆域使臣,我得过去,放心吧,晌午就回来了。” 李曦和从婢女送来的衣裳里,挑了一身樱桃红锦缎华服,被艳丽的颜色一衬,原本不算红润的面色竟是有种脆生生的美感。 “我陪你一起去。”雁昀说。 李曦和摇摇头,浅笑说:“不必了,你也有军中事务要忙,况且…我们也不需要刻意在人前同进同出,你就…” “我们就各自操心自个就好?是这个意思吗?”雁昀没什么温度的目光直盯着他。 大热的天,看的李曦和浑身冷意。 “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你认不认定,喜不喜欢,愿不愿意,现在,当下,我们都已成婚,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或是今后有什么打算,这宫内九转十八弯,宫外十里长街,人尽皆知你是我雁昀的结发妻,即使我化形为无,也一样,你躲着我,疏远我,都改变不了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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