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暖和。”南北舒服地感叹了一声, 萧练愣怔着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他方才揽人的时候,分明特别地注意过不要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可手掌划过腰背时,他好像……好像还是碰到了…… 该说不说,当真是细腻滑润。 至少和萧练对乡下人的固有认知截然不同。 果然是肃王府养出来的暗桩,被酒肉滋润得如此靡颜腻理。 南北自然不知道萧练在心中是如何编排他的,只知道自己睡得十分舒服,而且想要再惬意一点。 他的左边脸烫得仿佛火在烧,右边脸却犹如被清凉的溪水浸着,叫人忍不住朝那舒适的地方不断贴近—— 手上将萧练的手掌按得死死的,枕在自己的脸下面不肯放开。 萧练蜷了蜷手指,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没成想竟被这睡熟的人使劲儿地拽了回去。 他清楚自己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挣开这不算大的力道,可鬼使神差的,萧练偏生就是没那样做。 甚至甘愿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也不动。 萧练也不明白自己对这个来路不明的“暗桩”为何有着这么强的包容,乃至于光听到他藏着期待的问询,都不忍拂了他的好心情。 “滚开……别碰他……” 好不容易安静地睡了一会儿,南北竟突然哑着嗓子喊了起来,声音含糊不清,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趁此机会,没听清他说什么的的萧练尝试着将手往外抽了一下,可还没等他挪动半根指头的距离,就听见南北生气地呵斥他道:“大胆。” 萧练:“……” 他权当南北是嫌枕头矮,所以才抓着他的手枕着不肯放。 于是转身将自己的枕头拿了过来,动作轻柔地垫在他的脑袋下面,换出了自己的手,但依旧待在南北的身旁。 总这么发热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万一真的烧傻了……萧恬的计划不就落空了吗。 萧练草草给自己找了个相当不充分的理由,而后便循着炕沿的边缘寻到了自己的鞋,顺着平日里他听着南北进出的方向摸到了卧房门,最后一路顺畅地来到了厨房。 灶台上的锅盖立在锅沿边,嗅着潮湿水汽的萧练有些怀疑地站定在灶台边,确认无误后,俯下身子—— 将双手插进了锅里。 以为来到了水缸边却沾了满手浮油的萧练一时无言:“……” 他方才竟忘记了南北睡前自言自语地说的“今日太累,先不刷锅”的事情。 所幸厨房并不算大,萧练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闻着气味十分干净的布巾和水盆,在水缸里舀了几瓢冷水,再次回到了房里。 萧练做不到擦拭其他的地方,只重复地用沾了冷水的布巾覆在南北的额头和脸颊上,一遍又一遍。 天色越发亮了,外头已经可以依稀瞧见远处的山峰。 萧练又试了一下南北额头上的热意,发现竟真的好转了许多,心头掠过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喜之余,也没忘记将水盆和布巾放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忙活了大半个晚上,终于能够躺回到久违的被窝里,萧练满足地闭上眼睛,枕着手臂准备小憩一会儿。 “唔……” 听见南北似乎有要醒过来的架势,萧练猛地惊醒,在被窝里一骨碌地翻了个身,将胳膊伸长到南北的枕头边上,“嗖”地一下扯回了自己的枕头。 南北的脑袋“邦”地一声磕在了炕沿上。 “……” 萧练也没想到会这样,心生愧疚的同时,实在是担心南北发现自己照顾他的事情,于是紧忙将枕头摆回到自己脑袋底下,旋即继续装睡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南北才缓缓睁开了仍旧十分困倦疲惫的双眼,捂住有些钝痛的后脑,慢吞吞地从被窝里坐起身来,满脸茫然,“……” 这头疼来得莫名其妙,让南北下意识就朝着屋中的另一个人看过去。 萧练睡得正熟,完全没有道理突然跳起来打他的头啊。 * 高热退去的南北权当是自己休息好了,热意也就下去了。 心中暗自庆幸身子还算康健的同时,竟也没什么好好照顾自己身体的记性,陪萧练吃过早饭,就直接抱着鱼篓去山下河边捞鱼去了。 河岸宽阔,南北大老远儿就瞧见了河边有两个人,拎着鱼篓的手轻轻攥紧。 南北鲜少跟村子里的人打招呼,一方面是因为他不喜欢与陌生的人交谈,而另一方面,他发现杨洼村的村民们似乎也并不喜欢他。 若是明知道人家不愿意跟自己来往,还上赶着去跟人家亲近,未免有些不知好歹了。 南北将脚步放缓了些,尽量避免跟人碰面。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两个哥儿在河边洗衣裳,他瞬间顿住了脚步。 这种情况下,自己应当回避才是,鱼便先不捞了。 南北刚要转身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了那两个哥儿的唤声: “阿北哥,等一下!” 南北从未听过别人这样称呼他,闻言怔了一下,暗自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若不是十丈之内只有他们三个人,南北定然要觉得他们是在叫别的人。 偏生身后的哥儿是个性子外向大方的,见南北没有回头,便又叫了一声:“阿北哥。” 南北这回才确定。 他转过身,看着那两个哥儿:“……你是在叫我吗?” 哥儿的力气都不大,许是碰上了什么麻烦,所以才叫住自己来帮忙的。 心里这样想着,南北便朝他们腿边的木桶看了过去,问道:“是需要我帮忙把水桶给你们提回家吗?” “白哥儿,你倒是说话啊……”一直没说话的哥儿脸色微红,偷偷用手指戳着身边性格不拘的白哥儿。 白哥儿也不含糊,见同伴红着脸催促自己,便快步走了过来,问南北道:“阿北哥,你可有中意的姑娘或是哥儿?” 他话音刚落,被他身上的香气呛得险些咳出来的南北,眼前居然晃过了萧练的脸。 这让人倍感意外的画面令南北一时有些惊慌。 他为何会突然想起萧练? 见南北犹豫,白哥儿心中已有了计较,侧过脑袋小声对同伴说道:“巧哥儿,我们还是莫要惦记他了。” 生成这副模样的汉子,哪里会到现在还没有心悦之人呢。 他今日就不该答应巧哥儿来河边守着南北,枉费巧哥儿还刻意打扮过。 巧哥儿摇摇头,望着南北的眼神中满是期待。 南北瞧见巧哥儿的表情,他隐约明白了什么,也不想沾惹麻烦,回道:“……有。” 巧哥儿从南北的口中得到了答案,眼神立刻变得黯然不已,侧过身子挽住白哥儿的手臂,低声道:“那我们走罢。” 南北拒绝了人,自己也有点内疚,再没了心情捞鱼,便拎着鱼篓回家做饭去了。 然而饭菜刚一上桌,萧练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的眼睛看不见,鼻子却好得很。 即便有着喷香可口的饭菜,可他还是隐约地从南北的身上……闻到了似有若无的香粉味。
第9章 Chapter 9 Chapter 9 莫不是这暗桩立了功,肃王府赏了他金银美女?否则怎会青天白日的,身上竟然就沾染了庸俗的香粉味? 枉费自己昨夜半宿没睡地照顾他。 这样的自己简直像个笑话。 萧练这样想着,瞬间感觉手中的饼子都不香了。 他需得做出让这暗桩后悔不已的事情—— “我不吃了。”萧练放下饼子,十分有骨气地靠回了身后的墙面上,连脸也转向了与南北坐着的地方截然相反的一面。 南北正专心致志地吃饭,萧练突然的这一举动无疑是让他有点懵。 “你吃饱了?”南北轻蹙眉头,看着萧练,劝他道,“要不再吃点吧。” 萧练是何等的有骨气:“不必了。” “你真的不吃了?”南北停下了筷子,忧心地看着脸色差得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的萧练。 难不成病情又加重了?导致连饭菜都吃不下了? 萧练听见他这么问,以为是在关心自己,于是心情稍稍好了一点,心中暗暗决定,只要南北再劝一句,自己就把饼子捡起来继续吃。 毕竟年幼时,母后都是这样哄他吃饭的。 这暗桩既然对自己有目的,想来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饿死。 定然会哭着嚷着求他将饼子吃了,甚至还会主动提出要去厨房再给他炒一盘酸酸辣辣的薯…… “那好吧,你不吃了的话,我就将你吃剩的饼子连带着菜汤一并送给小宋先生喂狗好了。”南北无奈地叹了口气。 昨日下午的时候,何欢叨咕着宋茗启的两条狗最近都饿瘦了,想来是许久没有吃油了,今日这菜已经热了两次了,再热恐怕就失了味道,倒不如给宋茗启的狗长长膘。 闻言,萧练已经朝饼子坠落方向伸出的手指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 他没听错吧? 喂狗? 他不吃的东西,只能沦落到喂狗了? 更何况他还没有完全说不吃啊。 萧练骨子里的矜贵不允许他做出有失威仪的事,既见南北如此绝情,他也坚定了方才的想法,一头栽倒回了枕头上,背对着南北闭上了眼睛。 . 南北端着碗筷和剩下的饭菜出了屋子,用脚带上门之前,仍旧担忧地看了一眼紧贴着墙面不肯转过来的萧练。 定然是病得严重了,需得快些找大夫来给他医治。 何欢说自己会的东西也有限,治眼睛确实是不在行,所以若是找大夫的话,还是要去镇上或者县城里找才是。 将碗筷放在盆里,只留了一个小瓷碗装着菜汤,放在一边后,蹲下身子开始刷洗碗筷,心里也开始琢磨起了早上的那件事。 他今早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发现,灶膛边的柴禾灰上,印了个十分明显的脚印。 以往的习惯让南北下意识就以为是何欢来过了,可瞧着大小却实在不像。 何欢的脚和他的差不多大,可灰堆上的这个,比他的脚大了远远不止两圈。 于是南北特意蹲下身子,用手丈量着比对了一下,发现这脚印确实不可能是来自于何欢的。 那会是什么人,竟能在夜里破开门锁,堂而皇之地闯进他的家? 直到南北发现了浴间的木桶和布巾。 他一向习惯将布巾叠上三次,可这个放在木桶里的布巾,竟被人折了四下。 就算他昨日再难受,手上的记忆也不会轻易改变的。 哪个贼人会变态到半夜溜进他家里,只为在灶膛前留个脚印儿,再将他的布巾叠成四层呢。 想来…… 南北讶异地将目光移向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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