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安顺从道:“一切都听裴掌印的。” “是吗?”裴卿手下动作愈发轻柔,连同他的声音都低了下来,“那还请公主……除去衣衫。” 宋清安下意识攥住了衣襟,对上裴卿似笑非笑的眼神后,她咬了咬唇,应道:“好。” 裴卿还是给了她几分薄面,往后退开几步,没再盯着她。也是因此,宋清安这才发现一旁还放了小几,几上摆着笔砚等物。 大抵原先因为裴卿在她身侧,她便没有注意到。 宋清安的心里忽地腾起不祥预感。 她轻舒一口气,开始慢吞吞褪下衣衫。 千金难求的月华锦就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瞧着甚是可怜。宋清安脱去外衣后,动作愈发缓慢。 “公主再不快些,就该误时辰了。” 身后传来裴卿低柔声音,宋清安动作一顿,随即又将一件衣物丢到了地上。 窸窣片刻后,宋清安身上只余下单薄的中衣。她尚存侥幸,刻意停下几息,然身后依旧安静。 宋清安闭了闭眼,指尖搭上身前系扣。 裴卿微眯了眸,眼瞳幽幽,看向窗前女郎。 其背光而立,螓首微侧,衣衫半褪,露出一截光洁脊背。正中的线条隐没在尚未褪去的衣衫下,一条细细的红色系带横亘其上,衬得那背更是白皙,光与影勾勒出柔美之色。 宋清安抬眸看向裴卿,眼中不知是哀求还是引诱,上勾的眼尾脉脉传情,端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如此即可。” 裴卿终于上前,微凉指腹轻轻划过其背间凹陷,直到被那根系带阻挡。裴卿抬了抬唇角,指尖一挑,竟是直接将系带弄断了。 宋清安瞳孔微缩,怔愣间,一方水红色布料悠然飘地。 空气仿佛凝滞了,宋清安不发一言,然自其肩头至面颊渐渐泛起粉色,耳尖通红。裴卿满意喃喃:“顺眼多了。” 暖阁中烧炭虽足,但宋清安只着如此单薄衣衫,一时还是有些凉的。然此时,她面上热意腾腾,连身子都因羞赧泛起热来。 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在裴卿面前有了羞意。 宋清安默默咬了唇,一时神思飘荡,恍恍不知身在何处。 直到背上冰凉酥麻的痒意将她神魂拉回。 裴卿执笔,细细在其蝶骨上绘着。 宋清安下意识瑟缩了一下,随后便被按住了肩头。 “公主莫动,花了就不好看了。” 裴卿只警告般轻压了一下便收回了手,宋清安却僵了身子,不敢再动。 察觉到笔尖下的身子绷紧,裴卿轻笑了一声。 窗前无遮无挡,若有人从其下经过抬头,便可一眼窥见宋清安的身影。 宋清安心中惴惴,然身后那人却是毫不心急。虽然宋清安瞧不见他如何作画,却也能感受到身后人是何其慢条斯理。 裴卿低垂眼睫,半边蝶翅于笔尖初绽。白皙脊背如同上好画布,殷红蝶翅在其上意外洽和,平添几分妖异。 笔杆末端抵上宋清安腰际,裴卿沉吟:“还差点什么……” 半晌,裴卿提笔,在宋清安腰上写下一个“卿”字。 先前被笔杆抵过之处留下一个细小红印,裴卿恶劣地用指腹去搓了搓,引得宋清安不住躲避。 “园中百花,皆不及公主这一朵。” 裴卿一手抚上纤腰,与她肌肤相贴。宋清安只觉其掌心热意灼灼,似能将她融化,连带着沉香气味也愈发浓郁。 “连那早已不见踪影的玉腰奴,都会为公主再度出现。” 她想说些什么,然而素日里的胆大却像是被那股热意烧尽了。 裴卿睨了一眼角落燃着的香,说道:“还得劳公主再等等,不然就该蹭花了。” 宋清安轻轻“嗯”一声,默默收拢了身前衣衫。两人静了片刻,还是宋清安再度开口。 “裴掌印可否……帮我一个忙?” “嗯?”裴卿的手缓缓上移,“咱家以为,只消帮公主一次便够。” “告诉咱家,值得吗?” 他的手似是用了力,宋清安轻哼一声,不知是否被痒的:“……值得。” “有公主千金一言,咱家便放心了。” 裴卿很是愉悦地抽回了手:“怎么帮?” …… 竹烟在暖阁下方等了许久,都快讲几个值守此处的小太监的老底都探出来了。她粗略估了估时辰,不免心焦。 公主去这样久了,怎的还没有下来? 这念头刚起,贺年便来唤她。 “竹烟姐姐,掌印大人让姐姐送纸笔上去。” 竹烟登上三楼,见门虚掩着,也没敢直接进,而是在外头问了一声。 听得裴卿在里头回应,竹烟这才低着头走了进去。 她没想到裴卿就在门口候着,直到裴卿取过她手中的纸笔,才回过神来。 退下之前,竹烟抬了头匆匆一瞥,眉心微微拧起。 是她看错了吗……为何地上,好像有公主的衣服? -- 半个时辰即将过去,诸位贵女也陆续回了莲芳亭。然她们左等右等,都不见宋清安的身影。 “奇怪,公主怎么还没回来?” “莫不是出了意外吧?”崔巧巧神色担忧,看向上首的柳绮筠,“娘娘,要不要派些人去寻?” 柳绮筠心下轻嗤,意外?怕不是宋清安担心露怯,自己藏起来了吧? “御花园各处,本宫都已派了人把守。且再等等,若时辰到了,公主还未归,本宫便着人去寻。” 诸贵女皆应过,沉默间,她们彼此相对,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狐疑。 柳绮筠将这些小动作瞧得真切,她清楚得很,这些贵女,显然也开始怀疑宋清安了。 “我来迟了,还请诸位姐妹见谅。” 亭外清越嗓音响起,柳绮筠抬起眼眸望向来人。 但见宋清安不急不缓走来,身上衣裳多出了几道褶皱。 待到亭中,宋清安向柳绮筠福了福身,这才歉疚道:“途中被雪景绊住了脚,这才来迟了片刻,还请娘娘勿怪。” 柳绮筠牵出假笑:“怎会,不必提这些了,快让本宫瞧瞧你们的诗作吧。” 座下几人的婢女依次将手中卷轴展在众人面前,柳绮筠也从座上下来仔细瞧着。三位贵女亦是凑近了,只有宋清安站在一旁,如同置身事外般。 “……最爱东山晴后雪,软红光里涌银山。” 盛诗宁轻吟出声,眸中是掩不住的惊艳,连忙去寻落款。 “公主!此诗妙极!” 盛诗宁有才女之名,向来傲气,从不轻易赞人诗词。然今日宋清安的诗却得了她如此称赞,一时几人都去瞧了。 崔巧巧瞪大了眼睛:“岂止呀,盛姐姐,公主的字也甚好!” 宋清安闻此,忍不住用帕子掩口。 这字……这字便是她托裴卿帮的忙了。
第14章 玉腰奴 诸位贵女纷纷赞其书法之时,宋清安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裴卿不愧是坐上司礼监掌印之位的人,连贵女们常书的簪花小楷都会。 但他写的簪花小楷毕竟还是与贵女所书不同的,字里行间,隐隐透出些苍劲之气。这便让宋清安的“簪花小楷”与其他贵女有了区别。 柳绮筠亦是迟疑着上前,她再清楚不过,御花园内不可能有其他人。 所以……这诗与字,便该真是出自宋清安之手了。 柳绮筠面上夸着,心里却越发沉重。 果然……果然将她早些除去,是个正确的决定。 她这般藏拙,天知道是在图谋什么。 柳绮筠心中警铃大作,恨不能现在就回宫给柳相传书。 宋清安只在一旁谦虚,面对几人追问,她也一一答了,又博得些好感。 最终的魁首还是给了盛诗宁,然几人都清楚,真正的魁首,该是宋清安。 对此结果,宋清安并不着恼。她本就无意这所谓魁首,只消在这几位贵女心中能留下印象便可。 只要她们知道宋清安如何,不出几日,京中便该都知道了。 宋清安状似无意瞥了眼柳绮筠,果见她面色微僵。 宋清安地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笑意。 -- “公主,今日要沐浴吗?” 自赏雪宴回来后,竹烟替宋清安脱下披风,顺嘴问了一句。 “今日……不,这几日,都先不用了。” 竹烟有些惊讶抬头,需知自能随意用热水以来,公主几乎是天天沐浴的。 宋清安原先背身对着竹烟,此刻却转了过来,像是生怕竹烟看到什么:“莲芳亭里还是有些凉,我担心沐浴后受寒,便忍几日吧。” “哦……”竹烟听着也觉有几分道理,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去了一旁将披风收起。 宋清安吐出一口气,面色却有些发红。 不沐浴的缘由……当然不是什么受寒。 “希望咱家下次见公主时,这朵月季,依然还在。” 裴卿的言语如在耳畔,彼时裴卿还一边替她将衣服一件一件穿上。 她分明是被伺候的人,却是羞得面红耳赤,连抬眼都不敢。 想到这里,宋清安不由得窒了窒。 太丢人了! “竹烟!” 宋清安扬声唤道,话语中都带了些她自己不曾觉察到的恼意:“快传膳!” 晚膳时分,竹烟一边给宋清安布菜,一边不住地瞧她。 太奇怪了……公主往常都没什么胃口,今夜怎吃了这样多? 宋清安面色平静,大抵是觉得她口中嚼着的不是饭食,而是裴卿。 …… 夜里,竹烟正要服侍宋清安睡下,却被后者催着先退了下去。 内殿里头终是空无一人,宋清安带了面小铜镜上榻。她自帷幔中向外探看一番,便缩回身子,“唰”地将帷幔扯起。 心知无人看她,宋清安却还是面上飞红。 她解开中衣,扭着头,借铜镜看清了背后的图案。 当看到那个嚣张的“卿”字时,宋清安眼角抽了抽,低声啐了一句。 她不再看,将铜镜随手搁到了一旁。 衣上似还留有沉香,一点一点在帐中逸散。 “至于这个……公主便赏给咱家吧。” 水红色小衣被揉成团,可怜巴巴地挤在裴卿掌中。“赏”字被刻意加重,带了十足的戏谑。当时宋清安都不想细看,胡乱点头应了。 思及此,宋清安不免深吸一口气。 纵然那小衣的系带被……弄断了,她确实不可能再穿。 但也不该……不该给了他呀! 帷幔紧闭的床榻里,忽地传出一声闷响。 -- 上元节将近,宫中也日渐忙碌起来。而册封典礼的日子,则定在了上元的那一天。 待礼成之后,宋清安就要上镇国寺,为国祈福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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