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笙背上有伤,近来都不能泡热水,男人神奇的手指抚慰了他想要取暖的贪婪欲望。他相信这个人真的是来帮他的,小声试探:“是林叔叫你来的么?” “林桓?”了然问。蓦的又反应过来萧笙今日自己上药,追问道:“他不在宫中么?” 好吧,看来也不是林叔派来的。 不过没关系,小萧笙已经相信他是好人了,而且他既然知道林桓的名字,四舍五入约等于也是自己的朋友,于是老实回答:“林叔出远门了。” 了然已经用药膏把伤口都抹了一遍,却不急着叫他穿衣服。手掌运力,蒸出腾腾热气,既帮萧笙暖身,也帮助伤口吸收药力。他看着那些绽开的嫩肉,强压着喉头的哽咽问:“林叔不在,你怎么不叫别人帮你?” “我不想让别人看见。”萧笙低着头,闷闷的说。 “哦。”了然面露苦笑,心道看来萧笙死要面子的毛病原来从小就有。 “你自己上不好的。”他说。即使知道这是在梦里,还是会担心萧笙照顾不好自己。 “没关系,”萧笙无所谓:“又死不了。” 了然语塞。 又听那个不可爱的小朋友恨然补了一句:“死了更好!” “阿笙!”了然的语气很严厉,他看见面前乖张的小孩微不可闻的缩了一下脖子,没敢扭过头来。 还是知道怕的嘛。 “不要说死,”了然帮他撩起一缕不听话的头发,从后背绕过脖子,不让它沾着药膏,而后恳切的劝说:“好好活着。” 萧笙等他敛去怒意,才敢偏过头来审视他。 男人黑目熠熠,酒窝却比双眸更迷人。这样一副绝佳的皮囊,叫人挪不开眼,也很难把他当成坏人。萧笙正准备问“你为什么叫我阿笙”,就听见门口一串脚步声,门口有宫人说:“少主,热水送来了。” “不好!”他猛地拉上衣服,急道:“你快躲起来!被人发现擅闯浮屠宫就活不了了!”说罢推着了然往窗户走,恨不能把他踹下去。 “别急,”了然岿然不动,捏住萧笙稚嫩的肩膀,狡黠一笑,说:“他们拿我没办法的。” 他说完这句话便从容躲到床帘后,敛去鼻息,当真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笙把宫人放进来,他们放下热水,又被萧笙不客气的撵走。 “你不能洗澡的吧。”了然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 萧笙被他的修为震慑,说话谦逊了很多,低头答:“我就擦一擦,不下水。” 了然语中带笑,毛遂自荐:“我帮你?” 擦身这种事情,实在过于亲密。即便是看着他长大的林叔,萧笙尚且不好意思,但凡自己能起身,都坚持自己来。 可今天面对一个陌生男人,他居然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烛火摇曳。 萧笙站在浴桶中,水齐到他的臀部,赤条条的露出小男孩的细胳膊细腿,羞敛的不肯看人。 了然知他害羞,不忍捉弄,老实的拎起他的胳膊,帮他擦肋骨和咯吱窝,仔细着不敢让伤口碰到水。 动作行云流水,一点都不见外,又知道他哪里可以碰,哪里怕痒。浮屠宫的狗腿子们打架还凑合,照顾人很不怎么样,萧笙从来没有被服侍得这么舒服过。 他已经不想问:“你为什么叫我阿笙”了。 他冷不丁开口,问的却是:“你明天还会来帮我上药么?” 男孩终于抬头,露出眼中的希冀。 “你想我来么?”了然问。而后有力的手掌插到他两边腋下,竟把矜傲的萧公子从浴桶中抱了出来。 萧笙双足悬空,水珠自足尖滴落,一阵晕眩后,再回神已经坐在男人的腿上。了然已事先在腿上铺好了浴巾,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待他把湿漉漉的男孩擦干,又给他套上簇新的亵衣裤,布料上还残留着他内力的温度,顺着皮肤一路暖到萧笙的心里。 萧笙怔愣了半天,想起他方才没有回答上一个问题,后知后觉的说了:“想。” 男人得了答案,把他拥在怀里吃吃的笑,动作越来越放肆,居然胆敢把下巴搁在他肩头,有新长出的胡茬隔着薄薄的衣物扎得人心痒。 “以后都陪着你,”了然在他耳畔许诺:“今晚也不走。” 萧笙意外又惊喜,不敢相信的问:“真的?” “这么喜欢我啊……”了然似在问他,又好似在自言自语,语焉不详的嘀咕:“那还逞强说什么‘现在也不晚’。” 不过真要躺到一张床上,萧笙还是有点怵的。他以前从未和人这么亲近过。 好在他的石床够大,他可以缩在其中一角。他一面假寐一面窥伺这个奇怪的男人,倒不是怕他突然发难取人性命,而是担心他半夜突然消失。 他做了太多噩梦,从没做过美梦,因而异常珍惜。 了然应该是睡着了,呼吸平稳,头歪向萧笙这一边。他身上的热力源源不断的溢出,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这苦寒之地最引人入胜的宝贝,勾引萧笙靠近。 萧笙观察良久,胆大了些,战战兢兢贴了上去。 然后落在一个蓄谋已久的怀抱里。男人把他拘在怀里,胆大包天的亲了他的额头,笑着说:“又上当了吧!” 萧笙被厚实的肌肉包裹,温暖攥取了他的神志。他没去计较为什么说“又”,直愣愣看着了然的笑颜发呆。 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洒在了然脸上。他无暇的面庞比满月还明亮。 了然刚才就好奇萧笙一直观察他是为何缘故,这会见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忽而明白了什么。 “阿笙,”他用手掌捋着小东西稚嫩瘦削的背脊,当真一点都不见外。 柔声哄道:“放心睡吧,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塞北探亲(三) 次日,两人被门外的喧闹声吵醒。 被窝被了然的体温烤得暖烘烘的,萧笙没睡够,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的睁眼,嘟囔着:“这又是怎么了,如今怎么连浮屠宫也不清净?” 了然醒得稍早,用轻吻抚慰他的起床气,笑道:“我听他们叽叽喳喳的,好像是要给少主准备丰盛的早餐。” 萧笙愕然之后,暗自感慨浮屠宫果然不一样了。而后他想起来什么,惊喜的说:“了然,昨夜我做了个梦,梦里我还是个小孩子,刚挨了打。不过有你陪着,也就没那么难捱了。” “我也做梦了,”了然去吻他的唇,在交缠的鼻息中含混回答:“梦里你还是个小孩子,和现在一样粘人。”不过是少主回家而已,浮屠宫内沸沸扬扬,让萧笙联想到赶集。这要是在以前,无人敢在浮屠宫大声说话,每个人都阴沉着脸,过年也赶不上今早的一半热闹。 两人更衣出门,遇到巧笑嫣然的萧艳殊,她脖子上的翡翠坠子上下跳跃,在黑衣的映衬下尤为跳脱。 没错,她笑靥如花。 看得出来,萧笙回来,她很开心。 “宫主。”萧笙在她面前站定,恭敬的垂首行礼。 萧艳殊脸上的笑容敛去三分,目光仍留在萧笙身上挪不开,兀自感慨:“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萧宫主。”了然紧跟着问候,他毕竟算是陪媳妇回娘家拜访,面对长辈比萧笙更的姿态更谦恭。 萧艳殊脸上的温度逐渐凉下来,三人安静得诡异的气氛里用了一顿极尽丰盛的早餐。席间萧笙不仅归还了叶虚经,也提起了殷长亭所托之事,一字不落照搬武林盟主为了武林苍生的那套大道理。可萧艳殊只是淡淡接了经书,说要再考虑考虑,看起来兴趣缺缺。 浮屠宫变化再大也翻不了天,石头垒砌的城堡配上沉默的黑衣人,连天上的鸟儿也不愿停留。散了席,萧笙和了然无所事事,萧笙说起附近有一处温泉,雪天去泡最好不过,便携了然一块去了。 白雪皑皑,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配上远处温泉蒸腾的水汽,如梦如幻。 两匹骏马在雪地里疾驰,马上的人儿却比这景色还要美上三分。 萧笙一出浮屠宫就好似出笼的鸟儿,抛却萧公子不苟言笑的假面,在雪地里和了然嬉闹追逐。一路行至温泉,才意犹未尽的下马。两人将马儿拴在附近的枯木上之后,脱衣下水。 空气虽冷,泉眼里的温度却比浴桶熨帖,两人头顶结了霜,身体在热水中泡得发软,脸颊被蒸得红彤彤。萧笙热到不行,惬意的趴伏在岸边,胳膊伸出去玩雪,大半个身子露在外边,湿发覆了他满背,缝隙里隐约露出多年前的旧伤。 了然手痒,凑过去撂开他的发丝,在阳光下细细端详他的伤疤。 “别看,丑。”萧笙想转过身将伤口藏起,可惜被了然扶着肩膀锁住,动弹不得。 了然的手指在他的背脊上游走,兀自感慨:“以前看还真是渗人,现在淡了好多。” “是么?”萧笙惊喜,回头看他,试图在他脸上找出撒谎安慰人的痕迹。 “真的,”了然圈他入怀,用自己的胸膛含住他的后背,帮他遮挡伤痕,乐观展望着:“没准再过几年,就要淡得看不见了。” “那就太好了!”萧笙爱美又好面子,最忌讳这一身伤疤,从不让人看他的后背。听闻这身陈年旧伤还有得救,欣喜回头用自己的侧脸去蹭他的鼻子。 了然顺势亲他,烫热的温泉不仅酥软了筋骨,也瓦解了心房的铜墙铁壁。 他们亲了一会才分开,了然神情的看着萧笙的眼,问他:“阿笙,你有没有发现萧宫主早上不太开心。” “嗯?”萧笙忆起萧艳殊万年罕见的笑靥,争辩:“她明明很开心吧,以前从未见她这样笑。” “她开始确实很开心,后来又不开心了。”了然耐心引导。 萧笙仔细想了想,了然所言不假。萧艳殊在饭桌上又变回了那个冷血无情的浮屠宫主,面若冰霜,白瞎了一桌美食,搞得他也不好意思大快朵颐,现在肚子里空落落的。 了然对于人情世故向来比他精明,于是萧笙不耻下问道:“为什么啊?” “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你对她的态度。”了然说出他的推断:“你太恭敬,太疏离,令她不开心了。” “我现在知道她待我好,尊重她也不行么?”萧笙不解。 “但你们是亲人啊,”了然摩挲着他在温泉水中泡得滑嫩的肌肤,比起揩油更似抚慰,柔声道:“你还有我,可她只剩你一个亲人了。” “要是我整天对你恭敬客气,你会觉得开心么?” 萧笙陷入沉思,将心比心换位思考之后,才惊觉萧艳殊的可怜。 “要不,你换个态度试试?”了然建议:“想想你是怎么与我家里人相处的,试着用这个态度去对她。” “她会生气的吧。”萧笙想起自己在破庙里恣意随性,毫无礼仪教养的模样,哪一样都不符合萧艳殊的教诲,遂心里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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