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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情绪过激引起的气血逆流。”高太医仍很沉着，擦一把额头冷汗，“侯爷，情况凶险，请让大公子平仰，需要用针。” 莫斐瞬间恢复了冷静，依言松开了怀里的人，一言不发起身走到一边，甚至没有再向床畔看一眼，转身看向窗外。 高太医立刻取出银针，上前几步走到床前，俯下身找准穴道一一插入。 屋内一时静可听针，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目光一齐凝在高太医的手上，心脏跟着用针的姿势一上一下，忐忑无比。 看了一刻，华夜容偏转了目光。 窗前，那个男子负手长身矗立，站姿安稳如常，只有袍袖间止不住的轻颤泄露着真实的心情。他不曾回头，似乎床上的那一场紧张急救与他毫无干系。但，那刻意扭转的面孔上又是怎样不愿被人看清的表情？ “侯爷，”她走近那背影，轻声劝慰，“大公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良久，无语。 又过了一刻，背对着她的男子终于摇了摇头。 他没有转身，声音低哑几不可闻。 “我恨他。夜容，我恨他。” 喃喃的，他重复着那三个字，一遍又一遍。 她心中突的一惊——他落泪了！ 背对着所有人，她自然也看不到，但她清清楚楚的知道，两行泪水，已悄然滑下男子英挺的面庞。 “侯爷……” 悲伤，铺天盖地袭来，她不自觉的也滴下泪来。 想要再说什么劝慰的话语，蠕动双唇，却是无言。 爱与恨，对与错，她早已看不清，只晓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而所谓恨呢？ 也许，从来都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当局者迷吗？ 可他与他之间，有太多太多的纠葛缠绕，剪不断理还乱。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高太医终于拔出银针，众人跟着重重吐出一口气来，悬在嗓子眼的一颗心总算落地。 莫斐迅速转过身来，疾步走到床边。 苏锦言幽幽转醒，如上次一样，第一眼便看见了那张熟悉却又异常陌生的脸孔。 莫斐倾身去，将人自床上近乎粗鲁的一把捞起，而后，狠狠地压入了自己怀中。 苏锦言尚未完全清醒的目光有些失神恍惚，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莫斐的双臂紧紧压着怀里的人，感觉到他的抗拒，他垂眼看着他，忽然低头去，一下吻住了那两片冰冷的唇。 屋中众人被这毫无征兆的突然之举所震惊，一时呆立不知所措。 华夜容是最洞察内情的一个，悄悄拉一拉白管事与高太医。众人纷纷反应过来，随着她退身出去，悄然关上了房门。
第23章 双唇火热，燃烧着尚未清明的意识，脑中一片混沌模糊，唯觉那紧紧箍住自己的怀抱异常温暖，融化了四肢百骸的冰冷，就连腹腔内囤积数载的寒凉似也在渐渐消融， 朦胧中听见有人说话：“病体虚弱，侯爷切不可让大公子太过激动，以免重蹈覆辙。” 暴风骤雨般压制在双唇间的攫取顿时停止，纷乱退去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房门被轻轻阖上。 室内变得十分安静，有粗重的呼吸声自头顶传来，又过了一刻，忽然被人托住，靠在了一幅宽阔的胸膛。那人把下颌抵在他的肩窝，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占有姿态将他整个人牢牢锁在自己的怀抱之间。 本应结实而有力的手臂，此刻却颤抖不止。事实上，男人环抱他的整个身躯都在颤抖，紧紧的紧紧的抱着他孱弱瘦削的身躯，整个人抑制不住的轻颤，仿佛害怕到极点，恐惧到极点，很久很久都无法止歇。 就这样的，他抱着他，一语不发。良久。 慢慢的，似乎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滴在肩头，一点点一点点晕染开来。 苏锦言心中一惊，混沌的神志清醒过来。 那是……什么？ 湿润而溽热的……难道…… 是泪？ 他的……泪么？ 怎么可能…… 不…… 虚弱的启唇，“莫斐……”，唤他的名字。 尝试着动了一下，想撑开身看一眼那个男人，却被更加有力的压入了对方的胸膛。 “你……” 压得太紧了，以至于要清晰的说话都很困难。 他真的哭了么？ 真的在流泪？ 心里的震动无以复加，脑中的混乱亦无以复加。 怎么会？ 为什么？ …… 被这样紧紧拥住，不知过了多久。 门外传来脚步声。 “侯爷。” “何事？”男人的声音嘶哑低沉，紧箍的怀抱终于放松了一点。 “药熬好了。高太医吩咐，让大公子务必吃了药再休息。” 深深的吸气声，似乎是在努力平复着仍在动荡的心情。 “进来吧。”莫斐终于道。 送药进来的是莫斐的贴身侍从。他将托盘上的的碗递给莫斐之后就垂手躬身一礼，而后静悄悄的退出了内室，苏锦言听见关门声又一次从外面传来。 刚刚苏醒的人，身子虚弱得几乎坐不住。莫斐熟稔的用软枕垫高了苏锦言的脖颈，端了碗坐在床边，用勺舀起了药汤。 依旧一语不发，甚至垂眸不去看他一眼，莫斐把那勺子放到唇边，吹了吹，又吹了吹，才放心的伸手递到了苏锦言的唇边。 苏锦言愕然，忘了张口。 难道……这么多日来，都是他亲手给自己喂的药么？ 他抬眼震动的望向那个男子。 “莫斐……” 一张嘴，那汤勺就被送到了口中，存心要阻止他说话似得。苏锦言愣了愣，下意识的含住，咽下了那口苦药。 男人收回手，又舀了一勺汤药，耐心的吹凉，稳稳的再一次送到他的口中。 仍是不看他一眼，冷峻的面孔上倒也并没有泪水的痕迹，只是眼底青灰，憔悴得吓人。 蓦地心里一疼。 从未看过这样的他。 一碗药终于喝完，男人取来洁净的白帕，动作娴熟的为他擦拭掉唇边的药渍，然后站起身走到前厅，唤人来取走药碗。 侍从进来，出去，门又被阖上。 苏锦言身子绵软，靠在枕上，侧首去能看得到屏风上烛光倒映出的男人的背影。 他怔怔出神。 难道……这么多天来，照顾自己，陪着自己的，就一直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侯爷，大公子精神尚可的话，不妨进些米粥滋补下身体。”门外响起高太医的声音。 “刚吃完药，不妨事么？” “不妨事，只要吃得下，多进些更好。” “送进来吧。“ 这次捧着食盒进来的却是华夜容。 ”侯爷。“她向莫斐欠身施了一礼，莫斐点一点头，并未说什么。 华夜容将食盒中的东西取出，除了米粥，还有几样面食与小菜。 莫斐看了不由皱眉：“人刚醒，除了粥，这些也克化得动么？” “这些是给侯爷的。”华夜容赶忙解释，把一双筷子放到莫斐的面前。 “多少用一些吧，侯爷。”她劝道，声音中满是担忧，“五天了，滴水未沾，粒米未进，这样下去……” “出去吧。” 女子一怔，无奈：“……是。” 人影转过屏风，男人端着粥碗进来。 仍是在床畔坐了，舀起一勺，唇边吹凉，伸手递来。 见苏锦言紧闭着双唇不肯张口，莫斐到底抬眸看了他一眼，然而目光相触的一瞬便又避开了，他扬了下下颌，做了个张嘴的口型，对面前人仍是一言不发。 一只手忽然伸到了他的面前。莫斐一愣。 “不用喂了，我自己来吧。”苏锦言道。 莫斐不由抬眸看他，“你……可以么？” 那病容憔悴的人微微一笑：“可以的。” 这是有多久了？ 他们相视，他对着他微笑。 莫斐像触到什么有形的东西似的一瞬间跳开了视线。他顿了一下，才将勺子放回碗中，把碗递到苏锦言近前。 苏锦言用手撑着身微微坐直了，长发未束，散在肩头。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握着勺子几乎与瓷色融为一体。 莫斐不再说话，视线垂下，落在这只手上，静静凝着，似再也移不开。 用勺舀起粥来，苏锦言也如莫斐方才一般将勺子放到唇边轻轻的吹了吹，又吹了吹。唇边，笑意温柔，他身子前倾了一点，伸手，却把勺子递到男人的唇畔。 莫斐一愣，抬头。 “吃点东西吧。” 另一只同样白皙得几乎透明的手轻轻的抚上了男人的脸颊。他望着他，目光浸染心疼：“这才几天没见啊，你怎么瘦成这样了，快不认识了。” 四目相交，莫斐没有再躲开他的凝视。 少顷，苏锦言拿捏不住，把汤勺自手中跌落。那是因为身子猛的一震，受了一股大力的推动，扑进了男人的胸膛。 坚实有力的双臂在背脊后牢牢收紧，令人无法抗拒，动弹不得。 “苏锦言，你给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听好！”男人咬着牙，狠狠道，“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听到没有！不许死！若你敢死，这个朱雀府中不会再有一个女人，我爹嘱托给你的事，你也将永远不会完成！听明白了没有！” 竟是……这样孩子气的话。 笑意，在苏锦言的唇边加深。 任性而霸道的，一如从前的那个他。 他笑着缓缓摇头，不知为何，两行泪水，又一次滑落瘦削的面颊。
第24章 男人的紧拥温暖而长久，温暖得近乎炽热，长久得仿佛没有尽头。 “斐……”那死死压住自己的怀抱几乎让苏锦言窒息了，他轻喘着终于忍不住发出呻吟，“疼……” 立刻，在肩头扣紧的双臂松了一点，只是仍牢牢环抱着并不肯放手。 “说你听清楚了，说你不会死！说！” 一字字的，仿佛从齿缝中蹦出来。命令的语气，生硬而霸道。 还是……这么任性呢。 泪水含在眼中，微微一笑便又滑落下来，嘴里尝到一丝苦涩。 “斐……别这样。” “说！快说！”他的回应仍是又疾又冲的不管不顾，“答应我！苏锦言，你答应我！” “我……” 我答应不了你，斐。 想这样回答他，却知道不能够。 即便能够，也不是在现在。现在，是这男人最霸道强硬的时候，任谁也劝不动他。 那便唯有报以沉默而无奈的苦笑了，如以往一样。 “答应我，苏锦言。”男人仍然拥他在怀里，自然看不见他脸上苦涩的笑意，却不知为何，那声音竟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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