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不是早死了么?死在多年前的冰原之上,死在剧毒发作而那他与他的阿玉鱼水交融之时。 可为什么,还会痛? 痛到麻木,感觉不到,但仍知道那是痛。 也只有他自己清楚,那表面上的平静无波是多么脆弱,一次次被心底深处的冰冷击倒,一年年把身体掏空。 原来,仍旧在乎。 仍有希望,渺茫而微弱的,支撑着不堪重负的病体,守在他身边,等待。 等待着什么呢? 为了那承诺,他已倾尽所有,付出,无论多少,也不在乎。 苦苦硬挨到如今,他真的还有什么可以等待的么? 如果有,至少……至少不要是这由始至终的恨意……这样处心积虑的报复,一日日,一年年。 心碎如沙。
第16章 苏锦言缓缓自椅中站起。 绒毯滑落于地,他一步步走向莫斐,脚步虚浮而沉重,每走一步,都似已快用尽全身力气。 “她没有死。” 一字字,他对他道。 站定,离他的距离刚好可以让模糊的视线看清他脸上所有的表情。 苏锦言自袖中取出一个信封,递去,手因猛烈的咳嗽而颤抖。他用另一只手捂住唇,喘息一阵才能继续开口。 “这里面是安玉赫兰如今的住址,你……可以去找她。” 莫斐接过那信封,随手撕做两半。 “黔州起罱县大礼村。”撕碎的信封抛于脚下。 “你……”苏锦言惊骇的看着他,“你早已知道?!” 莫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讥嘲不屑都写在冰冷唇边。 “苏锦言,自以为是如你,除了此事,可还有什么瞒着我?” 苏锦言倒退数步,难以置信到极点。 “你,你真的一早就知道?知道她没死,知道是我安排了一切,知道她安好?!”他似突然醒悟过来,颤抖着手指着对面的人,“莫斐,你既然知道了一切,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做!这么多年来……这么多年来你恨我入骨,难道不就是因为她的死么!” “谁说我恨你?”莫斐轻浮笑容依旧,突的向前欺近几步,一副俊逸眉目顿时逼在苏锦言的眼前,“我朱雀侯感谢你这宽宏大量贤惠淑德的正室夫人还来不及呢。若不是你,我怎能抱得美人归,坐享齐人福呢?啊,对了,不仅如此。这朝中府内,多少大小事务,也多亏了你这么多年的殚精竭虑任劳任怨。没有了你的辛苦操持,我却哪有那么多时间风花雪月温柔乡云雨地呢!” “啪!” 清脆的一声耳光。 苏锦言挥掌落下,心比手更痛。 所以,那是真的。 这个男人是在利用他,报复他。 看似不学无术,玩世不恭,实则心如明镜,事事通达。 冷眼旁观他苦苦支撑着这个家,为了承诺,也为了那点微薄渺茫的希望。他早已不被需要,只不过是他报复的玩偶,他戏弄他与股掌之中,如猫戏老鼠般,看他挣扎看他痛苦看他呕心沥血到最后一刻。 “莫斐,你好卑鄙!” 又一次举起手,落下时却被一只有力手掌牢牢抓住。 莫斐一把将苏锦言甩到椅中,欺身上去,右手狠狠捏起他的下巴。 “我卑鄙?”他恶狠狠的盯住他泛红的眼,“苏锦言,不要忘了,当初是谁出尔反尔重提婚约,又是谁在我低声下气央求之后带来的却是阿玉的死讯。你既然这么爱我,这么舍不得我被别的女人抢去,那么为我做的这点小小牺牲难道不是得仁求仁?哦,对了,也许你并不是为了我。我爹临终时怎么嘱托你来着?三从四德如你,这些年谨遵遗训守着这个侯府帮我迎新纳宠,可不都是最天经地义之事么?我卑鄙?我哪里卑鄙?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事事不用明白的纨绔一个罢了。这么多年来,你欺瞒了我多少事,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你过了,到如今,你倒怪起我来?” 手指掐入肉中,生疼。 泪水冰冷,滑落双颊。 苏锦言蠕动唇角,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第17章 他又哭了。 莫斐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心口仍不由自主的一紧。 这个男人,自他认识他的第一天起,总是微笑温柔,细心和婉,面容与性格都姣好如女子。 但他并不如女子般脆弱,坚强如他,缜密如他,有时候莫斐甚至觉得,也许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将这男子打倒。 可是他又流泪了,这是他看见的第二次。 脸上火辣,那一巴掌留下的痕迹应该仍未消退,这也是他第二次出手打他。 第一次,是在他得知阿玉死讯之后的当日,他疯狂报复他的那个晚上。 把人甩到床上,死死按住他的双手,一次次,用火烫的刑具急速的刺穿。 那是他第一次进入一个男人的身体。紧致而幽深的所在,他没有为他做任何准备,直接狠狠插入。 原本只是为了报复,却没有想到进入后的炙热紧密令欲望一发不可收拾。他根本停不下来,一匹饥渴的恶狼对待猎物一般,粗暴野蛮的在那诱人的身体里疯狂索取。 他不记得自己那晚做了多少次,只记得发泄到筋疲力尽时,身下的那个人满面冰冷,枕头都已被泪水浸湿。 当他终于松开束缚他的双手,他撑起身,打了他一记耳光,而后,一言不发,用了最后的力气一步步艰难的独自走出他的卧室。 那晚的酣畅淋漓,莫斐记忆犹新。 是的,他恨他。用那样极端的方式报复和发泄,并非他的初衷。但看到他痛苦至极的模样,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阿玉死了,他心痛欲绝,让那个始作俑者也生不如死,正是他的夙愿。 时隔多年,今夜,苏锦言又在他面前落泪了,他打他,骂他卑鄙。 卑鄙? 他再卑鄙也比不上他苏锦言。 自以为是的苏锦言,运筹帷幄的苏锦言,一脸微笑满腹算计的苏锦言。 捏住他下颌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冰冷的泪水滑落到了掌心。 莫名的,有了一种冲动。 也许是因为那带了泪水的瘦削脸庞太阴柔,像女人,纤弱的,委屈的,受了伤害的。 想俯下身,吻他。 捧起那张脸,擦去那泪痕,吻上那柔软双唇。然后…… 小腹有股热气向上涌,视线也有些模糊。 晃了晃头,是酒劲上来,还有记忆深处的热烈销魂,理智一点点的丧失,莫名其妙的想要。 莫斐猛然直起身。松开钳制住男子的手,向后退了两步,站定了,遥遥俯视,目光冰冷。 冷冷的开口:“苏锦言,你今晚找我,想问的话我都已回答了。玉姬之事就这么定了,选个好日子,还按照之前的安排,迎娶新人吧。” 男子失血的唇颤了颤,却没有说话。他垂下眼,似乎想要掩藏什么。 莫斐感到一种快意。残忍而满足的,他在他的眼里仍能看到被伤害的痕迹。每一次,每一次他给他一个女人的名字,都仍能让他痛苦。 而这痛苦,莫名的让他满足愉悦。 默然良久,苏锦言终于开口,却只有一个字。 “是。” 然后他慢慢站起身,垂首行礼。 “侯爷没有其他吩咐的话,锦言告退。” 莫斐眯眼看他,心里倒是佩服。不过片刻光景,就能变得如此镇静自若,被抹去泪痕的脸上再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平和如古井深潭,云淡风轻一如往常。 他鼻子里冷哼一声。这就是苏锦言了,也只有他有这等城府这等本事。这么多年了,他恨他,可他伤害得了他么?在那男人心里,还不知如何讥嘲他的无能和幼稚。 最恨就是这幅目中无人模样! 莫斐冲那男子挥了挥手,厌恶之情溢于言表。“走吧。” 苏锦言执礼甚恭,弯腰再行一礼,才转过身去。 一步一步,他走下石阶。 一步一步,他走到院中。 默然而安静的身影缓缓向前,一步一步,突然的,停了一下,而后,毫不征兆的,轰然倒地。
第18章 莫斐心口一滞。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他昏倒在地,太突然。 白管事多次向他禀告过苏锦言的病情,那时他多半左拥右抱,或忙于他事,懒得认真去听。不过也晓得他久咳不愈,有时会气虚晕厥。 听完并没有什么感觉。 恨他,是他对他唯一的态度。让他痛苦,他求之不得。 仆人们一拥而上围住了倒在地上的人。 “大公子!”清丰凄厉的哀恸从人群中传出。 哭声如时疫般迅速传染,阶下响起悲声一片。 “都号什么丧?”阶上传来冰冷依旧的声音,男子皱起眉似乎十分不耐,“等人死了再哭。白管事,派人去请高太医。” 白管事抹泪跪倒在地:“是,侯爷。可现在这么晚,宫里……” “拿上我的腰牌。” 莫斐的声音愈发不耐烦,一件硬物从阶上抛下来“当啷”落地。 白管事愣了一下,连忙拾起腰牌,踉跄着爬起来快速跑出院门。 “公子!”清丰抱着主人泣不成声。 他不知道主人到底在侯爷房里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好端端走出来的一个人,还没等他迎上去服侍,突然就跌倒在地。乌黑的液体从主人的口中不停的溢出来,他的手足冰冷,脸上没了人色,双目紧闭,真的如同死了一般。 主人此前也曾晕厥倒地过,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让他惊恐张惶。这府上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主人的病,但即便对他,主人似乎也瞒着什么。莫名其妙的嗜睡,那些乌黑的液体……清丰不敢再想下去。 “公子!公子!” 猛烈摇晃主人的手突然被人按住,泪眼模糊中,清丰看到一张冷峻到令人生畏的脸孔。 “侯……侯爷……” 莫斐甩开清丰的手,直起身居高临下,指着血泊中的苏锦言,声音冰寒依旧:“这是怎么回事?” 清丰满面泪痕拼命摇头:“小……小人也……也不知道……公子他……他的病刚刚才有点起色……现在却……侯……侯爷!” 皱眉冷色的男人突然将主人抱起令清丰又惊又惧。主人从未对人说过,但清丰怎会不知道,日复一日加重的病情全都因那男子之故。而现在,他又要把主人带去哪里,又要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来?! 清丰起身追了几步,绊倒了跌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莫斐将苏锦言抱入卧堂。清丰追上阶去,在正院当差的侍从赶忙将他拦在门外。 “放开我,让我进去,公子!公子!” “嘘!”几个侍从手忙脚乱捂住他的嘴把他拖到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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