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全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期盼着自己能够撑多一会儿,但他不知道坐在旁边看着他的赵远已经皱起了眉。 他只听见脚步声响起,然后一只手搭上了自己的额头,温热的掌心带来滚烫的触感。那只手在他额头微微抹了一下,他感受到一阵湿意,原来他的额头早已渗满了汗水。 “哥哥,你怎么了?”赵远低沉的声音响起。 问全还想多撑一会,但没想到赵远也没等他回答,直接就拉过他的手搭在了脉搏上。赵远虽不懂艺术,但到底是习武之人,对于脉搏是否有异样的察觉要比正常人敏锐得多。 问全眼睁睁地看着事态发展到这样,暗叹一句阿弥陀佛,无奈地睁开了眼睛,道:“麟儿。” 与此同时,他尽力想要把手收回来,却费劲全力,却只能让手指动弹了两下。这下子怎么想隐瞒也隐瞒不过去了。 问全的手背被赵远拽得生疼。他不敢去看赵远现在是什么样的眼神,垂下眼眸看着被子上的花纹,静静等待他的发问。 赵远看着他低垂的头颅,眼睛里闪过心疼仇恨,还有失望。他用尽全身力气摒住了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突然爆发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过是老毛病了。”问全说。 他的手又再次轻轻挣扎了一下,赵远这才发现,他的手上已经被自己勒出了一圈紫红色的痕迹。他恍惚了一下,将问全的手放开。 过了一会儿,问全听见头顶赵远道:“之前跟着宫中的御医学了一点推拿,不如我替哥哥推拿一番,看看能不能好一些?” 赵远眼中幽暗不明,眼前的人若要是拒绝,就拿根绳子将他绑在床上,哪都别想去,反正他现在也动不了。 可惜的是,问全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反倒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兴许也是有点心虚。 温度随着赵远的手传遍了全身。问全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这样浑身暖呼呼的感觉了,想多撑一会,但最终还是忍不住漫上来的睡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也不知赵远是何时离开的,问全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了。问全感到全身的僵硬已经褪去,他坐了起来,倒是全好了。 喉咙发干跟要着火了一样,他起身到桌子旁倒了一杯温水,刚喝了一口,房门就又响了起来。 他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行一步将水杯放下,迈出腿去开门了。只是门一开,外边原来是莫衍。 他脸上的笑容微不可查地淡了几分。 “莫施主。” 莫衍脸上依然是那种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彬彬有礼,道:“我见问全师父早上未曾出过门,便想着来看看问全师父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问全微微摇头,“多谢莫施主的关怀,贫僧无事。” “眼下也快到晌午时分了,不知问全师父是否愿意和我同席,也算是答谢问全师父昨日的教诲。” “莫施主言重了。”问全回道。 他心中想好了措辞,刚想回绝,便听莫衍说:“赵远也在楼下,问全师父等一下可以和他坐在一起。” 问全话锋一滞,脸上的笑意倒是难得的生动了几分,似乎带着一点无可奈何地说:“那便和莫施主一同下去吧。” 他刚走下楼,就察觉到了赵远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问全从楼梯上看下去,在一众人中间一眼看去,最显眼的那个便是赵远。他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落到了赵远身旁的位置上。 隔着他过去就是王坯三个人。 王坯绕过问全小声地和赵远吐槽:“为什么我们要和莫家的一起吃饭?”语气中是说不出来的厌恶。 问全也没想到这两人会坐在同一桌上,毕竟从昨晚的架势上看,两人的关系应当是十分不和。 赵远没有解答他们的疑惑,而是默默将桌子上摆放精致的菜品都各夹一筷子放到了问全的碗碟中。 坐在对面的莫衍突然出声道:“没想到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的赵远,有一天居然也会给别人夹菜。” 这话倒是道出了剩余几人的心声,他们都暗暗点头。 问全没想到赵远在莫衍面前也这么敢这么明显。他的心涌起一阵暖流,但却又不得不因为莫衍此话而打起万分精神。 他在桌子底下隔着衣袖暗暗地按住了赵远的腿,另一只手则是拿起筷子将其中的一道素烧鸡给夹了出去。赵远的脸色一下子全冷了下来,席间充满了低气压。 这素烧鸡是面食做的,但却有鸡的形状,主要都是现在一些店家为了讨好僧人顾客而开发出来的。 “问全师父是不喜欢吃素烧鸡?”莫衍道,“倒是罕见。” 问全带着淡淡的疏离,“这几日,我与赵施主论佛。赵施主与佛有缘,贫僧与他一见如故。赵施主食住上对贫僧多有关照,贫僧铭感五内。” 他端起一旁的茶,“不如在这里借花献佛,贫僧以茶待酒,敬赵施主一杯。” 如此姿态,将两人的距离拉到了十万八千里远。 问全面向赵远微微倾身。赵远自他说出第一句话之后就一直都没有丝毫动作,眼睛像钉在了他身上,毫无变化的脸上看不出他此时此刻的情绪。 但最终赵远还是站了起来,将酒杯缓缓地碰上了问全的茶。 这小小的动作在问全眼里不知放大了几千几万倍。他感觉心被什么地方被突然间剜去了一块,空落落的。但他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将那茶水一饮而尽,任凭它苦得不成样。 这一番下来,莫衍倒是没再将问全和赵远拉在一起。赵远也没再给问全夹过菜,而是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 若是旁人看来,定是以为莫衍和问全之间要比问全跟赵远相熟得多。 旁边几个不相干的人偷偷递了几个眼色,都默默将脸埋到了碗里去,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气氛正压抑的时候,一位小厮模样的人急匆匆地从门外闯了进来,直接走到了莫衍身旁,俯身接耳,不知与他说了什么。 问全注意到莫衍的神情几乎飞快的变了一下,然后恢复了平静。那小厮一脸苍白,说完便站在了莫衍身旁。 莫衍站了起来道:“各位,我还有别的事情,先行一步,日后有机会再在京城相聚。” 说罢,瞥了一眼问全和赵远匆匆离开。 “这瘟神总算走了。”王坯道。 他不满地看着问全,“和尚你怎么当着这瘟神的面和赵远对着干?你不知道那莫衍……” “行了,”赵远打断他的话,他放下筷子也起身离开,“我吃饱了。” 问全动作一顿,也跟了上去,却发现他的脚步飞快,自己几乎跟不上。很快两人之间便落下了一段距离。 ----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才发现第八章 不知道为什么好多错别字……立马改掉。
第23章 不熟 问全在后头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拐入房中,清晰地看见他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还是走了进去,但好歹没有将房门关上。他总算缓下一口气,将已经有点呼吸困难的气顺了一下,然后才加快脚步走过去。 他刚走到门边,赵远的手便不知从哪里伸了出来,直接就把他拽进了门里,脚一踢,门便关上了。 “麟儿。”他看着赵远盛怒的脸色道。 赵远冷哼了一声,“哥哥这下倒是不装了。” 问全眼底闪过一丝苦涩,却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就着捋顺被拽皱的衣袖的动作垂下了眼。 他憋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去哄他最疼爱的这个弟弟,最终只好默默转移话题,问:“莫衍看起来似乎十分讨厌你。” 赵远知道从他嘴里讲不出自己想听的话,在他看不见的上方自嘲地勾了一下唇角,顺着他的话漫不经心地说:“莫衍是莫鹤风的嫡孙,而我是半路归家的不知哪里来的混小子。他看不上我,也是理所应当的。” 说起莫衍,赵远的眼里满是冷厉。在此之前,他从未将莫衍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莫衍不过是一个自小被保护得太好的公子哥罢了,但他与问全走得太近了。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莫衍都不能再留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问全不知为何,从这番分明没有丝毫语调变化的话语中勾勒出了一幅小小的萧远麟刚被接回去,被别人看不上欺凌的画面。 他微微摇了一下头,画面散去。但十年前,让何岳带着萧远麟离开终究让他的心里止不住的泛起一阵阵对赵远的怜惜与悔恨。 “他们待你好吗?”问全问。 他没有问他们是谁,手指不自觉蜷缩了起来,想去捏手里的佛珠,却发现出来的时间太过匆忙,连佛珠串都没带,于是蜷缩得更紧了。 他这话一问出来,赵远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但他没有说得很深入,只是浅浅地说:“赵老将军是可以信任的人。” 雨过天晴后,该启程的路终究还是要启程。赵远不顾其他几个人的目光,非要买一辆马车和问全一起窝在马车里,也不给其他人坐,给王坯气得直跳脚,骂他不够义气。 问全听着车厢外王坯比其他人高出几个调的声音,不禁失笑。王坯此人虽然也是世家子弟,但要比其他人更有活力一点。问全因为赵远身边有这样的人而感到开心。 赵远看出他的心思,道:“王坯是家中独子,自幼就独宠得家里专宠,平日口无遮拦惯了。” 问全发现赵远每次说话的时候都是冷着一张脸,但挑起人的毛病来倒是一点也不含糊。他不觉得这是什么瑕疵,反倒觉得增添了几分可爱。 但这个想法却不能让赵远看出来,他抿了一下唇,将即将控制不住的笑意硬生生压了下去。 “我还未曾问过哥哥去京城是做什么?”赵远突然尖锐地发问。 问全的笑意这下倒是真的褪去了。他还以为赵远不会再问他这个问题了,以至于他刻意去回避和赵远提及这样的话题。 他将上车后就被赵远一直放在膝盖上的自己的包袱拿了回来,放在一旁。 “有点怀念以前的京城的景象了,去看看。”他说。 车厢里的气压一下子低沉了下来,不复刚刚的松弛。赵远没有再回答他的话。他点点头,掀开侧脸往车外看去。 问全以为话题就这样过去了,用手去拿包袱里的一个白玉盒子。 就在这个时候,赵远突然间放下了帘子,道:“哥哥不信任我。” 问全的动作顿了一下,拿到手的盒子在包袱里突然砸落到车厢底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赵远没有去看是什么掉落,目光没有一丝一毫从问全的脸上移开。从问全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却并不轻他神色中所包含的意义。 问全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挠了一把,又疼又麻。他感觉有一种莫名的苦涩的东西从喉咙滑了下去,融进了血液,流遍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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