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慕醴敷衍一笑,不以为意。 落云辞此刻正关在东宫里,他身边根本没有可疑之人,京城也做过排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留下的自是经过层层筛选的良民。 根本不会有人来偷听,也没人能将消息传入东宫。 不过为了节省时间,他配合喜宝演出紧张兮兮的样子,压低声音:“好,你说。” “嗯,你听好了。”喜宝缩了缩脖子,“我想告诉你叛国案的真相,是因为你父亲对我有恩。十年前,平帝曾犯过病,具体是什么病,我不知。一天晚上,平帝召太子见面,我作为太子的心腹,在一旁听得很清楚。 平帝说,太子是谁,早在主子生下就已经内定了。但平帝担心会影响主子长大,所以在主子还小时,送他住进了冷宫,假装不关心不在意。 后来主子遇见了你,平帝认为推主子做太子的时机到了。他一手策划了司家叛国案,将伪造的证据交给主子,让主子自己做决定。 主子为上位直接答应了,还说斩草要除根,是陛下以司家有功为由,保你一命。” 说到这,喜宝用胳膊肘捅了捅司慕醴,“喂,我告诉你真相可不是让你去复仇,你斗不过太子的。” 司慕醴冷然笑道:“斗不过?他已是阶下囚,亡国太子,不日要送去北玥公开处决,何来斗不过之说?” 说完,他果断起身,不想再跟他废话。 喜宝在他身后急着追了两步,“司公子,我说的都是真的。太子比你想象中的可怕,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少底牌。 司公子,听我一句劝,尽早离开他,千万别做傻事啊。” 司慕醴没回应,大步离开。 斜阳照落,绿叶簌簌,喜宝望着院门叹息,转过身朝东宫方向磕了三个头,嘴里念念有词。 “主子,奴已按照您的吩咐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奴随身侍奉您十三载,装疯卖傻十年,此生献于主子,无怨无悔。奴喜宝,在此预祝主子,早日达成夙愿。” 喜宝起身时容光焕发,仿佛回到宫中做总管的日子。 重返破屋后,他再也没出来过。 - 东宫。 江水寒见落云辞多倒了两杯茶,又将多出的两杯倒在地上,困惑不解:“殿下,这是?” “以茶代酒,祭奠两位故人。” 落云辞平淡回答。 江水寒以为是死去多年的,没多问,作为下属该有下属的自觉,主子不解释,全当没听过算了。 “殿下,我向您保证,有关您的事,我没透露半分。” 落云辞吹了吹热气,浅抿了口云雾茶,道:“本宫信。” 江水寒舒心笑了,“多谢殿下。” “嗯,他们都问你什么了?” “也没什么,问您身体如何,会不会武,我是不是您派的细作,北玥军中有多少您的人,北玥朝堂有无南韶细作……” “哦?”落云辞来了兴趣,“你如何答的?别告诉本宫,你一问三不知。” 往往说不出答案的问题才最有问题,等同变相承认了。 江水寒挺了挺胸脯,表示自己非愚蠢之人,“我说您平时太累,不注重养生,所以身体虚弱,因此会武但没内力。至于细作什么的,我本来也不是细作,哪里知晓谁是细作?再说,找细作是北玥掌镜司的活儿,和我有什么关系?” 落云辞喝茶的动作一顿,“掌镜司?”
第12章 一碗相思酒,半生长相忆 午后阳光暖意融融,清风拂过垂落耳畔的两缕青丝,搭在暖玉白的锦袍肩头,香气微醺,柔和正好。 落云辞微微低头,目光落在莹润指尖托举的茶杯中,清澈透亮的茶水倒映出他凉薄凤眸,语气不带半点烟火气问:“掌镜司?” 江水寒颔首,诧异道:“殿下不知?”旋即解释,“掌镜司是北玥皇帝秘密培养出的组织,类似监察司和刑部的合并,主要职责是代帝监察百官和民间,一旦发现问题,可以直接抓捕,事后向皇帝回禀,职权很大。掌镜司里的每个人都很神秘,听说,为首之人是个小孩,但武功放眼整个北玥,也少有人及。” “掌镜司是何时出现的?” “大概,一个月前。” “一个月。”落云辞重重放下茶杯,杯里的水溅出,打湿他指尖,“一个月前,北玥军刚过平叶关,距离京城还远。” 江水寒懵懂眨眨眼,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问:“殿下,可有不妥?” “当然不妥。”落云辞此刻卸下伪装,眼底蕴藏的狠厉几乎凝为实质,“掌镜司已出现一个月,本宫却半点风声都没收到。老皇帝藏得再严实,只要他敢公布,世上便没有不透风的墙。而本宫没收到北玥传回的消息,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把墙缝糊上了。是自己人糊的,还是别人帮着糊的呢?” 江水寒倒吸口冷气,明白了他的意思。 北玥埋藏有南韶细作,但可能是细作受到来自掌镜司的威胁,为自保和保护上线,断绝了与南韶通信,也有可能是某些人见南韶被北玥打得节节败退,以为南韶将不复存在,没有再为太子殿下做事的必要,主动切断联系。 一来二去,谁也没传消息,导致掌镜司这么大的事被遗漏。 “殿下,此事归根结底还是掌镜司的威力太大。您看,培养一支拿得出手的暗卫需要大量时间和金钱做支撑,何况是掌镜司,与六部比肩的存在?北玥皇帝为了掌镜司,肯定付出巨大心血和代价,而隐藏多年再亮出,必定要一鸣惊人才能震慑住牛鬼蛇神,让有些人吓破了胆也未可知。” 落云辞听出其中隐藏的话语,再看江水寒指尖沾茶水,在桌面上写下“林、汪、妘、张”四个姓氏,轻挑眉梢,毫不掩饰惊讶道:“当真厉害。” 林家,天下第一大地主,坐拥二十万亩土地,佃农不计其数。 汪家,北玥第一富商,产业遍布四国,哪怕汪家后代坐吃老本,也能养活十代人。 妘家,北玥魑族的实际掌权者,形同土皇帝,最是不服朝廷管教,北玥大部分青楼楚馆,或多或少都与妘家有瓜葛。 张家,张家家主,于北玥历经三朝,担任太师,地位极高,可谓北玥建朝史上第一大奸臣。 掌镜司能在一个月内清理掉四大家族,并协助北玥帝稳固局面,维持攻打南韶不变,看来不仅依靠长久的布局,自身本事也绝对过硬。 老话说的没错,姜还是老的辣。 北玥帝比他想象中更难对付。 若他们是绝对的对手,落云辞真就没有必胜的把握。 忽地,对于危险阴谋极其敏锐的他联想起不久前望乡镇混战一事。 慕醴说现场有三十九具龙影卫尸体,即守护在云翼身边的龙影卫仅剩十一人。 伤亡惨重。 此事,兴许真的和掌镜司有关。 掌镜司入南韶地界了! 局势一再脱离自己的掌控,落云辞起身来到书桌前,提笔沾墨,写下一封信,晾干装封,染蜡封口,随后交给江水寒,对他低语。 司慕醴抱着酒坛入门时恰好看见这一幕,不似之前,看到落云辞与别的男人有半点瓜葛,他都容忍不了,这一次确定司家叛国案中,落云辞作为关键人物主动推进,且想要他的命,心中虽不舒服,但恨意更占上风。 “你们在商量什么?” 寂静的房间突然传来说话声,江水寒被吓了一跳,扭头见司慕醴脸色阴沉看着他们,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直往落云辞身后缩。 落云辞也意识到司慕醴情绪不对,是了,刚见完那二人,听过“真相”,换成谁也不会有好心情。 他现在该担忧,司慕醴是否会一怒杀了他。 到时,万事皆休了。 “水寒,趁着天没黑,你出宫给我买点白玉糕。我晚上想吃。” 江水寒反应迅速,“是,好,我现在就去。” 低头经过司慕醴身边时,司慕醴哑声提醒:“别乱跑,否则,后果自负。” 这句话像是悬挂在他头顶的一柄明晃晃的刀,随时会落下来,砍了他脑袋。 江水寒勉强挤出微笑,嘻嘻哈哈道:“司将军放心,我买完就回,绝对不乱跑。”余光瞥见门口站岗,百无聊赖的隋风,他道,“我让隋风陪我,将军可以安心。” 隋风:“?” 见自家将军投过来的眼神,隋风认命陪江水寒再次出宫。 屏退偏殿周围看守的士兵,司慕醴主动收拾好桌上的棋盘棋子,将事先取来的饭碗倒满酒,他一碗,落云辞一碗。 落云辞不善饮酒,一是不想自己和傻子一样耍酒疯,二是习惯性保持绝对清醒的头脑,以免误事。 即便是司慕醴亲自拿,亲自倒的酒,他也只喝一口便放下。 司慕醴将一整碗干了,重新倒好,问他:“这酒的味道如何?” “苦。”落云辞给出评价。 其实酒水醇厚甜香,气味绵长,是好酒。 但不同的人喝,会有不一样的体会,这便是相思酒。 一碗相思酒,半生长相忆。 他喝过。 十三岁那年,司家七十二人斩首的晚上,他坐在城墙头,第一次宿醉,后来病了七天。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眼前全是司慕醴跪求他救司家的场景。 他其实能救的,随便找一些死囚犯替换司家人即可。他也和司伯父商量过,但被拒绝了。 因为一个无法见光的秘密,司将军甘愿赴死,把它带进棺材,带进阴曹地府中。
第13章 醉生梦死,一晌贪欢 那秘密是关于司慕醴的,他对此也是一知半解,但绝非好事,落云辞宁愿自己也将秘密带进棺材,哪怕被误会,被憎恨。 小时候总是慕醴护着他,如今长大了,该换他守护慕醴了。 思绪飘飞之际,对面司慕醴干了三碗酒后说话了。 “苦的吗?好巧啊,我尝这酒也是苦的。” 他看他笑,深邃的眼眸中有落云辞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带着一点点失望和自嘲。 落云辞错开视线,佯装不在意,并不敢与他对视。 司慕醴落寞笑道:“这坛子酒是父亲在十年前埋在桃花树下的,我把它挖了出来。父亲说是梨花酒,可我打开封口就知道,它不是梨花酒,它该叫相思酒。” 他拿起碗,一手托腮,侧目凝视琼香玉液,自言自语道:“十岁除夕的时候,我念着你想吃牛奶做的花生糖,所以早早出门去买。路过回香楼的时候,他们家的掌柜子亲自在外面卖相思酒,有很多人去排队,我就站在远处看。 最开始我不明白什么叫相思,只觉得这酒的名字好听,有意蕴,想你会喜欢。”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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