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匈奴人操着不甚流利的汉语回答道,“不远处有一个村庄名叫图瓦村,骑马大概两刻钟。” 严庄当机立断,吩咐一旁的暗卫,“将陛下扶上马,跟着这两个匈奴人到村子里去。”他又想了想,对其中一个匈奴人道,“麻烦你骑马向徐将军还有你们单于通风报信,就说我们在图瓦村中等他们汇合。” 那个匈奴人点了点头,骑马朝着徐戎先前去的方向追去。暗卫去搀扶陆倾,陆倾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的肚子已经开始慢慢下降,从往日里饱满的圆球状变成水滴的形状,坠在身前,以至于他走路的时候都不能合拢双腿,陆倾粗重的喘息着,嘴边的白气现了又散,散了又现。 陆倾现在的身体状态无法自己骑马,所以与暗卫一同骑了同一匹马。陆倾被疼痛折磨的没有力气,双腿更是灌了铅一般抬也抬不起来。迷迷糊糊之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抱上马的,等他晃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骑在马上了。 严庄不敢拖延时间,因而让那个带路的匈奴人骑的快些。马蹄高高抬起又落下,陆倾挺不直背,只得向前趴在马背之上,腹中的疼痛间隙不知何时开始变得越来越短,随着每一次马蹄的节奏,陆倾觉得自己的肚子也降得越来越低,沉甸甸的压在马背上。除了宫缩之外,身下越来越明显的憋胀感也快要把他逼疯。 冷冽的寒风将裸露的皮肤吹的生疼,可陆倾却在这彻骨的寒意之中被激出了一身的汗。骑在马上双腿叉开的姿势让他不自觉地随着一次次的疼痛用力,他的双手用力按在上腹上,在衣服上压出痕迹。指尖因太过使劲而发白,同时手上的汗让他按的地方的布料颜色变得更深。他的上腹几乎已经瘪了下去,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肚子猛地收紧,像是千万根针同时刺向五脏六腑深处,陆倾深深的埋下头去,双手更深的按着肚子,双腿无意识的夹着马肚,嘴中痛呼出声,“呃!呃!” 一股暖流从陆倾身下漫开,与此同时,宫缩变得更加汹涌,几乎没了间隙。陆倾抱着肚子趴在马背上,几乎快要失去意识。严庄的马一直跟在陆倾身后,他看到陆倾身下颜色变深的坐垫,心中暗道不好,羊水破了!
第38章 叁拾捌·旧歌 呼衍默啜骑的马比徐戎的更快,他与手下先沿着箭来的方向追上了呼衍伊拗与远亲王一行人。他冲着呼衍伊拗等人的背影大喊,“站住!” 呼衍伊拗等人慌不择路逃进一条小路,呼衍默啜跟在呼衍伊拗的身后穷追不舍,这时徐戎带着人及时从呼衍伊拗的前方堵住了呼衍伊拗逃窜的路线。两面夹击,呼衍伊拗等人无路可退,只能勒了马。 这不是徐戎第一次见到远亲王,往日里逢年过节进宫的时刻他总能见到在角落里观花逗鸟的远亲王,一幅与世无争的闲散王爷的模样。然而此刻的远亲王却是看不到往日里的半点优雅高贵,他脸上泥泞不堪,穿着匈奴人的服饰,衣服几处已经有了明显的污垢和破损,头发也只是简单的束作高马尾。远亲王望向徐戎,扬起嘴角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不是徐家世子徐戎吗?被陆倾那逆贼骗了还不够?还要为逆贼守这他夺来的天下?!” “少废话!”徐戎不欲与远亲王争嘴上功夫,远亲王不是练武之辈,三下两下就被徐戎制服了。远亲王被迫跪在地上,却仍是不断在嘴上挑衅,“徐戎,你对得起你的列祖列宗吗!你……”徐戎听的心烦,拿起一旁的布条将远亲王的嘴也封上了。 恰巧此刻一匹草原马疾驰而来,扬起一阵尘埃。一个匈奴人翻身下马,喘着气报信道,“报!汉王……他……他快要生产,一行人已经骑马去了图瓦村。” 匈奴人的话如一道惊雷响在徐戎的耳边,他几乎快要拿不稳手中的箭,颤抖着声音问那个匈奴人,“情况如何?他身子可还好?图瓦村……图瓦村远吗?身边那几个人可够用?” 匈奴人被徐戎迎面砸过来的众多问题给弄得昏了头,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呼衍默啜见徐戎乱了阵脚,上前对徐戎说,“你快骑马赶往图瓦村吧,这里孤来负责。” 徐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点了点头。他将绑起来的远亲王扔给了李昂之,“这里就交给你了,看好远亲王。” “属下遵命。”李昂之行了一个军礼,目送着徐戎骑马如闪电一般离开的背影。 刚刚徐戎制服远亲王的时候,呼衍伊拗就在一旁冷冷的作壁上观,既不出手援助,也不趁乱逃跑,只是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待到徐戎骑马离开,呼衍伊拗也被呼衍默啜的手下控制了起来,他被一脚踹在膝弯处,扑通一声跪在呼衍默啜的面前。他却一点也不恼,抬头望着呼衍默啜,歪头笑了笑,彷佛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只是一对许久未见的寻常兄弟。 呼衍默啜最讨厌呼衍伊拗这一幅装无辜的样子,他总是这样,往日里在老单于身边装成听话乖巧的儿子,在自己身边装作兄友弟恭的弟弟,所以自己才会被他骗到月氏国当质子,所以乌洛兰才会被毁了一把好嗓子。 呼衍伊拗却像是看不见呼衍默啜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似的,仍是笑的人畜无害,“哥哥,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想来哥哥也已经见到乌洛兰了吧,失去嗓音的百灵鸟,哥哥可还喜欢?” 呼衍默啜几乎能听到自己的血液在太阳穴突突直跳的声音,他示意属下松开呼衍伊拗,然后揪起呼衍伊拗的领口让他从地上站起来,结结实实的一拳右勾拳直接锤在他的脸上,呼衍伊拗被这凌厉的一拳揍得跪坐在地上,鲜血从他的嘴角不断流出。 呼衍伊拗咳嗽一声,吐出一颗碎牙来。他缓缓地再次站起来,却仍是笑着,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面前的呼衍默啜,说道,“哥哥是要杀了我吗?” “杀了你?”呼衍默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仰天大笑几声,然后他的眼神迅速冷下来,像是九尺寒冰一般,“那也未免太便宜你了。孤要把你带回去,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哥哥就那么喜欢乌洛兰?”呼衍伊拗的声音放的很轻,像是在问自己。呼衍默啜听到了,但他不欲再与呼衍伊拗多说什么。他转过身背对着自己的弟弟,再也不肯再多看这个可恨的人一眼,他冲一旁的手下摆了摆手,开口道,“绑上。” 只见此刻呼衍伊拗迅速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把短刀,呼衍默啜的手下立刻拔出剑来,厉声道,“把刀放下!”呼衍默啜听见动静也再次转过身来,冷笑道,“你只有一个人,而孤有这么多人,你还想反抗?”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呼衍伊拗忽地将刀转了一个方向,一旁的一个手下率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不好,他要自尽!”并迅速使剑去打掉他手里的刀,可是还是慢了一步,呼衍伊拗已经将刀深深的插在了胸膛之中。 呼衍默啜变了脸色,他快步上前将呼衍伊拗抱在怀里,将手按在呼衍伊拗的胸口处为他止血。呼衍伊拗这一刀下了狠手,插得极深,几乎看不见刀身,只能看见露在外面的刀柄。呼衍默啜看到刀柄上歪歪扭扭刻着的一只鹰,立刻认出了这是自己曾送给呼衍伊拗的刀。 鲜血迅速的从呼衍伊拗的伤口流下来,濡湿了他胸口的布料。呼衍伊拗的口中弥漫着铁锈的味道,他咳嗽了一声,看呼衍默啜愣愣的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刀柄,扬起嘴角,“……咳……这是哥哥送我的刀……” 他们之间也曾有过和谐相处的时刻,呼衍默啜也曾真心的以兄长的身份对待过自己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小时候的呼衍伊拗远没有现在的桀骜不驯,晚上甚至不敢一个人睡觉,呼衍默啜就坐在呼衍伊拗的床边为他唱草原上的歌谣哄他入睡。 再长大一点之后的呼衍伊拗每天都坐在帐篷前面望着飞来飞去的苍鹰,说自己长大了也要做一只苍鹰。于是呼衍默啜便在刀柄上刻了一只鹰送给了自己的弟弟,呼衍伊拗喜欢的不得了,甚至睡觉都要把这把刀放在枕边。 可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呼衍伊拗就变了。他一步一步的算计打压呼衍默啜,呼衍默啜也不记得是从哪一天开始,他再也没有见过这把自己送给呼衍伊拗的刀。 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这把刀的存在,却不想,在此时此刻,再次见到了这把刀。 “咳咳……”呼衍伊拗胸口的血漫的更多了,呼衍默啜根本止不住呼衍伊拗的血,他的手心也被粘稠的血液染成了鲜红色,他冲着一旁的手下大喊,“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孤找巫医来!” “不用了……咳咳,来不及了……”呼衍伊拗摇了摇头,他的脸色因血液流失而迅速变得苍白,“哥哥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还留着……这把刀……” “孤以为你早就把他扔掉了。”呼衍默啜喃喃的回答。 “怎么会……这可是……咳咳……我最喜欢的人送给我唯一的礼物。”呼衍伊拗用尽全身力气举起手摸上自己哥哥的面颊,将自己哥哥的脸颊也染上鲜红色。他的眼中不再是傲慢与冷漠,而是盛满了疯狂的迷恋与痴迷,“从小我就喜欢哥哥,可是哥哥……咳咳……你的心里只有单于之位与……那个……乌洛兰……” 呼衍伊拗的话犹如惊雷劈落在呼衍默啜的耳边,他感到震撼和难以置信。他被呼衍伊拗骗到月氏国当质子,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更别提他再见到乌洛兰之时,却发现乌洛兰的一副好嗓子被呼衍伊拗尽数全毁的时候。他对呼衍伊拗的恨意积累的越来越多,他以为再见到这个弟弟,会是矛盾与冲突一触即发,却没想到呼衍伊拗胸口中插着一把刀吐着血说喜欢自己。 “那你为何要如此狠毒的对待乌洛兰与我?这就是你口中的喜欢?”呼衍默啜咬着牙问。 呼衍伊拗注意到自己的哥哥舍去了尊称,他扬起嘴唇无声的笑了笑,眼中的迷恋变得更为执拗,甚至到了病态的地步。他声音变得更加微弱,“只有……咳咳……夺走了……哥哥……最心爱的东西……哥哥……才能注意到我……”呼衍伊拗又吐出一滩鲜血,他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也随着血液一起流失了,本来摸着哥哥脸庞的手无力的滑落下来,“现在也是……咳咳……只有……只有死在哥哥……的……的面前……才能让……哥哥……永远都记得我……” 呼衍伊拗觉得疲惫极了,可他的心里却是高兴的,死在哥哥的怀里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他缓缓闭上眼睛,用气声问道,“哥哥……能唱歌给我……吗?” 呼衍默啜苦笑一声,他没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可不管呼衍伊拗的出发点是什么,他都无法原谅呼衍伊拗所做出的种种行径,因此他只是沉默着,沉默着看着自己的弟弟在自己面前咽了气。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2 首页 上一页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