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谢湛平静道:“今日好好休息。” “是。” 谢湛应了声,算示意,临脚步跨出门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如风,吩咐道:“你搬到隔壁。” 霎时,如风脸色犹如霜打了的茄子,想到自己那柔软的被褥、舒服的房间,正要辩驳几句,就见自家侯爷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瞬间,那点诡辩的小心思便抛到九霄云外,干巴巴道:“……哦。” 听到满意的回答,谢湛满意地应了声,随即踏出房门。 彼时,屋内只剩彼此二人,如风一脸苦涩,眼神眨巴眨巴地望向玄月,明显欲言又止。 架不住是在别人府上,玄月不好装作若无其事、视而不见,于是主动开口:“还有什么事?” “我能……和你住一个房间吗?” “………” “隔壁那屋,太冷了,”说完,如风象征性地打了个冷颤:“我怕我瘦弱的身子经不住。” 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话,玄月没绷住,竟笑出声,打眼瞧了一眼面前这个身姿挺拔、长相还算一般的少年:“你要是身子弱,恐怕这世上就没有健壮的男子了。” “是吗?”如风笑着打趣:“那玄月兄把自己置于何地?” “我?”玄月平静地接过话:“自然是普通人。” “普通——” 话被打断,玄月忽然笑着开口:“还不去吗?一会儿恐怕就要摸黑搬了。” “你——!” 自知在这样下去,讨不得半点好,如风知趣地将话题停在此刻,临走前不忘嘱咐:“有事叫我。” “我自己可以。” “还是算了,”如风靠在门框解释:“让我家侯爷知道,我自是吃不了兜着走。” “………”犹豫片刻,玄月点头:“知道了。” 见他应下,如风同样点了点头:“多谢。” 今日一直是自己向别人道谢,突然听到别人向自己道谢,玄月下意识朝对方看去,映入眼帘的只有那拂去的衣袖。 半夜。 窗外风声大作,呼呼作响,搅得枝桠乱晃,屋内漆黑无声,床上的人眉头紧皱,细密的汗布满额头,连带着光洁白皙的后背也跟着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浑身发热难耐,薄薄的眼皮此时紧闭,神情凝重痛苦,像是做了什么不能承受的噩梦,大汗淋漓,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褥,无意识地挣扎,似乎要抓住什么,恍惚间,听到床上人的动静,谢湛猛然睁开眼,缓了缓神,下了床榻,大步流星地来到桌前,点上蜡烛。 霎时屋内明亮,随后谢湛疾步来到床前,像小时候自己的娘亲抚摸自己那般,额头相抵,呼吸纠缠,滚烫的热度缓缓传递到对方,意识到他此时发热,谢湛径直起身,去到屋外,府上漆黑一片,只有侯爷的屋内烛火摇曳,不多时,谢湛端着从何大夫那里留下来的退热药徐徐走到裴宣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缓缓喂下,药水顺着下颌流出,方才喂去的竟都流了下来,沾湿衣领,作罢,谢湛灌了一口,小心地渡到昏迷人的口中。
第4章 翌日。 暴雨停歇,天外大亮,裴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大脑还未清醒,就听耳畔传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一如往常,玄月喊道:“将军。” 撩起眼皮,床帐顶倒映在瞳孔,裴宣愣了愣,紧接着昨日裴家惨死的景象如海浪般涌向大脑,见对方一直没反应,玄月又喊了一声:“将军。” 揉了揉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裴宣缓缓坐起身,唤道:“玄月。” “我在。” “我们这是在哪儿?” “将军,昨日是谢侯爷救了我们,”玄月如实道来:“所以我们现在在武安侯府。” “谢侯爷?”裴宣转过头,下意识道:“谢湛?” “嗯。”玄月点点头。 “他——” 门被推开,一身绣着白泽的朱紫色袍子映入眼帘,视线上移,是眼前人修长的脖颈、高挺的鼻梁、狭长的双眸,以及那被发冠束起来的马尾,四目相对,漆黑如墨的双眸落到床上人薄薄眼皮有着红色痣的眼睛,谢湛紧窦的眉头舒展,缓缓道:“感觉还好吗?” 察觉到身上清爽,丝毫没有昨日雨夜的潮湿阴冷,裴宣朝一旁的玄月道:“你先出去。” 知道自家将军对侯爷有话要说,玄月领命起身:“是。” 经过侯爷时,玄月如同昨晚朝谢湛行了礼,随后退出房门,将空间留给二人。 视线相对,二人一站一坐,裴宣撩起眼皮,眼神平静地望向面前这个高大的男子,语气波澜不惊:“多谢侯爷,只是——” 谢湛没说话,两人静静地四目相对,停顿几秒,裴宣淡漠道:“我与侯爷素来无交集,侯爷出手相救,不怕惹火上身吗。” “要听实话吗?”谢湛面容如常地问道。 视线相撞,裴宣没搭话,只是一动不动地静静望他。 空气流动,氤氲中,细微颗粒漂浮,谢湛上前几步,丝毫没有方才的沉稳,几乎是轻佻地勾唇笑道:“我救你,无外乎其他,只是心悦你。” “…………” ‘哐啷’,门外传出声响,是剑掉落砸向地面的沉闷声,紧接着,便是仓促慌乱的脚步声,谢湛挑眉,听出是自家属下闹出的动静,裴宣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落到面前身姿欣长的男子,语气淡淡道:“侯爷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免得别人信以为真,传出对侯爷不利的话来。” “那你呢?”谢湛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疾不徐地追问道:“你信了吗?” “…………” 想到正事,谢湛敛了身上的轻佻逗弄,站在原地,神色正经,语气夹杂几许沉重:“裴家的事……我会调查清楚,你……节哀……” “多谢侯爷,只是………”裴宣抬起眼睑,神情波澜不惊,顿了顿,道:“这是我的事,还请侯爷让我自己解决。” “………可以,但………”谢湛顿了顿,又道:“这段时间你需安心在武安侯府住下。” “………那就叨扰侯爷了。” 谢湛摇摇头:“另外,我需要你同我去个地方。” “哪里?” 谢湛没搭话,只是吩咐下人送来一套同昨日裴宣身上穿着相差无几的襄着蓝色纹边的白色素袍,同时,递给他一个纱笠,解释道:“裴家的事今日传的沸沸扬扬,戴上这个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裴宣扫了一眼,淡淡接过,依然是那句清冷的话:“谢过侯爷。” “嗯,我去外面等你。” 不多时,身后传来声响,谢湛转过头,进入视线的是一道修长的身影,即使戴纱笠也遮盖不住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气质,发冠放下、马尾散下,披在腰间,穿堂风吹过,缦纱被吹开,露出清俊的面庞,视线下移,是年轻将军白皙细腻的脖颈。 谢湛只觉一股热意自腹部窜起,奔向胸膛,直抵喉结,不然怎么会喉结来回滚动,连带耳廓都微微发烫。 “侯爷,”见他没有动静,裴宣出声唤道:“可是还有其他事?” “没……”谢湛别过目光,继而来到他旁边,伸出手:“你戴着纱笠不方便,我牵着你。” “………那就有劳侯爷。” 暴雨过后,天色正好,微风拂过,吹落几朵将谢未谢的花,众目睽睽之下,武安侯府上下所有人共同目睹这位凡事有着自己原则,无人敢忤逆的侯爷谢湛此时正牵着一位女子的手,就在众人感叹铁树终开花时,昨日那位身受重伤的侍卫也跟了上去,于是,众人想起昨日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公子,彼时,再去看这位姑娘,竟发觉他的身形和那位公子似乎一模一样。 被人扶着上了马车,撩开帏裳之际,裴宣凛冽的嗓音从纱笠中传出:“玄月,你在此等候。” 玄月后退半步:“是。” 说罢,马蹄声响起,待马车走远,玄月警惕地看向四周,见没有人关注这边,便快速回到府内,此时他和将军的身份还不易多见人,况且,寄人篱下,还是不要给侯爷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山间道路崎岖蜿蜒,鸟儿乍然飞起,啼鸣盘旋,泥点旋转着奔向地面,徒留一路的马车声。 马车内,两人对立而坐,空气仿佛凝固,氛围尴尬的同时陡然夹杂几分暧昧,寂静无声的环境下,谢湛隔着纱笠,流连在眼前人的目光直接又大胆,直到裴宣陡然出声,谢湛才稍稍回神:“什么?” “………谢侯爷好雅兴,”裴宣淡淡道:“看物如此专心。” “你怎知我看的是物?”谢湛笑了笑,勾唇问道。 “…………” 车轮滚动的声音稍稍减小,是到了平坦的路面,裴宣岿然不动地坐在毯子上,沉默不语。 见他不搭话,谢湛摩挲着下颌,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脸云淡风轻,缓缓道:“不是物,是人。” “………” 四周陡然静下来,连带耳畔响起的马车声也仿佛无影无踪,这方寸的天地,仿佛只剩下彼此。 眼前人是心上人,谢湛屏息凝神,骤然间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许久,久到谢湛算着时辰,快到目的地,才挑眉笑道:“怎么不说话?” “………”良久,裴宣淡漠道:“我有个问题想要问谢侯爷。” “什么?” 风声穿过帏裳,拂过纱笠,裴宣回忆着过往,语气平淡:“我与谢侯爷见过不过两次面,谢侯爷为何——” “为何心悦你?”谢湛自然地把话补完。 “………” “第一次见你,是你奉陛下之命,前去平定端州之乱,那日归来,你穿着红色战袍,骑着战马,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一众将领,整个人恣意张扬、意气风发,”说到这里,谢湛仿佛回忆似的,垂下头,轻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张扬热烈的人。” “…………” “第二次,便是你前往参加庆功宴,我与你共坐一堂,当日,你身穿青色素袍,本想多看你几眼,却不得不同他人觥筹交错、把酒言欢,等反应过来后,你人已经走了,还以为就此错过,”谢湛唇角挂笑:“但兜兜转转,在宴会的后院中,那棵玉兰树下,我找到你了。” 不是看到你了,而是找到你了。 所以,这次不想放你走了。 寂静无声,裴宣根据他的描述,回想起那日庆功宴的场景,他本就是清冷寡言之人,自然不喜热闹聚众,但无奈,对于这种宴会自然是避不得,终于熬过宴会散场,在待玄月备好马车的过程中,漫无目的地来到庭院,看着洁白的玉兰花,就在独自观赏时,身后陡然传来动静,裴宣下意识转过头,就撞上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眸,那双眸暗含的情绪深不见底,但此刻竟泻出一丝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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