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牢牢掌握曲家昭雪的证据,与其说是怕自己不为嗣帝做事,倒不如说怕自己不为他做事和让路。 “那就请师父谨记当初承诺。”曲斯远好似终于做出选择,握紧了手中密函,将青鸾台指挥使印给了孟怀晋,道,“我不能耽搁太多,到了帝都我会按你所言行事。” 孟怀晋接过印,拱手一笑,道:“那就祝你一切顺利,到京后,北衙的人自会与你接头。” 曲斯远不再多言,转身上马离去。 片刻后,十三从长亭后方走出,举头眺望着远处离去的身影,脸上神色凄然。 孟怀晋看了眼十三,笑问:“怎么,对他起恻隐之心了?” 十三摇头,却还是坚持道:“师父,我还是觉得,他若知道当年曲家旧案真相,并不真的对你动手。” 孟怀晋闻言长叹一气,抬手拍拍十三肩膀,语重心长道:“十三啊,你还在抱有什么天真想法吗?他对苏洛屿的感情,你不会看不出来,如果他知道曲家旧案并非宸王府过错,乃是当初冯太后所为,而我则助纣为虐,帮冯太后祸水东引给宸王府,他会怎么对我?” 十三道:“可是师父,害死曲家的是冯太后,他要报仇的也该是冯太后,至于你祸水东引,乃是不得以为之,就算……就算你对他有利用,可是抚养教导之恩,他怎么能忘?” 孟怀晋听罢十三的肺腑之言,无奈道:“十三,他被仇恨蒙蔽了,我能做的,只能是让他晚点知道,让我能有机会除去祸国殃民的冯太后,将天下还给陛下,将太平还给百姓,但愿……但愿我还有机会吧。” 十三急道:“师父!你的苦心终于一天会为天下所知的,就算天下不知,还有我知,我会一定追随师父的!” 孟怀晋不由发自内心地欣慰一笑,道:“有你如此,为师没有白活!” 三日后,帝都。 因曲斯远押解镇远军叛军数量众多,途中又死了邓大海和李符两名朝廷要员,所以冯太后格外重视,特意派了三法司自己的人来交接。 待将叛军尽数关押刑部大牢,苏洛屿亲自携带文书和苏洛屿谋逆罪证进宫,面呈天子和冯太后。 同时,孟怀晋也按计划行事,用曲斯远的青鸾台指挥使印调集青鸾卫守在皇宫外,只待曲斯远与北衙起事后,配合行动。 “此事做的不错。” 冯太后看着呈上来的罪证,也不顾嗣帝在场,先行打开观阅,满意之情溢于言表。 嗣帝一身龙袍坐在旁边,却是含胸低头,袍袖里拳头攥紧,毫无帝王威严。 “太后,除此之外,臣还有要事禀报。”曲斯远见时机差不多,开了口。 冯太后看曲斯远面色焦急,直觉有大事,忙道:“速讲。” 曲斯远闻言刻意看了眼嗣帝,在嗣帝反应过来前,大声道:“太后!孟怀晋已经提前来京,想要造反!” 此言一出,早就有所猜忌的冯太后当即瞪大了双眼,嗣帝则是吓得当场指向曲斯远,怒喝道:“你胡说!孟大人怎么会反!” 随即,嗣帝意识到自己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脑子发懵地看向冯太后,而冯太后正怒不可遏地看着他,眼中杀意毕露。 “太后饶命!”嗣帝知道事已败露,此刻顾不得面子,直接跪下来哀求。 冯太后冷笑一声,对曲斯远示意一眼,曲斯远当即上前,直接抓住了嗣帝旁边想要趁乱离开的内侍监。 “连年号都没有呢,就开始做起了千秋帝业的大梦了?”冯太后冷哼一声,吩咐左右,“陛下已然失心疯,不能理事,现关暖阁之内,任何人不得探视!” 嗣帝恶狠狠看向曲斯远,还要说什么,但已经被太监死死按住,捂住了嘴。 “孟怀晋还真是不出哀家所料啊。”冯太后看向曲斯远,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呢?” 曲斯远迅速斟酌,道:“回太后,具体时间微臣不知,但微臣指挥使印已经被他盗出,而且我猜想北衙的人也会听他号令。” 冯太后瞥了眼帝王宝座,笑道:“北衙背后的那群世家,世代甘心做苏氏的看门狗,他们自然会为了皇帝肝脑涂地,只不过咱这位皇帝愚蠢至极,怕是要叫他们失望了。” “报!” 这时,有女官火急火燎地跑进来。 冯太后皱眉,只觉政变在即,但她强自稳定心神,道:“说。” 女官:“回太后,在北衙支持下,阡州知州孟怀晋带着青鸾卫直闯南华门,说是要奉旨清君侧!” 冯太后又问:“南衙和兵部呢?” 女官:“南衙已经按太后往日所约,一部分迅速把守了帝都城门,一部分往皇宫赶来救驾!” 冯太后稍微松了口气,挥手让侍卫去抵挡闯宫,然后看向曲斯远,道:“哀家倒也没想到,这孟怀晋来得竟是如此之快。” 曲斯远道:“太后放心,微臣定然会保太后万无一失!” “有你在,哀家自然放心,你护驾不是第一次了。”冯太后打量了一番曲斯远,问,“不过眼下北衙进攻甚猛,南衙怕是会误了救驾时机,不知梅大人觉得,哀家该暂时躲避何处?” 曲斯远闻言顿感奇怪,毕竟之前冯太后能够在众目睽睽下离开皇宫,离开帝都,可见她对此间密道颇为熟悉。 按理说,此番若是要暂时离开,还轮不到自己来替她指路。 一股寒意从曲斯远的背脊攀上,让他不禁抬头看向冯太后,而冯太后正用一股玩味的眼神看着他。 “梅大人,怎么不说话了?” 冯太后突然掩面笑起来,和当日乾极殿中如出一辙。 “还是说,哀家应该叫你,曲斯远?” 曲斯远闻言一怔,动作飞快地抽出腰间软剑,架上了冯太后脖颈。 冯太后身侧会武的太监反应也快,但始终没曲斯远快,反应过来时已经落了下风。 “什么时候发现的?”曲斯远冷声问。 冯太后倒也从容,临危不乱,道:“在你设计杀邓大海和李符的时候,哀家就觉察出不对了。” 曲斯远道:“我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冯太后笑:“没有痕迹才更可疑,不是吗?” 这时,太监想趁曲斯远不备,突然对他松手,但被他轻易识破,一脚便将其踹出。 “看来,太后是打算借这场动乱来做点自己事了?” “哀家可从来没打算折腾,只想做个辅佐陛下治理天下的太后罢了。”冯太后好笑地看向曲斯远,道,“倒是你和苏洛屿,一而再,再而三掀起风波,究竟居心何在?” 曲斯远半眯了眼看着冯太后,直言:“如果说,你将扶持傀儡皇帝,培养自己党羽算作治理天下,那我只能说你早就不配待在这个位置,更何况你还是一个毒害亲子,谋杀宸王府等宗亲的毒妇!” “毒妇?” 冯太后闻言终于大笑起来,甚至露出几分不同寻常的癫狂来。 “你们说哀家毒妇便毒妇吧,说得好像哀家愿意入宫当皇宫,愿意一步步如履薄冰扶持先帝登基一样。” 曲斯远皱眉道:“你从一介平民女子,成为大楚的皇后,成为大楚的太后,那怕最开始迫于无奈,但最后已经享尽了人间世最上乘的富贵权力,所以你没必要给自己的恶毒找借口。”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你为了你所谓的长生不老,已经搭进了很多人命吧?” 冯太后闻言毫无愧疚,甚至笑得更欢,道:“曲斯远,你误会哀家的意思了,哀家进宫就是自愿的,不过哀家只是因为女子不像男子那般能通过仕途位极人臣,所以才入宫,服侍让哀家恶心的苏氏,来换取通往权力巅峰的机会。” 此时,外面已经传来逼近的杀喊声,北衙和南衙已经交手。 曲斯远放心了点,但眉头皱得更深,问冯太后:“我想知道,当年你为何要让孟怀晋杀了百芳县等十余名开仓赈灾的县令。” 冯太后早有所料地笑了笑,道:“很简单,哀家也是百芳县出身,当年哀家想入宫,可惜并非完璧之身,于是贿赂你父亲通融,可惜啊,他实在迂腐得很,根本不肯收受贿赂,但好在,哀家还是想法子进了宫。” 说到这里,曲斯远便能猜到后续了,无非是冯太后得势后,想起先前事不痛快,便趁机将人处理了。 但曲斯远万万没想到,他追寻多年的真相,会这么荒唐,这么让人……难以接受。 “曲大人似乎很难受?”冯太后笑问。 “你住口!”曲斯远的眼睛已经刹那通红,同时手中软剑忍不住划入几分,顿时冯太后的脖颈便见了血。 脖颈伤口深度不深,并不致命,但疼痛非常。 冯太后咬牙忍痛看着曲斯远,却并没住口,而是好笑道:“怎么,生气了?毕竟死了的人是无法复活的,十八年前你的父亲死了,如今苏洛屿也马上就要死了!” 曲斯远一怔,问:“你什么意思?” 冯太后缓了两口气,发出一声怪笑,道:“你不会觉得,哀家不知道苏洛屿还活着吧?” 曲斯远当即做出判断:“仲默身边还有你的人?” 冯太后笑而不答,算是默认。 曲斯远恶狠狠看着冯太后,握紧手中剑柄,却不能立即将她斩杀。 “谁说本王要死了?” 殿门突然砰地被从外面打开,曲斯远闻声望过去,正是满身血污风尘的苏洛屿,当即大喜过望。 冯太后目瞪口呆地看着活着的苏洛屿,目眦尽裂,颤抖地指着他道:“不,不可能!” 苏洛屿笑笑,过来和曲斯远并肩而立,同时抬起下巴指了指门口,曲斯远和冯太后这才看到同样满身血污的十三。 十三看了眼安然无恙的曲斯远,松了口气,道:“十七,你曾问我,如果发现一个人并非你所想那般,我该怎么办,这就是我的答案。” “那怕他是我师父,只要他居心叵测,我也会出手阻止。” 曲斯远欣然地点了下头,同时看向苏洛屿,若有所查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联系的?” 苏洛屿揽住曲斯远肩膀,忙道:“之前真没瞒着你,十三蛰伏很久,也是我回京后才联系他的,也正是有了他,我们办事才快很多。” “孟怀晋和南衙呢!” 这个时候,冯太后显然坐不住了,大声发问。 苏洛屿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只冷声道:“放心,孟怀晋已经被强鸾台控制,南衙也被北衙控制,而你专门用来骗我曲斯远已死的太监,还有那些精心培养的刺客,已经被我尽数解决了。” 冯太后明白自己已经彻底地败了,但她还是不肯相信,追问:“不可能,骗你的太监拿着的,和当年你送曲斯远的那枚玉佩一模一样,乃是哀家花大力气才从孟怀晋那里得到的,你不可能会觉得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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