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诽过了瘾,李淮继续思考如何让出宫成为日常,脑子里乱糟糟的,视线在言时玉身上打转。 此刻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两手随意地搭在椅子两侧,仿佛天地万物都与他无关。 “言时玉。”李淮轻声唤他。 没反应。 “言时玉?” 还是没反应。 “要不然,以后你陪我出宫?”李淮试探性地问道,内心祈祷他可千万别答应。 依旧没反应。 幸好。 “青林陪我出去?” 言时玉转头看他,“可以。” “一言为定!”李淮笑着拉起他的手,与他拉钩做约定。 青林是言时玉的人,也是奴才;和他出宫,总比和言时玉轻松些。 言时玉冷眼看他幼稚的举动,忽然想起一事,正色道:“你去找我之前,赵岐派人给我送了口信。他说‘陛下学问不足,该为其择名师’。” “名师?你不就是吗?”李淮笑道。 言时玉摇头:“言外之意,赵岐想亲自教导你。” 赵岐的学识在朝中是数一数二的,传闻说先帝曾想让他教导储君,可储君迟迟未立,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李淮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好啊,让他教!他三翻两次弹劾你,以后在我眼皮子底下,一旦有半分错处,我就杀了他,为你出气。” 言时玉板着脸:“别说胡话。” “我对你说的全是真心话,我永远不会骗你。”李淮单手托腮,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生怕他不信。 “上句话不是以皇帝的身份说的,而是以李云煦的身份。如果你想要听我发毒誓,我也可以。” 见言时玉不说话,李淮再次抬手,闭上眼睛,无比虔诚地起誓道:“我李云煦若对言时玉有半句虚言,必定不得……” “乱发什么毒誓?”言时玉打断他。 “那你是信我了?”李淮又笑眯眯地凑过去,眼珠一转,“等你生辰那日,我请你去酒楼吃饭!” “到时候再说。”言时玉的气息有些不稳,稍稍坐直身子。 “到时候再说可不行,”李淮起身,双手环抱在胸前,来回踱步,“吃饭还不够,我们可以去听戏、骑马……” 他说得口干舌燥,对言时玉的无动于衷视而不见,喝了口茶继续:“或者我找几个人陪你比划几下?我记得你以前经常去练武场。” 听到“练武场”三个字,言时玉挑眉,意味深长地看向他,“练武场不错,到时辛苦你陪我了。” “好啊!”李淮笑笑,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时辰不早了,我该送章亮上路了。”言时玉起身,面无表情地甩甩衣袖,对李淮微微颔首,抬脚往外走。 李淮赶紧跟上去,与他并肩走,“我送你出去。” 明宸宫外霞光万道,二人一齐迈出门。 “日落天凉,陛下快进去吧。”言时玉恭敬地行礼道。 李淮应了一声,唤雯兰伺候更衣。 主仆二人进了后殿,李淮坐下想和雯兰解释今日之事,刚打算开口,就见她真的去取了衣裳,绷着脸走回来。 “陛下请更衣。”雯兰躬身,双手捧着衣物举过头顶。 李淮开门见山:“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 雯兰没动,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我把你支出去才好为你说话……” 雯兰直起身子,把衣物放到一边,严肃道:“奴婢这贱命是陛下救的,就算今日为陛下死也没什么大不了。奴婢是担心陛下,您从未出宫,万一遭遇不测,奴婢万死也不能赎罪。奴婢不怕言时玉责难,将此事告诉青林也是为了尽快找回陛下。奴婢死不足惜,陛下……” “什么贱命?什么死不足惜?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没什么贵贱之分。若你非要分个贵贱,那我告诉你,邪恶的人是贱,善良的人是贵,贵贱看的是人心,不是出身,明白吗?”李淮有些生气,从小到大他不知纠正过雯兰多少次,才让她在他面前自在随性,没想到她到现在还认定自己是贱命。 雯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气了?”李淮轻声问。 雯兰点头点到一半停住,又板起脸:“您再突然失踪,奴婢还是要气的。” 李淮无奈:“下不为例。” 二人相视一笑,算是把这页揭过去了。 安抚好小丫头,李淮想起言时玉的生辰,突然有了个好主意。 “等会儿你去制衣局,让他们三日内赶制出一件红衣,不必太华丽,最好和宫外的款式差不多。我要穿给言时玉看。” 雯兰小脸一白,一个诡异的念头浮上心间。 她干笑几声,支支吾吾半晌,咽了咽口水道:“陛下,您找那本书不会是为了……不对,您……” 她怎么都说不出那几个字。 这简直比言时玉本人还恐怖。 李淮被她逗笑,温柔地给她“致命一击”。 “我的心上人就是言时玉。”
第8章初遇 五雷轰顶不过如此。 雯兰呆呆地张开嘴巴,难以置信地后退几步,瞪大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李淮,等着他说只是开玩笑。 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她收起惊愕的表情,疑惑不解道:“陛下一直被他羞辱,怎会……莫不是他使了什么邪术?” 她紧张地捂住嘴巴,脊背发凉。 若李淮真被蛊惑,她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片刻之间,雯兰已经想到了几十种不同的死法。 言时玉什么都干得出来。 见她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李淮于心不忍,忍笑解释道:“假的,我假装的。” 雯兰愣住,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顾不得怨他拿这么大的事情开玩笑,直接问:“陛下为何要假装对他有意?” “秘密,我需要这么做。你要记住,无论谁问你,你都要说我的心上人就是言时玉,我对他情根深种。”李淮低声叮嘱,炯炯有神的眼睛满是自信,他捞起折扇展开,手腕轻摇,扇面上的桃花仿佛活了过来,枝丫摇曳。 雯兰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可每当看到李淮胸有成竹的模样,她都愿意相信——他一定有好办法。 “奴婢明白,奴婢现在就去制衣局。” 踱步到窗前,李淮依靠在一边,折扇搭在肩上,扇面晃了几下。 起风了。 翌日早朝后,赵岐和言时玉同时到明宸宫。 李淮端坐在龙椅上,面带微笑,吩咐宫人搬来椅子,让他们坐下。 言时玉拦住一位宫人,朝李淮拱手道:“陛下,臣想坐另一边。” “陛下赐座,言大人别忘了身份。”赵岐面色铁青,毫不掩饰对言时玉的厌恶,用力地甩了下衣袖,转身谢恩后坐到椅子上。 言时玉闻言神色未变,仍保持着拱手的姿势,视线低垂;后面的宫人诚惶诚恐,抬着椅子不敢乱动。 “既然言卿想坐另一边,那就去吧。”不顾赵岐愈加难看的脸色,李淮温声下令。 “谢陛下。”言时玉起身,抬手指了个位置,满脸冷汗的宫人放下椅子,躬身快步退出去。 赵岐看不下去他的做派,朝李淮的方向侧身,压下心头的怒气,开口道:“陛下,以后下朝后,老臣会来教导陛下一个时辰,相信假以时日陛下就能处理朝政,不必事事与言大人商议。”他话锋一转,转头看言时玉,“说起言大人,老臣听说昨夜你把章亮带走了,还吩咐他家人以生病为由告假。言时玉,你好大的胆子!” 李淮并不惊讶,言时玉做事一向雷厉风行。 “下官是遵照陛下的旨意抓人审问,赵大人耳聪目明,想必也清楚章亮做过什么吧?”言时玉冷冷道。 见赵岐神色凝滞,李淮心中了然:章亮应是做了违反律法的事情,他们两个都怀疑或者知道。 “江南水灾,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拨下赈灾银千万两,由章亮的堂兄负责押运,真正用到江南的银子不足五百万两,还有一多半银子去哪儿了?” 言时玉云淡风轻地讲出涉及五百多万两银子的大案,赵岐的脸色更难看,双手重重地按到膝上,欲言又止。 “原来那些银子刚出了京城就被人藏到山里,前几日被运进章府。昨夜臣去抓人,顺便把银子找到了。五百八十万两白银,铁证如山,章亮也认罪了,不过臣以为此事并不简单,章亮官位不高,资质平平,不会是主谋。臣本想再细细审问,章亮却突发心疾,不幸身亡。” 李淮半信半疑:“心疾?” 言时玉:“这是仵作验尸后得出的结论,臣问过章亮的家人,大约从朝廷决定拨款赈灾开始,他就夜不能寐,心事重重,问他也只是回答事情太忙。仵作推测章亮的心疾就是由此而来。” 这么巧? 李淮微微皱眉,五百万两银子叛他死罪绰绰有余,他本人也很清楚,有胆子吞下这么大一笔钱的人,却表现得如此担忧,实在不合理。 胆子这么小的人还敢把这比钱藏到家里,更不合理。 言时玉怀疑主谋另有其人不无道理,可能章亮对主谋的恐惧远大于对死罪的恐惧,再加上他正在被审问,于是突发心疾。 “两位大人对主谋是谁有无头绪?”李淮稍微往前倾身,平静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 赵岐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殿中,拱手道:“陛下,臣的确怀疑过章亮,但因没有证据,暂时未向陛下禀明此事。至于主谋……老臣无能,暂时毫无头绪。” “赵大人不必自责。”李淮温声道,转而看向言时玉,“言卿。” “臣也暂时毫无头绪。”言时玉回答。 李淮若有所思:“此事慢慢调查,当务之急还是将赈灾款送到江南,尽快用到百姓身上。” “昨夜臣已命人连夜将赈灾款送出去。”言时玉淡淡道。 “有言卿在,朕安心了。”李淮勾唇一笑,赞许又深情地注视着他。 “陛下谬赞,臣不打扰您与赵大人了,臣告退。” 言时玉离开,赵岐的脸色好了许多,整个人都轻松了,眉目染上一层慈祥的柔光,语重心长道:“陛下,老臣一向心直口快,有些话尽管说过多次,今日还要再说一次。” 他颤巍巍地跪到地上,恭敬地朝李淮行跪拜大礼。 “言时玉狼子野心,绝非良臣!老臣看得出来,抓捕章亮一事,陛下并不知晓全情,亦不知言时玉私下对朝廷命官用刑审问。先帝在时,老臣数次劝其不要过分信任言时玉,可先帝记着言将军战死沙场,对老臣的话置若罔闻。陛下年轻聪慧,想必也能看得出言时玉是何为人。老臣恳求陛下提防言时玉,不要过分信任他!” 赵岐俯身磕头,额头重重地砸到坚硬光滑的地砖上。 “赵大人!”李淮惊呼一声,赶紧下去将人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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