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闻非觉得可惜极了,脸上顿时露出失望之色,他叹了口气,说了声“都起来吧”,转身慢慢进了寝殿。 常春扶着常恩起来,脸上愧意明显:“师父,我、我是不是又做错事了。” “……没有。”常恩看着他,说,“好孩子,你能这么想已经是做得很好,你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 沈闻非本以为贺云沉还睡着,但是凑近了一看,贺云沉半睁着眼睛,听见响动便转头过来,看见沈闻非后,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我听常春说你睡了,”沈闻非蹲在床前,捏了捏贺云沉的脸,“没睡着?还是醒了。” “嗯……没睡。”贺云沉侧过身子来躺着,看着沈闻非英俊的眉眼,心里一抽一抽得难受。 他现在几乎是一闭上眼就能想到那些惨痛的噩梦了。 有人为他死去,有人被他杀害,还有那个血淋淋的孩子,连同那个冷眉冷眼的沈闻非。 贺云沉隐隐觉得,那个噩梦已经离他很近很近了,就在眨眼之间,就能把他吞噬进去。 “你别蹲着,”贺云沉伸手去扯沈闻非的手指,“闻非你上来陪我躺一会儿。” 沈闻非顺从地上了床,任凭贺云沉钻进自己的怀里。 贺云沉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闻非,”贺云沉轻声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还早呢,”沈闻非轻声说,轻轻拍着贺云沉的背,“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想这件事。” “我们自己给孩子起名字好不好,”贺云沉说,“不要叫给礼部。他们挑的那些虽然都是吉祥又有好兆头的字,但我还是想自己起。” “好,都听你的。”沈闻非想了想,“名字的话,云沉给起,封号叫慈温好不好。” “像是公主的封号。” “我喜欢女儿。” 贺云沉笑了,两人也不再说话,贺云沉的呼吸慢慢平稳起来。 常恩悄声进来,他这是有要事要说。沈闻非不得离开了。 沈闻非最后吻了吻贺云沉的额头和嘴唇,慢慢起身离开了。 “什么事?” “回陛下,苏里苏大人有要事要报。南昭的探子回来了。” 苏里派出去的探子果然已经找到了韩雪为,并把他打扮成随行人的模样带进了皇城。经历了这几个月的变故与飘零,原本那个金雕玉砌的小世子已经不见了。之前脸上那层珠玉似的光已经消失殆尽,原本不染自红的唇瓣也褪了颜色,唇旁一圈儿淡青,眼神更少了之前那种轻佻地笑意,变得平静到有些冷漠。见到沈闻非后,右手扶着左肩,弯下后背,“陛下。” “世子别来无恙。”沈闻非看着他,两人都弯了弯嘴角,“赐座。” “一别数月,陛下一切可好?” “都好,世子节哀,一切可还好?” 韩雪为笑了笑,摇摇头,“如今韩某几乎一届草民,能活着就好。” “活着就最好。”沈闻非说,“先好好休整几日,其他的日后再说。” “陛下,”韩雪为跟着沈闻非站起来,眼神像是活了一样,“不知……贺大人可好?” 一瞬的安静之后,沈闻非开口道:“朕的皇后,自然一切安好。” 他盯着一脸惊愕不已的韩雪为,上前一步,像是雄狮威胁入侵者一般双目沉沉,“世子管好自己的事,别管别人的事。” 韩雪为心中一时间涌上无数念头,找出来一个最要紧的,“贺大人何时成了皇后?韩某能不能见他一面?” 沈闻非都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没开口,韩雪为便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递过去,沈闻非展开一看,勃然大怒,那张贺云沉的画像被他攥在手里,他掐着韩雪为的脖子,咬着牙,“你找死!” 韩雪为额角一下子就爆出了青筋,他心里划过一个念头:沈闻非是真的想杀了他。 “陛下……”他艰难地说,“那……那不是……” “陛下!”只是去换了茶盏的常恩进来,赶紧跪下,“陛下息怒!” “滚出去!” 沈闻非恨恨甩开手,韩雪为剧烈咳嗽着踉跄两步,脖子上竟留下了青红的指印。沈闻非又低头看着那张画像,就是贺云沉没错。 “陛下……”韩雪为喘着气,“你误会了,这画像并非我所画,是我外祖在世时,请一南昭有名画师所做。” 沈闻非看着他,像是在判断。 “那画师本领殊异,能根据人幼时模样画出成年的样子,”韩雪为跪下,“陛下,我母后去世前曾把这画像交给贴身宫侍,现在又到我手上,母后这让我寻找她幼时就走丢了的胞弟……” 沈闻非心中大骇,他往后错了一步,声音艰涩,“你,你的意思是……” “皇后殿下他,”韩雪为声音哽咽眼圈发红,“是我的亲舅舅啊……”
第七十三章 蛊灭 “……这不可能,”沈闻非把画像展开,盯着那张脸,“不可能。” “这分明是一模一样,”韩雪为一着急,站起来,“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也不相信,可实在是……” “云沉他自小是在太师……”沈闻非的话戛然而止。 他想起来了,他的云沉,是小时候被卖到太师府的。 沈闻非喃喃的:“他怎么可能是……是南昭人……” “对了,母后告诉我,舅舅他右肩胛下又一块红色胎记,”韩雪为神色很急,“既然他现在是皇后,那陛下你一定知道……” “没有!”沈闻非又把画像攥皱,“没有。” “这分明是一个人!”韩雪为把那画像扯过来,“这分明……” “世子累了,”沈闻非打断他,“早些休息吧。” 韩雪为神色急切,却终究也没说什么,他由着宫人带他出去,中途还回头了一次,欲言又止的样子颇为可怜。 沈闻非还在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副发皱的画像,没看见韩雪为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陛下,”常恩走上前来,“您……” “常恩你看,”沈闻非的手有些细微的颤动,“你看这上面的人,是不是云沉。” 常恩一看,确实是贺云沉的脸。 “奴才觉得不是。” “为什么?”沈闻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这不是云沉,是吧?” “奴才觉得确实不是。”常恩说,“陛下忘了,南昭世子前来,可是殿下接待的。若这世子有什么别的心思,怕是不得而知啊。” “……” 确实是这个道理。 可是现在韩雪为,还有这样的心思吗? 南昭乱成一团,南昭王病重,南昭王后暴毙,他本人又被驱逐,几乎流放。 就现在这样的境况,他韩雪为还能长途跋涉来到大启,就为了这件事? “常恩,”沈闻非眉眼如刀,“去把苏里叫来!” “是。” 贺云沉觉得自己醒了,但是睁不开眼睛。 他意识漂浮不定,觉得自己浮在一片水里。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儿? 贺云沉尝试着抬手接触眼前漂浮不定的迷雾,可是那片雾像是有生命,轻巧地避开了贺云沉试探出去的手。 贺云沉用力挥了两下,那片雾也跟着他动,却还是紧紧包裹着他。好像是要把他和什么东西给隔开似的。 雾的对面传来一些响动,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想是刀斧相击,还有些许哭喊声。 好熟悉的声音。 他想上前去看看,可是那片雾就在他眼前。贺云沉有些着急了,但是浑身没有力气,又做不出什么大的举动来,只能挣扎着往前挪动。 “云沉……” 贺云沉越往前走,那些声音就越清晰,好像有人在叫他似的。 “贺云沉。” 这是谁? “贺大哥!” 贺云沉拼尽全力想要撕开眼前的雾,那些声音交缠在一起,潮水似的向他涌来。贺云沉咬着牙,手臂又重重一挥—— “贺云沉。” 贺云沉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嘴唇张合几下:“高大哥……” “哥!”桔子就在高隋身边,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高兴地冲贺云沉笑,“哥你身体好啦!你快来看看!” “桔子……”贺云沉往前走了一步,脸上漫出欣喜之色,“你们、你们都……” 他话未说完,一柄利刃就直接贯穿了高隋的胸膛! 温热的血喷洒在贺云沉脸上,他一下子呆在了原地。 几乎是霎时间,婴儿的哭叫声尖利得响起来,桔子的胸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支还在颤动的羽箭,贺云沉几乎是被钉在原地,徒劳地睁着眼睛一动不能动。 “我疼啊,我好疼啊……” 这句咒语一般的话织成天罗地网,一下子笼罩了贺云沉,他捂着耳朵蜷缩着肩膀,猛地睁开了眼睛! 绫罗床帐之外燃着安神静气的香,贺云沉瞳孔剧烈地颤动着,胸口也起起伏伏。 那只掩藏在他身体内的蛊虫在此刻应声而灭。 记忆潮水一般涌入大脑—— 林眠春,桔子,小院儿,高隋,赵王,太后,孩子,天牢,血,药,还有…… 沈闻非。 贺云沉用力吞咽了一下,撑着身子坐起来,他摸到自己已经凸出来的肚子,登时惊得不能呼吸。 我是在做梦吗?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做的梦?这一切都是梦吗?! 他茫然无措地撩开床帐,鞋都来不及穿,披散着头发踉踉跄跄往外走。一出门把常春吓一跳,他赶紧扶着贺云沉:“殿、殿下,您这是……” “殿下?”贺云沉好像还不能适应肚子里的重量,他扶着门框弓起后背,“你、你说什么……”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殿下!” 常春扶着缓缓下滑的贺云沉,疯了似的大喊:“快传太医!快去告诉陛下!!” “探子找到韩雪为的时候,他正在南昭城门的一件民房之中,”苏里站在沈闻非面前,说,“当时城内正在秘密搜捕,还是花了些功夫才把他给弄出城的。” “南昭现在形势如何?”沈闻非问道,“那韩雪年已经把控了朝局?” “基本上是如此,”苏里道,“但是很奇怪的是,韩雪年到现在都没有正式登基,听说,是因为没有传国玉玺。” “……”沈闻非沉默。 看来是南昭王还是不相信韩雪年,难道到现在都扣着玉玺,准备传给韩雪为? “那韩雪年是否与结匈有往来?” “这也是一处奇怪的地方。”说到这里,苏里也想不明白,“这些年,韩雪年都在秘密和结匈接触,甚至约定了和阿来达见面。可是真的到了那一天,韩雪年却没有赴约。” “什么?”沈闻非皱起眉,“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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