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林眠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爹?……我爹怎么样了?”她急切地抓住贺云沉的手臂,“我爹没事吧?我有没有连累到林家?” “林大人生了急病,需要你的信。”贺云沉把她的手摘下来,“陛下仁德,没有牵连林家,还派我来饶你一命。林小姐,我们可以开始写了吗。” “走了?”赵王微微侧过脸,那小厮轻轻摇摇头。赵王了然,点点头,“走了就算了,本王能见见陆荃么?” “您这边请。” 赵王走得不快,四下里注意着林眠春的牢房。带路的刑部官员领着他这么一路走,一拐弯,看到了写着“陆林氏眠春”的小木牌。 “等等。” “殿下。” 赵王看着里面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和那盆将灭不灭的炭火,吩咐道,“毕竟是个女流之辈,这样冷的冬天可怎么受得了,你去多点盆火来。” “是。” 那人手脚倒也麻利,不过片刻就端了来,当着赵王的面打开牢房门送了进去。还特意动了动那个躺着不动的人。“陆林氏,赵王殿下吩咐给你点盆火,快起谢恩。……陆林氏?陆林氏?!” 赵王心里一惊,闪身进了牢房,里面那个女人手里握着一块碎瓷片,已然割脉自尽了。 “殿下,”天牢的人说,“这里实在晦气,您还是赶紧出去吧。” “她怎么会死?”赵王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直跳,“你们怎么做事的!” “殿下,”那人为难的说,“这陆林氏本来就是流放的罪过,这天牢里判这种罪责的女囚多的是畏罪自戕的,这……” 赵王恨恨地咬着牙,想到他刚才在林府说的话,再看看这里的情况,千算万算,他没想到林梅静那个硬骨头竟然养了这么个没骨气的女儿。 没用了,全都没用了。他拂袖而去。 “恭送殿下。” 送走了赵王,狱卒上来询问,“大人,这怎么处理?” “本来就是个死囚,先扔在那里吧,”那人毫不在意,“对了,节度使说了,这是陛下口谕,是绝密,你要是敢说去一个字……” “不敢不敢,小的不敢。” “快去收拾了。” “是。
第五章 妙人 “陛下,城外探子来报 ,南昭世子韩雪为进京,仪仗距离皇城不过百里,明后两日即可入京。” “来得这么快,”沈闻非有些诧异,“带的人多吗?” “不算多,”常恩把折子递上去,说,“陛下,安置世子一事已交由内务府,那迎接一事……” “让贺云沉办。” “贺大人?” “嗯。”沈闻非随手翻了翻那封密折,“等他回来了朕会跟他说,你先下去吧。” “是。” “等等,”沈闻非吩咐道,“吩咐小厨房,多做些糖莲子备着。” 贺云沉喜甜。 皇帝陛下这样的温存心思,永远是藏着掖着不肯为旁人道的。常恩看破不说破,刚应了声“是”要转身退下,又听得皇帝陛下开口,“等等。” 沈闻非有些不是滋味儿的想到贺云沉昨晚耽搁半天偷看新娘子还撞见刘美人的事,自己还巴巴上赶着惦记,多做什么糖莲子。 哪有这样的道理。 常恩看沈闻非脸色风云变幻,躬身请示道,“陛下?” “……糖莲子少做,”皇帝陛下臭着脸,翻开一本折子,“做些太柿糕来。” 这种点心不那么甜,算是半道药膳,正好对上贺云沉胃寒体虚的病症。 常恩在宫中浸淫数十年,这里头的弯绕他一转眼珠子就知道,笑着应下了。 “笑什么笑,”沈闻非知道瞒不过这个老油条,扔了本折子赶人,“滚!” “奴才这就去办。” 这个小插曲贺云沉并不知情,他现在正坐在林府的大堂上等着。管家的过来,先行了个礼,弓着腰说,“贺大人,实在不方便,我们老爷最近身子一直不好,劳烦您改日再来吧。” 外面雪有渐停的趋势,贺云沉那身官服刺绣精致到雪光一照都晃眼。听了这样的敷衍,贺云沉冲管家的说,“劳烦再去通报。” “这……”管家的一脸为难,“贺大人,我们老爷,是真身子不好,您也知道,我们府上小姐那事儿……” 他话没说完,贺云沉一下子站起来,绕过他直接往后堂走。 “哎呦!贺大人!”那人没想到这位是个莽撞性子,忙不迭跟上去拦,他上了岁数,叫来的人也不敢真挡贺云沉,一时间回廊上吵闹不堪,一扇门一下子给推开了。 林梅静身形消瘦,背着手阴沉着一张脸,冲着那些下人,“闹什么!不懂规矩!” 贺云沉不在乎林梅静的态度,上前一步行了礼,“见过尚书大人。” 林梅静本就看不惯贺云沉,再加上昨晚的新仇,现在更是不给好脸色,嘲讽道,“贺大人久居深宫,连老夫宅子的布排都了如指掌,手眼通天呐。” 贺云沉微微一笑:“今日我前来叨扰,可不是跟您打嘴仗的。” 林梅静冷笑一声,背着手转身进了屋,贺云沉跟了进去,严严实实地关了门。 书房里没有旁的人,只有林夫人在,看见贺云沉来,捏着手绢擦了擦眼角,也不想有礼,刚要出门,贺云沉拱手道:“林夫人不必回避。” 他站直身子:“我此番前来,是为了令爱之事。” 听闻此言,林夫人往前一步:“眠春她怎么了?!” 林梅静看了贺云沉一眼,走到夫人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林夫人扭头看着自己的夫君,又看着贺云沉,“眠春怎么了?!她是不是、是不是……”她说着,眼泪就涌了出来。 “贺大人,”林梅静眼圈泛红,揽着夫人的手都有些颤,“倘若你今日特地前来落井下石,请你现在立刻出去。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最好积点德。” 贺云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林大人请过目。” 林梅静一脸狐疑,隔了会儿才接过信封,打开一看,瞳仁一颤。 “这……”林夫人捂着嘴,“这是眠春的字!” 林梅静举着那张薄薄的纸,丧女之痛骤然散去,他一个站不稳,歪倒在椅子上,眼眶里噙着眼泪,林夫人在一旁早就泣不成声,要不是贺云沉拦着,她已经跪到了贺云沉面前。 “林夫人别跪我,”贺云沉扶着她到椅子上,“这件事还是陛下授意,林姑娘现在很好,不日就会出京,您别担心了。” 很久之后,林梅静才平复好情绪,他眨眨眼睛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整理衣襟,冲贺云沉深深行了一个礼。 “无论如何,林梅静深谢贺大人救命之恩。” “这是陛下深恩,”贺云沉重复道,“林大人,林姑娘现在很安全,您可以放心。” “夫人,你先去吧。”林梅静伸手请道,“贺大人请坐。” 贺云沉坐到椅子上看着他,两人沉默。 林梅静幽幽道:“何幸含香奉至尊,多惭未报主人恩。我林梅静一辈子报效朝廷,如今蒙受圣上天恩,何以为报啊。” “林大人拜文人之首,天下学士,尽闻林学,”贺云沉的声音传进林梅静的耳朵,“依我拙见,大人一身才学,超然物外,何必一脚踩进污潭,白白脏了自身,折了家人呢。” 林梅静沉默不言。 “林大人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我多说,”贺云沉起身,说,“您本来要失去一个女儿,陛下又给了您一个机会,纵使不复相见,好歹也是全家都保住了性命。可毕竟国纪律法如山,传陛下口谕,天知地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完,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林梅静枯坐原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贺大人留步!” 贺云沉刚走不远,扭头一看,是林夫人,她捧着一个包袱过来,“贺大人,这些细软,都是小女的,烦请大人一趟,带给她吧。” 贺云沉看着那个包裹,抿了抿嘴,抬手接了过来。 “多谢大人!” 林夫人又拿了个鼓囊荷包塞给贺云沉,不顾贺云沉拒绝,抢着开口:“贺大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小小谢礼请您务必收下……” 她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大人别见怪,我只这一个女儿,一想到这辈子都……”她说不下去了,流着泪说请贺云沉务必再帮这最后一次,把包裹带过去。说罢,转身快步离开了。 贺云沉看了会儿怀里的包裹,想到林眠春迷迷糊糊喊的那声“娘”。 折腾快要一个上午,一切尘埃落定,贺云沉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吃饭。胃里又渐渐传来痛感,贺云沉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随意揉了两把,路过一个油酥饼摊子,翻身下来准备填填肚子,不远处一间赌场,正有个男人抗着个不停挣扎的姑娘往那边走。 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披头散发手脚乱蹬,不停地喊“救命”,把男人惹烦了,扔下来揪起领子甩了一耳光。 “啧啧啧,”卖油酥饼的小贩摇摇头,“造孽啊。” 贺云沉看着那人把浑身软下来的姑娘又扛起来,收回目光:“你认识那人?” “啊?哦,认识,”小贩说,“有名的赌棍子,把家底儿输干净了,那姑娘应该是他死了的姐姐的闺女,看来这回是把外甥女儿也给赌进去了。” “那姑娘的爹呢?” “您这话说的,要还有爹,至于跟着这个赌鬼舅舅?” 贺云沉没再说别的,拎起那提酥油饼,抬步往前走了。 万永赌场的门脸很小,挂的牌子也是个面馆,挂羊头卖狗肉里头经营着赌生意。王河掂了掂肩膀上的外甥女儿,手抹了把脸,刚要撩开那片泛着油污的旧布帘,肩膀让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谁?”一扭头,惊了一下。 正值天色阴沉,冷风呼啸,大雪初停,来人穿着一身黑袍子,裹得严严实实,跟那索命的黑无常似的。 王河吓了一跳,侧过身子警惕道,“你是谁?” “催债的,”贺云沉声音冷淡,指了指他肩膀上的姑娘,“就是她?” 王河看着眼前这人清贵不凡的脸,狐疑,“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重要吗?”贺云沉透过那片布帘的缝隙往里面看,“你也知道欠债不还的下场吧?想要左腿还是右腿?” 王河浑身打了个冷颤,清清嗓子:“那,那你把欠条还我,我把人给你,那才两清。” 贺云沉挑眉:“跟我来。” 一街之隔,对面茶楼二楼里,有个人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世子,”伺候的人说,“您看什么呢?” 韩雪为手持折扇点着下巴,笑道,“妙人。” “你这是带我去哪儿啊?”王河跟着贺云沉走了几步,到了个巷子里,后知后觉觉得不对,露出凶相来,“你他娘的细胳膊细腿儿,还想学着人想黑吃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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