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异之爬起,愣愣道:“你有道侣了?” 云郎:“嗯,他也喜欢吃兔肉。” 钟异之眨眨眼:“那你们真般配。” 云郎笑了,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一副受用之极的模样。 钟异之问:“明日你还会来演剑场吗?” 云郎迟疑了:“我也不大确定,看我道侣。” 钟异之眼底现出几分失落,又叮嘱道:“你要是来了,我们再一起练剑。” 云郎点点头:“一言为定!” 等回到凌道峰,又磋磨了一会儿,很快,白日过去,日已西沉。 朔烬醒来时,觉得身体起起伏伏,脚下似乎没有踩上实地。他掀了掀眼皮,发觉自己坐在秋千架上。抬起头,就看到满树桃花中横出一条粗壮枝丫,一甩一摆,轻轻柔柔地晃动着秋千。 朔烬:“……” 桃花精,还有这等用处?想出这个法子的人简直是位奇才。 朔烬接受良好,吩咐道:“再用力些。”飘飘荡荡的没什么感觉。 桃枝一抖,半晌后,桃妖疑惑的声音响起:“云郎,你不是说甩太高会害怕吗?” 朔烬嘴角一抽,你见过怕高的妖吗? “那家伙呢?” 桃妖不解:“谁?” 朔烬不耐烦道:“沉陵。” 桃妖:“哦,你家夫君呀。” 朔烬:“……” 桃妖:“他进屋里了,叮嘱我照看好你。” 朔烬狐疑,竟然不看管他了?这般放心? 他用力一蹬腿,秋千架顿时荡至高处;再纵身而出,以足借力,瞬间窜出几丈远,稳稳落定在屋门前。 桃妖呆立当场。 屋门大开,朔烬微扬起下巴扫视一圈,并未看见半个人影。心中狐疑之余,边侧头嗅了嗅身上的香粉味。那脂粉留香力果然悠久,一整天过去,味道仍是芳香不减。 狼的嗅觉极为灵敏,除此之外,他还嗅出了兔肉香味。不由心想:这剑修还蛮上道,白日里又请他吃好吃的了。 “人呢?” 朔烬对着屋子喊了声,却没得到答复,于是举步往里走去。 这间屋子为居所,统共里外三间,望去一目了然,并没有沉陵的身影。他反倒看见了桌上的残腿冷兔,摸了摸肚皮,感觉胃中满满,半分不饿——还有些撑。于是毫不留恋地移开了视线。 ——沉陵不在,可能是个机会。 朔烬眼珠转动半圈,现出几分算计之色。 说来他还没认真探查过此处。沉陵作为长青松木的掌管者,兴许把宝物藏在凌道峰上的某个隐匿洞府内;再有就是老白……他大可趁此机会探一探天堑地牢的究竟。 ——还不用费周折地假扮他人。 狼王暗自琢磨:尊君道侣,应当能够畅行无阻吧?天堑地牢也许进不去,但到时候他可以另想办法。 思及此,他便想立即施行大计。 忽然,房中床榻上现出一抹寒光,狼性机警,同一时间感受到了一股迫人的剑气。 “什么东西?” 他定下神,缓缓朝寒光乍现处靠近。 床幔已经放下,锋利狼爪熟稔地将布料撕碎,当看清床上的东西时,金色兽瞳陡然竖成一道细线。 玄黑长剑,静卧于榻。 他的脑海中迅速浮现出此剑之名——辰极。 竟然是辰极剑?! ——古剑辰极,以镇幽明。 传闻辰极剑为上古之剑,历经皇朝更替、岁月更迭,沾染无数因果孽障,剑下亡魂能以万计,是一把凶煞之剑,但如今却被修行界称为“剑道之器”——原因无他,只因为它已是沉陵的佩剑。 朔烬活得岁数长一些,在他刚化形时,辰极还是一柄无主之剑,被某位已飞升大能镇压于秘境之内。秘境五百年才开一次,那一次,死在争夺中的修士不计其数。 彼时他跟随姐姐来到凡间,只在秘境入口处,远远望了眼黑压压的人群,自知功力低浅,早早就撤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竟然能够如此近距离地瞻仰此剑。 朔烬目露痴迷,伸手碰了碰剑身。 古剑有灵性,发出轻微的铮鸣声。 朔烬急忙收手,过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什么危险,就又试探着伸出食指,轻轻放在剑锋处。 “原来这就是辰极剑。” 手指指腹顺着剑尖细纹缓慢下移,一寸寸划过剑身,直到细纹隐没不见,他又抓起剑柄,轻轻握于掌心。 剑身微微颤动,很快又归于平静。
第19章 我家道侣 金色兽瞳目不转睛地观摩着这把名剑。 他虽为妖类,应以功法妖身为修炼之重,但却不知为何格外喜爱兵刃之器,平日里对敌也喜欢用一对玄铁短刃。除非遇上强劲对手,否则他不大爱用狼爪拍人。 这会儿看到落单的辰极,脑中想法转得飞快。 沉陵如此心大,竟将这么重要的宝物丢在床榻之上,他若是不做些什么,简直对不起自己。 朔烬握着剑柄随手挽了个剑花,发现剑身重量极佳,挥之极为顺手,当即满意地收回,别到腰间。 “你主人对你不够上心,不如从此随了我。” 有辰极在手,想必救出老白更有胜算了。 辰极无声无响,仿佛只是一把普通的铁剑。 朔烬更为放心了,取走剑后堂而皇之地走出屋子。 桃花精已化为人形,站定在几米开外,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云郎,你要去哪儿?” 朔烬睨了眼这刚化形不久的脆弱小妖,倒没有起杀念:“出去透透气。” 桃花精顿时紧张起来:“云郎不可呀!” 朔烬挑眉:“怎么,你家尊君夜不归宿,我还不能出去走走了?” 桃花精茫然道:“尊君怎又成我家的了?什么是夜不归宿?”而后摇摇头,严肃道:“云郎你有所不知,晚间峰上极为危险!” 朔烬来了兴趣:“危险?” “是只很可怕的大狼妖,你我都不是对手。”桃花精心有余悸。 大狼妖脸色一僵,而后狞笑:“哦,妖怪?是像这样吗?” 他眨眨眼,显出金色兽瞳,还没来得及露出狰狞妖相,桃花精已经一声惊呼,吓坐在地。 嗤,蠢笨小妖,胆小如鼠。 也幸亏没有长在妖界,否则铁定活不过三天。 朔烬身形一闪,不再逗弄小妖,揣着沉陵的佩剑,往峰底赶去。 修行无关日夜,筑基之后,便已脱去凡人根骨,哪怕连着十日不睡,也不打紧。因而夜间仍有弟子盘坐于空旷场地,勤修不辍。 钟异之白日里纵情玩乐,荒废了功课,晚上回到弟子居所,又受到了陆祁的故意捉弄,气愤之下抱着宝贝桃枝重新回到了渺渺峰。 剑门有规定,未成为亲传弟子前,修炼只可在渺渺峰上。 映着鲛珠光芒,他叹了口气,盘腿吐纳调息。还未入定,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串急促脚步声。 “你们谁是钟异之?!” 钟异之疑惑抬眼,看到掌门之女初若水脸寒如冰地提着把莹白玉剑冲了过来。他暗觉不妙,身旁已有弟子指认:“回师姐,那小子便是。” 钟异之:“……” 初若水横眉冷挑,执剑相对:“你把雪圆带去哪儿了?” 雪圆?兔子。 糟,东窗事发! 钟异之大脑空白,愣愣起身回道:“师姐,我……兔子……我……” 初若水:“吞吞吐吐,说!你做了什么?” 哪里还有什么雪圆,那只最肥美的兔子,早已做成美味,被云郎带回去给道侣吃了。 但云郎是他好不容易结交的朋友,少年义气使然,钟异之支吾道:“我、我吃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初若水瞪大眼睛,惊怒道:“你、你怎么敢!” 钟异之低垂脑袋,脸上闪过几分惧意,他是知道这位师姐的,受众位峰主宠爱长大,脾气最为骄纵,半点不饶人。但这件事说到底是他们理亏,于是蚊声道:“师姐,对不起。” 初若水冷冷道:“我今日就好好教训教训你!” 话音刚落,一道剑影袭来。 钟异之只觉得手臂上泛疼,豁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渺渺峰上的兔子你也敢吃,如此枉顾生灵性命,剑门留你不得!”初若水手中长剑已染上血色,语气恨极。 闻讯赶来的其他弟子远远望着这幕,皆不敢上前。 陆祁皱眉:“这傻小子算是完了。” 初若水痛失爱兔,剑招锋利无比,虽没刺中要害,但足以压制一名修为低浅的弟子。钟异之连连后退,还把自个儿绊了一跤,跌坐在地,狼狈翻滚。 眼见对手如此不堪,初若水收剑,一个旋身将人踢翻数丈远。 钟异之撞到一旁铜鼎,嘴角吐出血沫:“师姐饶命。” 周围弟子都没想到初若水出手竟会如此重。 剑门规矩,不能同门相斗,更不可妄动杀念。钟异之入门晚,修行又缓慢,未断凡俗口腹之欲也不是什么重罪,不至于为此抵命。 陆祁上前一步道:“师姐,这小子素来愚笨,成日里不是练功就是背口诀,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初若水:“你的意思是,此事另有隐情?” 钟异之胸口钝痛,说不出话来。 一旁有弟子道:“我记得下午时,他是和那名新进弟子一同消失的。” 陆祁道:“应当是新进弟子不知情,未收敛了入门前的性子,才撺掇钟异之做下这事。” 初若水冷笑:“新弟子?不知情?照你这么说,我的雪圆死的情有可原了?” 陆祁噤声不言。 初若水:“不知者不罪这套,在我这儿没用。说,新弟子是谁?” 长剑对准钟异之,等他回话。 钟异之咳了咳,嘴边又溢出几丝鲜血,他平复呼吸,艰难道:“剑门并无规定,不许弟子吃野味。而且,渺渺峰上的兔子……咳,都是、都是无主的!” 说到底,初若水也仅仅只是给兔子取了个名,闲暇时逗弄一番,也没有明说要亲自喂养。归根到底,是野生的没错。 陆祁眼皮一跳,恨不得跳起来将这不会看脸色、不会说人话的蠢蛋骂上一通。 初若水没想到一个小弟子也敢直言顶撞自己,气极之下连呵斥的话都不利索了:“你、你……” “说得不错。”朔烬自阴影处踱步而出,渺渺峰与凌道峰相邻,峰上弟子众多,他原本是想来打探天堑地牢的消息,却没想到目睹了这一出好戏,“既然是天生地养的畜生,怎么就不能吃了?” 陆祁:“是你!” 朔烬淡淡扫了他一眼,又看向地上躺着的弟子。 钟异之望着他,眼神焦急无措,显然是认得自己。朔烬嗅了嗅,果然从那倒霉弟子身上嗅到几缕极淡的脂粉香,又联想到屋子里的残羹冷炙,猜测那位杀兔同伙十有八九就是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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