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郎深受熏染,顿时忘了想要辩解的话,毅然点头:“好!” 光阴匆匆,转眼日上中天。 两人盘的腿都麻了。 钟异之的桃枝仍是摇摇晃晃,云郎在附近大树上折的枝条更是躺在地上,毫无动静。 钟异之掏出辟谷丹,分享给他的新朋友:“半天过去了,饿吗?给你一颗。” 言语间,丝毫不提今日的修炼,怕打击了这位刚入门的新弟子。 云郎心想,他得变出个火球证明自己,立立尊君道侣的威信——至少不能当个被连枝条都搞不定的废鼎。 他拒绝了辟谷丹,神情出尘而高深,伸出右手,快速做了几个手势,对着前方空地,念道:“变!” 一阵微风拂过。 云郎闭上眼,按照道侣指导,脑中想着“要有火火火火火”,觉得差不多了,猛一睁眼,目光如炬:“变!” 又一阵风拂过。 钟异之眨眨眼,脸上显出尴尬之色,移开视线,体贴地假装没有看到这幕。 云郎沉默良久,神情木然。 “我应当是个呼风唤雨,上天入地的大能,怎么连在小辈前露两手都不行了?” 喃喃自语后,他愣了愣,心想自己是魔怔了,最近常常会冒出些古怪的念头:他哪里是什么大能了——顶多是个危急之际爆发潜力的间歇性奇才。 丢人! 脑海深处又是一道怒喝,云郎油然生出莫名悲愤,却又说不清为何悲愤?若他全力施为,别说是区区一根桃枝,整座峰都能给他掀了……不,掀东西太粗俗了,他晃晃脑袋,为自己忽然冒出的念头感到羞愧。
第18章 古剑辰极 一炉鼎与一弟子,于渺渺峰顶面面相觑。钟异之倒没有嘲笑的心思,毕竟那不过是个刚入门的新弟子,什么都不会也很正常。 可云郎以“沉陵同辈”自居,非常无地自容,他此刻只想找点事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 沉默间,远处草丛里隐约露出雪色白点,云郎定睛一看,就看到数只绒球般的白兔挨挤在一处吃草,还有几只在追逐跳跃。 他张了张嘴,看得有些着迷。 钟异之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道:“小师弟也喜欢兔子?” 云郎喉结滚动:“喜爱之极。” 钟异之:“这些生长在剑门的兔子各个丰润机灵,还不怕人,平日里很多弟子都会喂上几把鲜草,你要是喜欢……我们一起喂兔子吧!” 云郎:“不怕人?”那岂不是很好抓? 钟异之:“抓一把嫩草,走过去,蹲下身,它们就会凑过来。” 竟还有这般灵性的食物? 钟异之看他,仿佛看到了平日里沉迷“吸兔”的师兄弟们,道:“看到那只最肥的了吗?初师姐还给他取了名,叫雪圆。” 云郎向往道:“好名字。” 想吃! 云郎立马将桃枝踢到一边,高高兴兴地往演剑场外沿走去。 钟异之对那些毛绒绒的小动物倒没有那么热切,不过他很喜欢这个新朋友,于是也跟了上去。 另一头,陆祁暗中观察着两人的动作,冷冷嗤道:“幼稚。”根骨差便也罢了,还不务正业,没救了。 大殿内,沉陵正与临初真人议事,旁边还坐着各峰峰主。 数月前,机甲铁人闯入凌道峰的事,在剑门高层间并非秘密。前些日子又遇到白虎妖王潜入宗门,两件事接连发生,难免让人忧心忡忡。几位峰主都觉得两件事有所牵连,闻听沉陵现身渺渺峰,正和掌门真人在殿内议事,便纷纷赶了过来,想要一起商讨如何让白虎吐露实情。 沉陵在白虎妖一事上格外沉默,听着众人谈了半天,才道:“白虎另有隐情,诸位不必心忧。” 语毕,也不多做解释。 小苍峰峰主常闲真人是位相貌年轻的女修,她一袭墨色长裙,灵蛇髻上别着一截银簪,轻嗔追问:“是有什么隐情呢?” 沉陵道:“他与我是私怨。” 私怨,就是讲与不讲皆在于沉陵。但谁都知道,尊君久处宗门,许久未出山,哪里凭空冒出的虎妖会与尊君有私怨? 沉陵道:“我此次前来,是打算下山一趟。”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若是下山一趟,御剑转瞬即可成行。既然专门告知他们,恐怕意味着有些特殊。 临初掌门问:“敢问师叔出去几日?” 沉陵道:“少则一月,归期不定。” 归期不定? 如今海内安宁,修界平静,各大宗门相安无事。剑门有沉陵尊君坐镇,稳稳占据四门十三宗之首,护卫人间正义,几百年来,邪魔歪道已如灰中火星,成不了势。 可以说,能有此番稳定格局,得于沉陵一人。 如今他要出山,还说“归期不定”,实在令人不安。 众峰主心绪起伏间,沉陵已经将心思放到了小道侣身上。 “夫君,夫君……能听见吗?” 苍狼大王白日里变得法力不精——神识传讯这种一结亲就该会的技能,也用得不太熟练。他头一回主动联系沉陵,语气里带着试探和不确定。 “咦,我已经很努力地想着和夫君传讯,可怎么没得到回应呢?难道我真的是个法盲,火球变不出,控剑控不了,现在连传讯都失败了。唉,鼎生艰难,我怎么就这么笨呐。” 以为传讯失败的云郎,在脑海里开始了碎碎念。 沉陵眼皮一跳,中止了道侣的自省。 “何事?” 云郎声音骤停,半晌后:“啊,成功了!” 沉陵:“……” 炉鼎小心翼翼问:“夫君,剑门戒杀生吗?” 杀生? 自然是戒的,但他不觉得云郎是个敢杀人的性子。 就听云郎不好意思道:“渺渺峰上的兔子,能吃吗?” 沉陵久久没有答复。 云郎又道:“我今日认识了一名弟子,对他很是欣赏,想请他吃一顿野味。我现下已经捉住四只兔子了,两只留着,晚点带回去给你吃好不好?” 沉陵:“……好。” 云郎高兴道:“太棒了!” 炉鼎扬起脸,对陪伴了自己半天的小辈弟子笃定道:“放心,我问过人的,能吃!” 钟异之:“……”看着小师弟左右各提两只,统共四只圆润的兔子,他面如土色。 临初真人发觉师叔聊到一半忽然出神了。 “咳。”他出声以示存在感:“近日剑门接连遭逢外敌,师叔下山可是为了追查此事?” 沉陵没有否认。 临初真人道:“机甲之术,天绝阁最为擅长。可他们的宗门法旨并非邪佞之流,不像是会做出这等恶事之门。” 沉陵看向他:“未必是机甲,也可能是傀儡。七日后,我会带着道侣一同下山,查清此事。” 临初真人一噎——不是他多想,出门办正事还带上个无用的炉鼎,他这位剑道尊君的师叔,简直已经泥足深陷在鼎里了。 多好一将飞升的大能,栽在多差一炉鼎的身上,可悲可叹,可叹可悲! 临初真人压下满腹心事:“傀儡之术,自炼心宗覆灭后,就难成气候了。师叔可是想到了什么?” 沉陵摇头,没有将道侣中了炼心宗咒术的事说出。 “莫非师叔怀疑此事与炼心宗余孽有关?”临初大胆猜测:“想来师叔是打算去一趟截川,探查遗宫了?” 炼心宗地处截川中心,于两川汇聚之地建成一座巍峨殿宇,又以仙门法术移来三座高山,阻住世人脚步,山中又置傀儡无数,蓄养蛇虫,周围住民苦不堪言,纷纷迁徙。盛极之时,传出炼心宗以凡人为材,炼制傀儡,引来各派声讨,最后宗门倾覆,只余下一座截川遗宫。 沉陵道:“不,我要先去医道之源,清鸿崖。” 临初真人:“……” 沉陵道:“还望掌门替我备些薄礼,递上拜帖。” 临初真人勉强跟上思路:“前几日结亲大典,清鸿崖不是来了吗?” 沉陵淡淡道:“清鸿崖掌门未到。” 临初真人茫然,清鸿崖掌门已至大乘晚期,道法精妙,医术精绝。可这跟机甲铁人有何关系?又跟炼心宗傀儡有甚牵连?他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沉陵看着他,神情出尘道:“听闻清鸿崖景色明丽,崖内有一仙谷,流泉飞蝶映虹,我顺道带云郎去看看。”而这仙谷,非得掌门应允,谁都不能进。 殿内寂静无声。 临初真人再也不问,面无表情直身而起道:“我这就去备礼递帖。” 沉陵点头,站起身道:“有劳掌门。” 说罢,便行礼离去,行动间带起一阵极淡的胭脂香粉味,令掌门真人暗地里又是一阵痛心疾首。 “对了,那白虎妖尚未戒荤腥,每月送一次酒肉给他。严加看管,不必提出地牢审问了。” 众峰主:“……” 那可是抢你道侣,觊觎宝物的恶妖! 酒肉是什么?剑门有这种东西吗? 私怨?他们也想有这样的私怨! 下午时分,渺渺峰云雾散尽,显出辽阔山河,广袤天地。 后山断崖边,篝火明亮,风吹过,带起一阵炊烟和浓郁肉香。木架子上的兔肉已经烤至金黄,油汁渗出表皮,滴落进火焰堆中,发出“吡剥”声响。 钟异之坐在一旁,面上透出几分不属于少年人的沉默与复杂。 借用教习真人的一句话:在饱腹上,每日一粒辟谷丹,赛过烧鸡千千万。他自上山后,就断了凡俗吃食,如今骤然重新闻到肉香,坐看美食将成,才发现俗根未尽,食欲极盛。 渺渺峰上的兔子格外好捉,云郎杀兔剥皮的手艺格外熟练,等他回过神来,眼前已架好了火堆,火堆上并排四只处理好的兔子。 ——其中还有那只最为肥美的雪圆。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啊,这只好了。”云郎取下兔肉,抓起一把早已备好的碎草渣,豪迈挥洒,而后递给钟异之:“撒上此草,妖……人间珍馐,要多美味有多美味,给!” 钟异之面露挣扎,最后道:“好香啊。” 云郎扬起下巴,十分得意,美滋滋地又给余下三只烤兔翻了个面。 钟异之扯下一条腿,兔皮焦黄,肉汁饱满,一口咬下去,满嘴鲜嫩。 等到飞剑寻到人时,云郎和钟异之正双双瘫倒在草地,双目放空,神色回味。 “人生乐事,莫过于食兔肉。” 钟异之已放弃挣扎:“小师弟所言甚是。” 沉陵的声音自脑海中响起:“若玩倦了,就坐上飞剑。” ——御剑驮物,当属尊君最为熟练。 云郎瞬间坐起,一扫懒散神色,将用大叶子包好的两份兔肉抱住,雀跃道:“我道侣来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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