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有意用了激将法,想让对方乱了阵脚,露出破绽,但景中良今日尤其稳得住气,如此还能镇定自若道:“那咱们便拭目以待。” 顾宣武冷哼一声,也不再接话,可他总觉得心中不踏实,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祭天的去的路上很是平静,没有发生什么。虽是目的不纯,赵献祭天时却是心诚至极,借着回去的空隙,同老师盛鸿祯说了些话,无非是让对方留意安全。 “老师,来时我瞧那顾宣武和景中良说了好一会儿话。”梁明远借着扶老师上马的提醒。 那两人刻意把声音压低,又是皮笑肉不笑的姿态,外人瞧着都会觉得他们二人关系有所缓和,甚至还不错。 盛鸿祯并不过多评价,只同样交代梁明远留意安全。 虽然有御林军在,可百密终有一疏,万不能掉以轻心。 像是为了验证盛鸿祯所想,祭天一行果真有鱼上钩。回去的路上,有位妇人突然自跪拜的人群中冲出来,手捧血书嘶喊,“陛下,民妇有冤!” 她冲出来的突然,在前排护送御撵的御林军反应极快的拉紧缰绳,马儿嘶鸣,铁蹄堪堪擦过那妇人的脸。 “何人胆敢冲撞御驾!” 那御林军心有余悸,好在有惊无险,不由得呵斥。却见妇人不顾阻拦,仍是跪在地上,手捧血书,膝行至御撵处,一声高过一声,“陛下,民妇有冤!” 盛鸿祯见状,立即打马走至御撵旁。赵献已经从御撵中探出身子。 “福安,把御状递过来让朕瞧瞧。” “是,陛下。” 福安将拂尘搭在胳膊上,利落上前接下御状,眼中闪过怜悯。 不同于关注点全在御状上的赵献,盛鸿祯观察着顾宣武和景中良的神态。他们都做得茫然不知之态,却谁知有几分真假。凭他们俩的手段,这妇人断不会活到今日告御状的时候,那只能说明是有人刻意为之。 御状展开不长,但字字惊心,血色带着无尽冤屈将赵献砸的头晕目眩。 好哇,好一个权势滔天的顾侯爷! 御撵外,妇人声嘶力竭将那些不为人知的黑暗宣之于众。 “陛下要为民妇的丈夫做主!顾宣武贪污军饷与阵亡将士抚恤金,众多与民妇同样告御状之人,皆在半路被顾宣武截走,困于京山之下,不知生死。民妇……” 突然一阵破空之声,妇人沙哑的嗓音骤然停下,赵献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得一阵马儿铁蹄躁动,不安嘶鸣。他似想到什么,伸手猛的拉开帘帐,只见告御状的妇人被一支弓弩射中心脏,那箭矢有毒,当即毒发,七窍流血身亡。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尚在他这个天子面前,便干起了杀人灭口的勾当。赵献怒不可歇,浑身发抖,大喊:“来人!给朕抓到凶手!” “陛下,当务之急,龙体要紧,凶手猖狂,陛下还是尽快回宫为好!” 福安可是目睹了妇人是如何死的,他差点吓破了胆,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的主子。 御林军早在弓弩破空之声传来时,便大喊“护驾”,不过几息,御林军就把御撵围了起来。只是苦了那些个随行的官员,基本吓的缩在马背上。倒是盛鸿祯就在御撵边上,同样被护了起来。 赵献甩开福安欲搀扶的手,目光扫过人群和已经死去的妇人,恶狠狠道:“朕不走,朕就在这,看他们敢猖狂到何等地步!” 这架势,是铁了心彻查此事了。街道两边跪拜的民众悄声议论,又惧怕着圣威,只私底下咬耳朵,个个脸上都是对贪官权贵的愤恨之色。 “景中良!你无耻小人!” 从妇人告御状起,顾宣武就明白,对方原是在这等着,可他万万没想到还有一招杀人灭门的栽赃嫁祸。若只是一个妇道人家空口无凭,尚能轻松转换局面,而今妇人被景中良派人故意射杀于赵献面前,在小皇帝和天下之人眼中,无异于他坏事做尽心虚,公然杀人灭口,简直猖狂至极! 景中良沉了脸色,“顾侯爷竟也与我谈起‘无耻’来了。想当初你杀死亲子嫁祸于我,倒是忘了个一干二净,比不了您手段了得。” “你!”顾宣武气到无言以对,威胁道:“我现在就禀明陛下,此事不实,且妇人为你所杀,嫁祸给我!” 典型的气到有些丧失理智。景中良也不怵他,反而愈发得意,“求之不得!你猜大众的悠悠之口,是信你,还是信那妇人!顾侯爷,纵你如何争辩,这罪名,您可安心接好喽。”
第60章 攻打 贺牗收到盛鸿祯的信时,正逢顾宣武被夺了权清算。他以往做过的那些事,桩桩件件全部被记录在册,包括贪银。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是铁了心要让他倒台了。一时间,树倒猢狲散,抓的抓,躲的躲,反水的反水,一条藤的拽出来不少东西。 最熟知的字迹写着寻常琐事,灰毛鸭长大了些许,似乎没那么丑了。玉喜念叨他总是忙碌政务,歇的晚等等,诸如此类促膝而谈的生活小事,贺牗却看的入迷,心神恍惚。直至到了收笔处的“平安顺遂”四个字,他用指腹在墨迹上摩挲了片刻,才将信折好塞进衣领里。 六出不用看那封信写的什么,看主人家神色,自然知道是“春心荡漾”,一发不可收拾。他手上勤快,替贺牗的腿伤换药。 “那个,戚远怎么样了?” 暂且收了儿女情长,贺牗复盘陆砚山的线索,想起戚远还被安置在柴房中。 陆砚山的案子时隔十多年,线索少之又少,而此刻竟还有未被灭口的人证,这不仅是替司然父亲翻案,更是顾党倒台的有力帮手。 他那时忙着处理腿伤,以及在张轶和顾党那些耳目面前周旋,竟一直没能抽出足够的时间盘查。 “他近日倒也没做什么过激的事,只是有些沉不住气,总在柴房里转悠,似乎还是不太信家主您会帮他。” 六出手上动作麻利,还能腾出功夫来回禀戚远的事。他有些忧心这伤口能否好的全,万一落下了病根,往后寒凉时节都腿疼该如何? 贺牗倒没六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一个劲儿想着如何一举肃清这随州。至于腿,当时被扎时,没觉得多疼,处理的时候反而疼的几乎无法忍受。 “平白无故,他不信我情有可原。”贺牗抿唇忍疼,“他不能留在随州了。” “为什么?” 听主人家猛的来了这一句,六出还有点摸不着头脑。按道理说,戚远和万保都应该留下来,好在收网的时候做人证才是。 他见识到的为官之人的恶到底比贺牗少很多,许多事情压根想不到。 贺牗轻拍了一下他的发髻道:“他们就想着灭口呢。在这随州,咱们终究势力单薄,许多事施展不开手脚,更是暗中汹涌。戚远留在这里不安全,要尽快送走。” 思来想去,还是送到京城最安全。那里最起码在天家眼皮子底下,更有明湛和他的御史台在。若非实在无地可选,贺牗是不太愿意让一个戚远给明湛再添一重危险的。可眼下如何在随州顾党的眼线下神不知鬼不觉的送戚远平安到京城就成了一个问题。 贺牗没想到,仅仅时隔三日,这让他头疼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文德殿内,赵献刚下常朝,正坐在铺了软垫的圈椅上放松,被他留住还未离宫的老师就坐在对面。 赵献踢掉脚上的云头鞋,一手拿着奏折看。自从告御状,见大势不可挽回后,反水参顾宣武的折子多的像雪花,什么买卖官职这种在众多的罪名里面都已经是洒洒水而已。 “只待私铸币调查清楚,便可给顾宣武定罪了。” 马上就要扳倒自己皇帝路上最大的障碍,他这几日心情都十分不错。 盛鸿祯却轻松不起来,“陛下是说贺御史吗?” 他不加掩饰的戳破了小皇帝和贺牗那点儿小九九。 果然,皇帝学生的目光慢慢从折子上移开,被看穿了也不尴尬,反而大大方方反问:“老师知道了?” 随州远离京城,是保皇党的手伸不到的地方,凶险异常。那人只要在那多待一日,盛鸿祯就多一日的睡不安宁。稍加斟酌,他忽然起身撩起衣摆向赵献行了个跪拜大礼。 “老师这是作何?” 还在慢悠悠看奏折的小皇帝被唬的不轻,差点儿从圈椅上跳起来,他迅速起身,鞋都没顾得上穿,更忘了叫福安,亲自快步上前扶起老师。 虽然名义上他们是君臣,可赵献从来都是对盛鸿祯敬重有加,平日里顶多让他行个拱手礼,这种跪拜大礼,也只是正旦时的大朝会才行一次全个礼数罢了。 他亲自去扶,盛鸿祯却维持着跪拜姿态道:“请陛下立即调遣随州守卫拿下张轶等顾党。” 赵献略显惊愕,“仅是如此?” 顿了顿,盛鸿祯才又说:“顾党倒台已是大势所趋,陛下也已至亲政之年。待边境稳定,臣斗胆请陛下允臣与贺牗辞官归隐。” 至此,赵献总算听明白了。老师的前后两件事,都是为远在随州的贺牗所求。他忽然想起福安多嘴提过的一些关于老师和贺牗的过往。赵献负手来回踱步,半晌问了一句,“老师是在担忧贺御史吗?” 见盛鸿祯暂且没答,他便也顺着自己思路问:“也不知贺牗是否愿意归隐,且老师与贺御史正逢壮年,朝堂之事,还需老师多多费心……” 小皇帝还要说些有的没的,盛鸿祯忍不住出声打断,“陛下,臣与贺牗结识时不过二十四岁,阴差阳错,渐行渐远,已经误了十六年之久。臣欠他的太多,已是不能再耽误了。” 桌案上博山炉的烟气缭绕,赵献盯着烟气想着福安说过的话入神。按照福安的话来说,当年老师和贺牗可谓惺惺相惜,交情匪浅。而近段时间发生的事串联起来,寻常的话当然察觉不出什么来,可结合他们俩的渊源,赵献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他们之间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这次,赵献没有去扶盛鸿祯,而是应了他的要求,转身便喊来福安研墨,当即提笔写了送往随州的加急御诏。 “臣,谢陛下恩典!” 盛鸿祯心中大石终于落地,他刚起身理了理衣摆,就有穿着青灰圆领的小内侍急匆匆跑来,被门槛绊了一跤,帽子在地上滚了几圈。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福安停了手里的墨条厉声训斥。 “陛下!”小内侍压根来不及回禀福安的话,喘着大气喊道:“刺真发兵攻打边境了!” 福安手里的墨条一抖,掉在了地上。赵献写御诏的手一顿,抬头看了眼报信的内侍,转手在御诏上盖了个玉玺,差遣内侍送个急信去。
第61章 被困 盛鸿祯的第二封信来得及时,上面详细说了京城之事,包括顾宣武案件调查的进度,以及陛下下了御诏,要随州守卫押着张轶等顾党回京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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