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绥宁话里有话像是对他藏着事,他也不知钟随此刻在宫中如何,但他这回倒是没猜错—— 承明宫外头被精兵围了个水泄不通,层层禁卫面带冷意。钟随伸手虚虚扶了一下皇后下轿,似是才知了通报一般,凝妃从承明殿中走出,对皇后规规矩矩的行礼,嘴角却噙着一抹微妙的笑,也未有半分开口让禁卫放行皇后和钟随的意思。 “本宫不知,陛下病中,自己这个皇后倒不能来探望,”皇后哼了一声,冷眼扫了凝妃一眼,“还有你们,你们拦着,是本宫这个皇后现在命令不了你们了不成?” 禁卫统领面色僵了僵,嘴唇嗫嚅着似想解释,目光又落在凝妃身上,实在是进退两难。皇后他是得罪不得,但论得宠论后宫实权,凝妃这些年又比皇后少几分,何况人家现在有个争气的儿子…皇后那儿,先太子早没了,恒王不知还等得到吗?如今他听信了端王的差遣,说起来皇帝大限临头,端王即位顺理成章,想着心里也硬气了几分,就当看不见皇后的脸色,听不见她方才的质问,目光直愣愣守着承明殿。 他到底是禁卫军,皇后见没了回应就要越过凝妃往里头走,吓得跟在凝妃后头的小太监直磕头,哆哆嗦嗦说话声都盖不过额头撞击地面的声响,不愧是比那只在后宫侍奉过的小太监见过的大人多些,禁卫统领只是僵着脸色,面上有为难之色,显现着些许在追上前去拦住皇后和纵着皇后就此闯入殿中的犹豫…… 前者他摆明了就是要与皇后、也是与恒王作对,后者…眼见着凝妃眼底的狠厉愈发浓重,又想起先前赵暄找上自己时——他恍然,离弦的箭哪里还有后悔的工夫,倒是自己在这儿犹豫,让汪皇后能早些进了殿中见到皇上。 于是那禁卫统领收了向凝妃行礼的手,欲拔腿向皇后的背影追去,心中不过还在感叹汪皇后不愧出身将门,连女儿家都是从小习的武,入宫多年行动依旧不似凝妃这般疏于运动的宫妃,还未来得及走出一步,却发现自己腰侧佩剑被钟随倏地抽出,须臾间就横在了自己脖子上。 钟随神色如初,声线平静,好似只是平日间被召见进宫时同寻常禁卫的招呼:“往常只知宫中禁卫皆是听从陛下调遣的,不知何时凝妃娘娘都能越过陛下做这些了?” 他目光落到凝妃脸上,看得凝妃只觉得眼前一黑,仿佛下一秒那泛着寒光的长剑就要抵在自己脖颈上一般,两腿瘫软近乎摔倒。她小声念一句佛,还是挤了几分笑,想做的一副从容的样子同钟随周旋:“钟大人这是何意?当初提出让暄儿暂时替着陛下管着朝政的,可正是皇后娘娘,朝堂中也是都知晓的,怎么一到大人嘴里,就成了我们暄儿的不是了。” “娘娘说笑了,臣哪敢说您和端王的不是,”钟随冷哼出一声,手上却使了力气直接将剑柄转了方向刺进禁卫的肩膀,松手便追着汪皇后去了。 里头自然是早得了消息的,只是赵暄不比他母妃,心知时候未到留有一线,钟随解决完凝妃与那群草包禁卫的时候赵暄正勉强地与汪皇后说话。他眼下青黑,面容也显得灰败劳累,看着一副为了侍疾劳心劳力的样子,捡着好听的要与皇后说:“母后也知晓,如今上京,成年且在朝堂中的皇子仅我一人,朝堂之事不可懈怠……但父皇生病并非小事,” “自然…也是我…多上心,” “方才我母妃…恳请母后…我母妃不过是忧心父皇,” 赵暄口中不停,说着却愈发眼神飘忽。汪皇后行至此依旧被他拦着不让进殿内见到皇帝,却眉头舒展,还轻声宽慰着他:“母后当然知晓,暄儿最近费不少心…” 钟随急忙赶到却见得二人这般话语,又想到今日之计划,或者说是长线放至此,终于要收网捞得大鱼,也不免觉得好笑,他面上淡淡,转身对着宫门等待。 ——“端王殿下……皇后娘娘,钟大人也在,”来人是李德辉,按说陛下贴身使用了二十余年的大太监,该是在殿内寸步不离地守着的,此时却慌张来报,“恒王殿下,同定国公世子从南边儿回来了,已经入了上京城门,就要进宫了。” ---- 🥺这个发完终于就剩最后一部分了
第49章 栩然蝴蝶一身轻 天气晚来秋,风中也带上了凉意。定国公府盛栩舟房中,白朔将红泥小炉端上桌子,又吩咐着厨房快些准备茶点,退下前不忘将屋子里会进风的角落仔细检查了一遍,又将门掩好。 “然后呢然后呢?”盛栩舟原本坐在桌前,一副托着下巴乖乖听讲的模样,却还是忍不住打断,只捕捉到钟随话语间半点空隙,就十分激动地站起身来,音调也不禁拔高,“是不是我大哥同恒王势如破竹风樯阵马,皇后一开始同意将朝廷政权交予赵暄手上就是同他们里应外合,如此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就一举从南方回京,打的个赵暄措手不及……屁滚尿流…” “对,也不对,你急什么,就差这一会儿吗,让钟随……让弟夫说完再说话不行?”盛绥宁坐他身侧,被盛栩舟手舞足蹈突然起身给吓了一跳。 他坏心眼地笑,故意起哄一般目光在钟随和盛栩舟二人之间流转。钟随还坐得住些,盛栩舟听了,险些脚下一滑跌坐下去。仅此二字,听得他两颊酡红,手指不住地攥紧衣袖,一时竟忘记了上一秒自己还是热切追问着钟随恒王进京的始末:“二哥你少打趣,你与…与恒王,几月不见…可才是真的…” “咳”,盛绥宁笑笑,懒得理他,倒是钟随轻咳一声,虽脸上也泛着止不住的笑意,还是把话头给引回来,“你猜对不少,我们早知赵暄联合霍营给皇帝悄悄下了药,但并未想这般早就将他戳穿。” “还是他心急——这儿你就说错了,皇后为首,将朝廷权力交予赵暄,一是按计划行事,原本的计划就是待到皇帝不行了,将朝廷之权交到他手上。但许是赵暄觉着,药力不够?还是他不愿错过赵旬这个竞争对手不在上京城这个绝妙时机?总之当时皇后也是不得不将朝堂交给他,不然总不能交到赵昔这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孩子手上吧。” 盛绥宁冷哼一声,他说着这些话,神色如常,但听得盛栩舟心下一沉:他虽在朝中,但对大哥、钟随和恒王之间的计划却还不如二哥这个看似远离朝堂的商贾,莫不是外头有人借着二哥庶子的身份乱嚼舌根,哪需要他如此?倒是自己,帮不上一点忙,连着自家人、枕边人都不透一点风来,在自己没心没肺过来了的这些日子里,却承担着这样的凶险。 钟随看他眼中兴奋的光暗下去,伸手抚过他后脑,轻声开口,像是怕惊着他一般的:“都过去了的,也不是有意瞒着你,你大哥说你不知道才为好,他不在这些日子才使得你心无旁骛照看着家里…” 盛栩舟抬着下巴看他,眼底含着复杂的情愫,水雾迷蒙的亮光,看得钟随口干,慌不择路一样拈了一块茶点就塞进盛栩舟嘴里。 “大人,我不是在怨你们行事不带着我,”盛栩舟话音有些干涩,他一块点心下去噎得慌,又急着讲完话,才拿起手边的白瓷小盏一饮而尽。 盛绥宁沉默,看着弟弟在一旁郎情郎意好不感动,他真是有些看不下去,也只是笑着赞同:“是啊,如今赵暄名为被软禁,实则只待他下药的证据被公开就能完全坍台,他母妃、他王妃这样的角色都不值一提,后宫里让人悄无声息消失的手段不用太多。皇帝能不能醒全靠他自己造化了,也许赵暄还留有些父子余地,下得药量能够允许他醒来交代几句遗言…” 这些天过得实在,天旋地转一般,盛栩舟也没再说话,任由着屋内仅留下红泥小炉中火花迸裂的声响。像是考虑良久方才下定了决心一样,竟是钟随打破了沉默:“此番过去,上京能安定不少——” “小舟,能否,将你我二人的关系坦白。” 啊? 这话不应该自己提吗,怎么钟随先提了?盛栩舟惘然,但他见钟随眼含希冀,又见一旁盛绥宁忍俊不禁,只羞涩地点了点头。 ---- 这是 最后一部分
第50章 一面是好不容易将恒王从南边盼回来,才得以结束上京这悬而未决的闹剧;但早朝自宫乱平定后就又重新开始了,盛栩舟好不容易过几天懒散日子,幸得秋日天气里多出来的凉意,才使得盛栩舟没那么容易犯困。 他照例同户部其他下属站在一起,无聊到心将要飞出紫宸殿外面去。今时与往日不同,坐在上首的人变成了赵旬,还有的,往日里能与钟随平分秋色的国师今日也缺席了。明面上一切如常,少了谁似乎都掀不起大浪,但仔细听却发现,周围不时有些窃窃私语,盛栩舟偶尔抬头瞄一眼,发现尽是往日端王那一派人。 端王联合凝妃意欲控制皇帝,却怎料皇后当着朝廷的面将朝政大权交予端王,私底下却早已与恒王里应外合——现如今坐着主持朝会的是谁,而缺席的又是谁,显而易见了,连以后陛下是否还能醒来都不大重要了。 盛栩舟对他们的心态没法共情,对他们未来的境遇也不感兴趣。但他回府后还是同盛绥宁讲了,听得盛绥宁笑得开怀,对他说:“小舟,我原以为你每日早朝净是去站着瞌睡的,没成想你倒这般细心?” 盛栩舟撇撇嘴,看身边的下人们都在瞧着盛绥宁笑,生怕他们下一句就欣慰地说“好久没看见二少爷笑这样开心了”,脸上莫名热得发红,赶忙换了个话题去:“二哥,陛下万一真的…恒王,大哥,还有钟随可有暗中下手?” * 承明宫内殿 太医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是陛下积劳成疾,静养即可,假以时日定能恢复,但皇帝的病床前总是围满了人。 端王和凝妃母子,若是有了机会,还拖家带口地把外戚肖坤树,有时端王妃和孩子们都一并带上;宛嫔身着素衣,手里牵着总是低着头的赵昔,似乎是怕一松手儿子就跑了一般的,宫外有些出嫁了的公主也日日来,在渴求着皇帝真咽气前能睁眼看到自己,也算能谋点好处。 国师和钟随有时也在,自打恒王回来之后他也同着皇后一并来,就即便是皇后,也遵循着病榻之前人人平等,有人握着皇帝的手不肯放。 是凝妃,端王目光殷切地看皇帝被人灌下一整碗漆黑的汤药,凝妃不肯放手,嘴里还一迭声地念着“菩萨保佑” 。 皇后连床榻边的位置都没挨着,她只是淡淡地站在外围,赵旬虚扶着她的手,钟随紧接着站在他二人身后,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他目光冷冷落到赵暄身上,赵暄好似全然忘记了才发生不过几日的闹剧,或许心里还在怨恨为何没有在赵旬进入上京前就让皇帝一命呜呼,才让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被赵旬临门一脚给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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