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人要陷害恒王就说得通了,”盛栩舟接过盛绥宁给他倒的花茶,茉莉花香气清婉,晃动杯盏看见花瓣在水中上下浮沉,盛栩舟仿若思考,最终忍不住开口,“二哥,端王这样做不怕一下就查到自己头上?” 盛绥宁唇角一勾:“要是钟随明日再问你,你这样回答他就行…” “咳……”盛栩舟听他这样讲,呛了口茶水,轻哼一声,面上有愠色,“你们一个两个的,几句话让我传来传去,还不是看我好欺负,是在玩儿我呢…” 他一双杏眼,脸颊边两个酒窝,又总爱穿浅色,确实怎么看也不像快要及冠已经入朝的人了。 盛绥宁憋笑,刚想安慰炸毛的弟弟,却有下人来通传,中书侍郎家嫡子来访,盛栩舟喜形于色:“佑初来了!” 中书侍郎的嫡子葛佑初,和盛栩舟同岁,因得中书侍郎府恰与定国公府相邻,他与盛栩舟一样都是爱玩的散漫性子,两人从小便投机。 他让身后跟着的侍从递上自己带来的东西:“是新得的一套青瓷茶具,听闻盛二哥刚好得了些新茶,想来可以配这茶具用…” 盛栩舟忙道谢,又赶紧招呼他坐下,却发觉葛佑初脸上似带着乏倦之色,调侃他:“佑初,怎么你看着倒也像早起上朝了一般?难道真像传出来的那样……你母亲要给你说亲啦!” “哪有…”,葛佑初这才收了脸上不自然的疲惫,他同是去年科考,只是而今还不需上朝,“小舟,听说你和阿演喂的那只猫死了,可是真的?” 盛栩舟被他突然一问,有些摸不着头脑:“是这几日太冷……你怎么也听说了,我和阿演可是难过了很久…” “后院与我府上一墙之隔,下人之间随意聊些,我听说不是很正常吗,”葛佑初解释,许是见盛栩舟确是伤心的样子,于是换了个话题,“在户部可还顺利,早朝起得来吗?” “佑初还用问,你不了解他吗,”盛绥宁抢着说,“只可惜以后日日都得如此咯,早晨我见着阿演,都说小叔不在没人陪他玩了。” “啊~”,盛栩舟像经霜的茄子,下巴颓丧地磕在桌面上,“不过阿演也就快活这两年了,也不知大哥打算何时给他安排开蒙…佑初,你同我说实话,你母亲给你说亲,是否确有其事阿,说起来我还比你大上几个月,要是母亲有一天给我也张罗起来了可如何是好…” 葛佑初脸上腾就红了,嘴里结结巴巴,伸手作出要打盛栩舟的样子:“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你分明是心虚的样子!”盛栩舟抢白。 “我家中还有兄长的婚事没有着落呢!真轮到我也得等我及冠之后了…”葛佑初像被他戳中,解释归解释了,却真是一副心虚的样子。 盛栩舟仔细思量,倒确是,葛佑初上头还有几个庶兄,不过自家也是,盛绥宁还未成亲,母亲应该不会越过二哥,直接为自己安排婚事。 他走神片刻,葛佑初便起身要告辞,说是还有公务要处理,本只来定国公府送个东西,怎的就已经坐了这好一会儿了。 盛栩舟看出他今日来神色有不自然,自己已经是和他从小便认识的关系都不方便说,大概是有什么棘手的事,也不强留他,跟着盛绥宁一起把葛佑初送至定国公府门口,自己也与盛绥宁分别,回了自己院子里。 他屏退了下人,只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心中琢磨先前钟随与他说的话和回府后二哥同他讲的, ——今日呈上去的奏折中必定会有所提及案件中数目最大的假银两出自诚玉坊,最迟到明日也能够知道皇帝究竟会如何处置赵旬了。但看大哥依旧是完全不慌的样子,还是这一切其实都在赵旬的意料之中。 况且,看钟随与兄长的熟稔程度,并不像是只在多年前同窗过的关系,但钟随若已经站队,看皇帝如今仍在两位皇子之间摇摆不定的倾向,他定是不会再得皇帝重用的;但若钟随明面为中立,只是与兄长和恒王暗度陈仓呢? “可要真是这样,为何不直截了当与我明说……”盛栩舟在纸上写写画画,小声嘀咕。 定国公早已交出手上实权,安安心心在家做一闲人,如今朝中代表着定国公一门的是世子盛翊。父亲不喜太过露锋芒,但盛翊独独在这件事上违背了父亲的意思,在朝中初显两位皇子争储趋势时就站队恒王一派。 盛栩舟初初入朝,手上还未有多少权力,但他看二哥即使人不在朝中,也是支持恒王的意思,他行事上不表露出来,朝中其他人也会把他划为恒王一派。 盛栩舟暗下决心:等到明日再见,定要去问问钟随,他与大哥之间,究竟还有什么其他的联系。 屋内一角的绿釉香炉散发着袅袅芬芳,温度上升了不少,盛栩舟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反觉得香味浓了。他把窗推开一条缝隙,瞥见外头雪几乎化尽,似乎冬日,就这样结束了。
第5章 第二日再见到钟随的时候,盛栩舟有些心虚。 常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像是走马灯一般,盛栩舟的梦里有多年前幼时进宫与钟随的偶遇,有今日早朝时他隔着人群望见钟随的背影, 最后画面闪回,一下子变成了钟随嘴角噙着笑意,一步一步地靠近他,和气地开口,说出来的话却不留一丝情面:“小舟……愚钝!” 盛栩舟一惊,倏得睁眼,睡意也被吓得全数消散,心跳得像有只兔子在胸腔之内乱撞,深吸几口气缓了一会儿方才镇定下来,发现天将亮,也该是起身的时间了。 他本想趁着早朝结束时人多,寻思自己先去户部候着钟随就行,这样就避免了一路同去。 “白朔!白朔!”盛栩舟站得后,出了紫宸殿的门就远远喊白朔,却突然被身边人扶住肩膀,他侧身一看,竟是钟随。 周围有些嘈杂,钟随靠近他耳边说:“今日也急着回府?” 盛栩舟摇摇头,他继续说道:“那不用回去把这朝服换下了,你与我直接同去户部就好…” 钟随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只是盛栩舟脑子懵懵的,混着周围其他的声音听得不真切,白朔也看到了他,于是变成了白朔跟着盛栩舟,盛栩舟垂头跟着钟随,光走着,一路上谁也没开口。 行至户部,钟随坐在那黑漆四方桌前。“钟大人,”盛栩舟让白朔把他昨日把自己关在房内写出来的草稿递过来,“皇上时至今日早朝也并未下令处置恒王……但我认为,想必他定已经知道流出数量最多的假银两就出自恒王名下的诚玉坊中…” “所以这事必不可能是恒王做的,皇上此时还在引蛇出洞,恒王倒台,得益最多的是谁不言而喻,因此不论引到的是否是真正的蛇,皇上都不会因此处置了哪位皇子……最后也只不过给事件下个定论镇定惴惴不安的百姓罢了。” 盛栩舟起初思路还不大流畅,讲着讲着眼神中又带上了光,眉宇舒畅,脸颊的酒窝又现出来。 钟随盯着他沉默了半响,从他手中接过被涂画得密密麻麻的纸,仔细端详,说出来的却是:“小舟,写的竟还是瘦金体…” 盛栩舟气得咬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他不能表露,回头瞪了一眼快要发笑的白朔,面上岿然不动:“钟大人…您认为我说的这些,可对?” 钟随像是很享受这样把盛栩舟逗到快要发作的过程,不过总算没再继续说下去,他敛了笑意,一转话头:“不错,但皇上并非不打算处置恒王…要想知道该会如何处置,你一会儿随我一道前去面圣。” 盛栩舟松一口气,钟随这回总算不打哑谜让自己在兄长和他之间做传话筒了,但他也不知皇帝这是在卖什么关子——一处疑问解了又来一处,真是日日不让自己太平。 他不好说诸如自己已经快要疲于应付这类的丧气话,想着即使说了钟随也不会似家里人般安慰他,又想起钟随刚说他时此笑非笑的脸:“写瘦金体又怎么了…钟大人别带偏见,我还能模仿别人的字迹呢,从前被罚抄写,我照大哥或是二哥的字迹起个头,后面他们帮我写完呈上去也没被发现过…” 钟随很给他面子地笑笑,恰有内监前来,说是陛下召见钟随。 盛栩舟不是第一次见皇帝,但还是第一次来御书房,心里不知钟随一会儿会让他说些什么,忐忑又带着些新奇。 他跪在钟随之后行礼,余光向上,看见皇上摆摆手让他们起来,站起来之后他目光也不敢乱飘,看见皇帝身后金丝楠木的博古架上摆放着精致非常的奇珍异宝,想感叹却思量这不是在家中那般随意的场合,半张的嘴又默默闭上…… 皇帝仍是那副疏懒似没多少精气神的样子,开口嗓音听着有些低哑:“沅洛,假银两一案,调查如何了?” “陛下,证据臣已如数呈上,”钟随拱手,“此案涉及皇子,恕臣不能擅自决定,还望陛下定夺。” “嗯…”,皇帝似乎就在等钟随这句话,赶忙接上他的话继续说,“朕这个儿子真是,没法让朕省心!” “虽已查至这数目最大的一笔假银两确是从诚玉坊传出,不过现下并未有证据指明是恒王殿下指使传出的,恒王繁忙,诚玉坊仅为其宫外一处产业,陛下可等我户部进一步调查……” 盛栩舟接到钟随一个眼色,上前半步站至钟随身侧,冲皇帝说道。 皇帝对他眯了眯眼睛,李德辉适时小声提醒:“陛下,这位是定国公三公子,如今也在户部。” “是盛家的小公子啊,竟是都长这么大了…”皇帝眉目舒展些,正想再说什么,听见外头有人禀告,端王前来拜见。 来得真巧 盛栩舟与钟随对视一眼,往边上两步,看赵暄意气风发大步行至中央,匆匆忙忙行了一礼,又像赶着时间一样开口:“儿臣原是与五弟要一道来的,只是下了早朝,五弟才派了人来同儿臣说有事,儿臣只得独身前来,行至宫中又想起前几日新得的,想献给父皇的东珠摆件被落在府中了…又只得另差人去拿,才搞得这样匆忙…” “难为你有心了,”皇帝脸上显出几分笑意,“倒是旬儿,整天不知道在忙什么,这些政务倒是忙到连入宫见见父皇的时间都无?” 他一掌拍在桌案上,赵暄讪讪地笑:“诚玉坊…父皇该也听说了,五弟恐是一时糊涂……五弟没工夫进宫,儿臣这个做哥哥替他说两句,父皇念他年纪尚小,还望宽恕一二…” 盛栩舟心里一声冷笑,只叹看这天家父子,演的又是哪一出,竟是不必外头的戏园子差。 他微微侧身想看钟随作何反应,见钟随上前对端王行礼:“三殿下有心,只是现下此案尚未定论,三殿下切莫忧心太过。” 赵旬脸色有些难看却碍于眼下情况无法发作,盛栩舟看他由晴转阴的脸色,差点没憋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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