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继北揉了揉眼睛,“这下是真困了。”
温从道:“你要是真想睡这里,就睡吧,明早我叫你。”
庄继北点点头。
原本他以为自己换了张床会睡不着,至少也没这么容易地入睡,可谁知刚一闭眼就陷入了梦乡。
他像是踩在棉花上,将那团棉花捂在怀中,捧在心上,抱得极紧,绵绵软软,舒服极了。
这一晚他睡得极好,以至于被温从叫醒的那一刻还恋恋不舍。
元宵节前,庄府上下人等忙的喘不上气,庄继北也是,大半的时间都留在了会客以及被会客上,单说这些日子长辈给的压岁钱就足够他装一个包袱了。
亦有书院同窗间分别是三绕五绕的亲戚,不在书院见面了,拜客参宴时又相聚了。
一群子弟穿得喜气洋洋,围在一张大桌子前高声欢呼玩得疯狂。
他们还见到了不少人家的姑娘,文静甜美,个个公子露出惊艳的目光,当然,其中不包括庄继北。
而在这期间,庄父一直没有归家,连带着永宁府的那位五郎,也就是庄继北的舅舅,按理说也该见一面了,却也未见。
直到元宵节后的五日,传来消息,经御史审查,王家通敌叛国结党营私霸占田产私收贿赂,已回禀圣上。
不日,圣旨传下,宣,满门抄斩!
庄继北心咕咚一下,听见这种消息时,呼吸一滞。
周围低声议论的丫鬟们也纷纷捂着胸口,暗暗心惊。
解决了王家,庄父以及其他同僚终于各回各家了,庄父心情大好,将年上没给大家发的赏赐挨个翻倍发了下去,轮到庄继北时,庄继北看着自己父亲眼角满含喜意的样子,内心痛苦极了。
庄父和他说话,他也不理,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是一句:“您就不怕良心受谴责吗?”
那几日,他一直昏昏沉沉,不敢睡觉,害怕夜晚。
怕极了。
他害怕自己一闭眼就是王家的冤魂来府里索命,或者飘到他床边勒住他的脖子要让他偿命。
这样的心态持续了将近有一个月,直到再无人提及王家了,才勉强罢了。
书院开课,梧桐替他备好了厚礼,又给他带了吃食,外面马车早已套好,进了书院后,熟悉的竹香缓缓袭来。
春日已至,众人褪下了冬装,一身加棉的春装穿了出来,显得轻薄不少。
枯燥乏味的功课,再过十年也不变,庄继北在堂上和其他公子飞快地传递纸团,看着纸团上画的各种妖魔鬼怪滑稽花样,忍不住偷笑。
林瑞之给他扔来一个纸团,不小心砸到了庄继北身后席位的侯荣,侯荣嘶一声,直接就道:“夫子!他们……”
侯荣的话还没说完,庄继北就斜倚着,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搭在后面的书案上轻轻点动,勾起唇角,上下扫了眼他。
侯荣嗓子一痒,喉结滚动下,硬生生将要说的话给压了下去。
庄继北笑道:“夫子,侯荣可能最近脑子不大好,一惊一乍的,耽误您上课了。” ----
第 9 章
侯荣气得脸色铁青,直到下课,还像个即将炸毛的公鸡似的,狠狠瞪着他们。
一堂课结束,众人朝外走去,庄继北起身,顺势踢了一脚书案,淡淡道:“出来说话。”
众人跟在侯荣身后,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侯荣,心知有好戏要上演了。
不过这次庄继北却没让旁人跟着看热闹,而是单独将侯荣叫到了书院外暗道位置,然后将人按在墙上,嘴角噙笑:“是不是以为我把去年的事儿都忘了?嗯?”
侯荣身子一颤,结巴道:“什么……什么事儿……”
他戏谑地拍了拍侯荣的脸,“你别紧张,我懒得打你,真想打你,你也不配我动手了。只是我这人喜怒无常得很,说不定不打你,却让你有别的亏要吃,要我说,做人还是规矩着点,做事儿更要凭良心。我只是揍你一顿,你小子是想要我的命啊。”
侯荣急道:“不是我推你下水的!”
庄继北挑眉:“我可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我说的是落水那件事?”
侯荣一哑,左顾右盼,试图找个能帮他解困的人,可这周围都有庄继北身的小厮守着,谁也来不了,最后只能哀声说了句:“谁他娘的知道你不善水性啊,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会吗,我只是想看你吃瘪,没想着真要弄死你啊!”
庄继北微微眯眼,先是露出一点和善的笑,陡然间眉目阴寒,一把抓住他的头发,语气冰凉:“也正是因此,我才没弄死你,否则你现在能不能站着和我说话还是个问题呢。”庄继北手下力道加重,“以后见到我,躲着点走,我不想看见你,你也别来我跟前碍眼了,懂吗?”
说完,松开了侯荣,侯荣咳嗽不止,坐在了地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性,突然吼道:“庄继北!”
庄继北正在擦手,看了眼他。
“你不要太猖狂!”
庄继北好笑:“我猖狂了你又能怎样?”
侯荣愤愤道:“你当我没有你的把柄?当日你去的是什么地方!你召集几家子弟去了红袖招!我要是把这事儿说出去,别说你父亲打死你了,那些贵胄家庭也肯定再不睬你了!”
庄继北嘶一声,还未来得及动手,这孙子就跟个窜天猴似的飞快跑走了。
庄继北恨得牙痒痒,因为这还真是能被威胁的一点。
他满心不快,先压住,之后再想办法对付侯荣吧。
庄继北整了整衣服,朝外走去,午休时间到了,不回书院也行,刚走了几段路,到了酒楼外,突然瞧见一个蜷缩在阴暗巷子里的女人。
那女人一身粗布麻衣,脸上灰土土的,已经看不清相貌了,正被一个酒楼伙计驱赶辱骂着,那女人像是没听见一样,只自顾自的从地上捡起旁人不要的残羹剩饭送入口中。
庄继北瞧着有几分面熟,走了过去,道:“抬起头来。”
那女人听见他的声音后一愣,缓慢地抬头,四目相对。
庄继北吸一口凉气,第一反应:大白天见鬼了!
这不是王家的那位二小姐吗,据说王家满门被斩……
那二小姐他认得,小时候长姐带他见过,是个容貌清丽的,如今却成了这么一个乞丐模样。
王二小姐似乎并没有认出他,只是见他颇为富贵,便连滚带爬地过来,吓得庄继北连连后退。
对方抱住他的裤腿,嗓音粗糙,哭喊道:“救救我……给个活路……求求您……”
跟在庄继北身后的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心觉不对,面目一沉,其中一个趁此机会悄悄离开了。
另一个守在庄继北身边,一脚踹了上去,怒喝:“什么东西也近身!”
庄继北沉默片刻,最终还是被小厮劝着进了酒楼不再理会。
庄继北在酒楼里想了又想,听着外面的辱骂声和殴打声,大为不忍,一拍桌,咬牙道:“男儿家在外面惹了是非,哪有让女人连坐的?”
王家人已经死了个干净,王二小姐如今的身份是逃犯,若是没人相助,被发现了,活不了多久。
庄继北下了酒楼,吩咐小厮:“我在南郊有一处别院,你去将人安置在那边。”
小厮大惊:“不可啊!”
庄继北道:“就让她只住几日,之后送她去别的地方生活吧……”
小厮急道:“少爷,咱们可不敢做糊涂事儿啊,朝廷要杀的人,没杀成,我们不说把人绑到官府,怎么还能帮着包庇呢?”
庄继北道:“可她只是女流之辈啊……王家都死绝了,留一个活口,不行吗?”
小厮拦不住,一头热汗,被迫听命,暂且将人安置下来了。
庄继北回府时,心脏扑通扑通跳,紧张极了,旁人和他说一句话,他都能想半天,生怕被人发现了今日举动。
回府时,正巧遇上了左校尉大人,左校尉对他是极好的,亲切地笑道:“都长这么高了?”
庄继北心虚道:“哈哈……是、是吧……”
左校尉道:“来!站直!怎么看着那么藏头藏尾的?”
庄继北更心虚了。
左校尉审视着他:“你小子怎么看着怪怪的啊,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庄继北立刻道:“没有!”
左校尉笑出声来:“一点都不会骗人,是不是瞒着你爹又闯祸了?”
庄继北松了口气。
左校尉揉了揉他的脑袋,庄继北不满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摸我……”
左校尉道:“行行行,长大了,有脾气了。”他从袖口里拿出一枚极小的令牌,笑道:“送你了。”
庄继北一惊:“听说这是您平定安阳城京中赏赐下来的……”
左校尉提了提跨带,朝外走去,挥了挥手,留下尾音:“拿去玩吧!”
若说起庄继北身边那个回来准备给老爷报信的小厮,计划是好的,但可巧庄父今日才出了城门,快的话晚上回来,慢的话恐怕也得数日,摸不准时间,小厮又知道此事轻重,不敢耽搁,见不到老爷,灵机一动,想起了老爷嘱咐过,他不在的日子里,若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可以先联系温氏,便又寻到了门客温氏那边。
那会儿温氏正在处理庄大人派下来的几份文案,温从站在一旁。
小厮如实禀告后,温氏头也不抬,站在书桌前,一手负后,一手执笔,轻轻道:“就当练手了,你去处理吧。”
小厮一愣,看向周围,也没见有个什么人啊,还未问,就见温小公子站出来,道:“是,父亲。”
泼墨夜色,唯有一点明月皎洁。
春日微风,暖意渐起,寒意消散,吹到人身上也是温温柔柔的。
庄继北是两日后才去见的王三小姐,白天才从猎场回来,身上的戎装和背的弓箭还未卸下,听小厮说将事情安排好了,可以送人离开了,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对他而言王二小姐简直是一个烫手山芋,能最快将人送出襄州城最好。
他在外面叫门,里面却安安静静,毫无动静,庄继北也是个莽撞的,不想拖延时间,就算对方睡下了,那现在也得醒来立刻离开。
进去后,屋内没点烛火,黑沉沉,静悄悄。
庄继北泛起嘀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而当他走进屋内时,赫然一惊!
王二小姐倒在了地上,脖颈一道细长狠厉的血痕,被人残忍割喉,庄继北不自觉的捂住了自己脖子,半晌反应不过来,小厮恐惧的喊了一声:“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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