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棋又羞又恼,气得撒腿便跑,两人在他身后又是一阵大笑。 那晚李棋一宿没阖眼。愤怒羞耻过后,他又无比失落。美人几句话说得明白:他作为书童,原该为公子做那些事,可公子“瞧不上”他,所以不曾碰他。 蒙在被里偷偷哭了半宿,李棋最终想开,瞧不上便瞧不上罢,跟着公子读书知理,不比被他当个玩意儿亵弄强?可天亮之后,再见到一脸正直无邪的李镜,李棋又转过弯来:公子不是那样的人,他恐怕也不知书童是干“那个”的罢? 从此李棋便添了许多心事,总在默默留心观察李镜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试图判别李镜是否知晓书童是干“那个”的、以及李镜是否“瞧不上”他。揣摩了十几日,竟一无所获,李镜好似全无那种心思。可不知为何他心里仍不踏实,非要弄个明白似的,他竟舍下脸皮,时不时找些借口赖在李镜房里过夜,与他同床共枕,试探他会不会趁机有所动作。李镜每次都规规矩矩睡得安稳,除了晨起时正常的裤裆里支起老大一截儿,再无其他反应。 两名差役搬进浴桶,挑来热水。李棋使瓢调兑水温,热腾腾的雾气蒸得他面红如火。往常都是他赖着不走,可方才李镜竟主动开口,叫他“洗洗”!这不就是要他伴寝的意思?李棋不禁心惊肉跳,恨恨地想,好你个伪道学、假正经,装了这么久,到底还是起了坏心,我就知道! 作者有话说: “李且”:每日晨起需要“消消火”的,是且子我啊!
第3章 血气方刚的年纪 李镜在屏风后除去衣裤,腰间系着条汗巾子迈进浴桶,却见李棋骨嘟着嘴,就着一桶水擦身,手忙脚乱泼泼洒洒,不知在慌什么。 隔着氤氲水汽,李棋一身细皮白肉、腰臀处圆润的弧线映入眼帘,李镜急忙收回目光,垂眼盯着自己两膝中间。汗水混着雾汽,顺着高挺的鼻梁从鼻尖落下,胯间蠢物却缓缓抬头,几乎要支出水面来。李镜闭目默念《太上净心咒》,强迫自己从眼前旖旎中抽离。 其实他很早就认得李棋。那时李棋才两三岁,是个粉雕玉琢、满地乱跑的肉团子。那年家里为李镜请了名师开蒙,先生规矩森严,他每日只有午饭后半个时辰的闲暇。一天他趁先生午休,跑到花园里瞎转,见假山后的老槐树底下蹲着个小人儿。李镜凑上前去,发现那孩子正聚精会神盯着一行列队奔忙的蚂蚁,口里还念念有词:“一,二,三,四,一,二,三,四……”李镜一想便知,这小人儿只会数四个数,便在他又一次数到四时,接口道:“五,六,七,八……”小孩儿闻声扭头,咧嘴冲他嘻嘻笑了。 这一笑不好,李镜顿时浑身一酥。小人儿脸蛋子圆鼓鼓、肉嘟嘟的,皮肤白里透粉,嫩得能掐出水来,一双又大又圆、黑白分明的杏核眼儿,笑起来亮晶晶闪着光。李镜望之心尖儿乱颤,喜欢得要不得。可悠忽间却又升起诡异的念头,想捏他,想拧他脸蛋,想把他抱进怀里用力箍紧……他竟伸手揪住眼前那团白嫩嫩、颤悠悠的腮肉,咬牙狠狠掐住。 那孩子伸出小胖手拽他衣袖,奶生奶气哼哼道:“哥哥,疼——”李镜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残忍举动吓出一身冷汗,慌忙撒开手, “啊啊”叫着夺路而逃。 回到书房,先生正好午休醒来,见他神色慌张、一头大汗,便罚他背诵五十遍《太上净心咒》。足背了两柱香工夫,他才终于平静下来。 后来他得知那小人儿名叫“棋儿”,是府上厨娘与更夫的孩子。李镜不懂,他明明很喜欢棋儿,为何一见到他总有想掐他的冲动,每次只得攥紧双拳、咬紧牙关,拼命克制这种可怕的恶念。他怀疑自己生性残暴恶劣,因而常常苛责自省,不敢有丝毫懈怠。 可当管家将几个后生带到李镜面前让他挑选时,他竟鬼使神差地指了李棋。只因小时候欺负过人家,他心中有愧,便对李棋格外上心,管是管他,却不忍他吃苦受累,也不容许府里其他人使唤李棋干活。旁人看在眼里,都以为是他收用了李棋的缘故,殊不知他两其实清白得很。 兵法有云,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这两年他一味骄纵,李棋果然愈发造次了。按规矩,夜里书童应在外间地下将就,随时听候吩咐。可自打入秋天凉,李棋便挑拣起来,动辄嫌外间窗漏灌风,又说地铺阴冷冻人,一心要进里屋上床来睡。每每他叽歪几句,李镜便心里刺挠,唯恐自己又想掐他,只得随他去了。 桶里水渐渐凉了,李镜终于收回神来,抬头却不见李棋。他只得自己擦身穿衣,吩咐门外差役收拾了出去。走到床边,却见李棋早已钻进被窝,正直挺挺躺在靠墙的里侧,双目紧闭,一脸悲壮地咬着被头。 李镜只当他被仵作之死吓坏了,掀开被才发现,李棋竟没穿里衣,一丝不挂地盖在被里。愣怔片刻,他便想到这是什么意思。 “误会了,棋儿。”他尽力稳住心绪,面不改色道,“夜凉风紧,我只想同你作伴,不是要做那种事。” 李棋闻言脸烧得血红,脖子一缩钻进被里,臊得直想一头碰死。李镜从衣箱里取出一身干净衣裤,塞进被里,故作轻松道:“平素我如何待你,你竟这样看我?该打!” 李棋赶忙顺坡下驴,把被一掀,夸张地长吁一口气,装傻道:“嚯,吓死我了!好好儿地叫我‘洗洗’,我当公子失心疯了,要生吃了我哩!”言罢故作不讲究状,大剌剌在李镜眼前穿衣拎裤,满不在乎似的又睡下了。 李镜摇头笑笑,吹了灯也上床躺好,心跳却久久不能平息。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个活泼泼的俊俏可人儿整天围着他转,说没动过那种心思,实属自欺欺人。可李镜向来骄傲矜持,自我要求严苛,不敢放纵淫欲;加之他对李棋常怀三分怜惜愧疚,小时候掐人脸蛋,长大了又想对人做那种事,他只道是自己“阴暗暴虐”的劣根性作祟,每每邪念一起,便默诵上百十遍《太上净心咒》,正心诚意驱除心魔。 可方才李棋这番举动,令他心乱无比,念了八百遍《太上净心咒》仍睡不着。他只得收敛思绪,专心思索起仵作自戕一事来。 许昌是冲着他来的,事发当时李镜便有这种感觉。许昌刺腹前两眼直直与他对视,目光里满是不甘与怨愤;他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赴死,定是背负着天大的冤屈,想让李镜为他昭雪沉冤。再者,有人在惊惧之下说出“冤魂索命”的话,可李镜追问起来,众人却又跟着县尉赵平一道儿改口,一问三不知。这背后一定有事,江都县衙一定隐藏着王寂、赵平等人不愿他知晓的秘辛。 不过,长官到任不满三日,官署内发生如此骇人的命案,这些人却敢当众扯谎、欺瞒长官,可见他们根本没把李镜放在眼里。这也难怪,李镜心道,这些油滑小吏想必在他到任前便已查清他的底细。 出身没落世家的淮南公子新科得中,固然是段佳话,可话虽如此,与他同科考取的状元、榜眼和探花郎,都还在家赋闲等召,他却被吏部选中,直接上任一县之长,任谁都看得出,他李镜身后必有能人一力托举。实情是他有个好姑母。李赟的小妹李媛,嫁给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靖王做了填房。李镜既是靖王妃的侄子,又凭自己本事考中了省试,吏部岂有不给面子的道理。 世人虽盛赞他少年得志,官场中人则难免腹诽,都道他只是个倚仗裙带关系、德不配位的纨绔公子罢了。对此,李镜心知肚明,却憋着一口气。“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每回听到、看到这八个字,他心里都咯噔一下,哪怕不是在说他。他自幼身负众望,从来勉力自强,万难接受这明褒实贬的轻蔑眼光。 因此,李镜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要将仵作之死一案差个水落石出,是为天理昭彰,也是为自己正名,好叫那些惯会阳奉阴违的势利小人,再不敢轻视慢待他。 正当他暗自发奋立志之时,一旁熟睡的李棋翻了个身,胳膊往他身上一抱,脸也埋进他颈侧的肩窝儿里。李镜犹豫再三,决意不推开他,只怕万一把他弄醒,难免又是一场尴尬。 李棋身上有种奇特体香,须得凑近才能嗅到。这味道既不是檀香脂粉,也非花草鲜果,却清新淡雅,令人心旷神怡。每次与他同榻而眠,李镜都闻着这味儿安然入睡,这回也是一样。 正当他迷迷糊糊即将坠入周公之境时,李棋忽然梦中呓语,在他耳畔嘤咛娇哼一声。那声音倏地钻进他耳朵眼儿里,李镜顿时头皮发麻,如有一股暖流,从脑后顺着脊梁一路窜到尾巴骨,令他瞬间全身酥软。 李棋似在梦中与人撒娇斗气,口里含含糊糊吐出一串不成话的呢喃,阵阵轻软喘息,直往李镜耳道里吹。李镜舒服得直打哆嗦,腿间性器暴跳而起,周身血液沸腾奔涌,直往那处而去。 他脑袋里一片空白,《太上净心咒》竟一个字都记不起来了。身上像有无数丛小火苗,烧得他煎熬无比,再躺不住。他小心翼翼将李棋手臂抬起、放在一旁,轻手轻脚溜下床,逃到门外吹冷风去了。 作者有话说: 胖脸小棋:当时我害怕极了,那天我就蹲在这里,怎么也数不清小蚂蚁,然后就来了个怪哥哥……嘤嘤嘤!
第4章 私仆不得擅入公堂 李棋醒来时已天光大亮,身旁半扇空铺早已凉透。 悬在半空的心事终于落地,公子知不知道书童是用来暖床的、抑或瞧不瞧得上他,其实无关紧要;人家襟怀磊落,心思从不在那种事上,是他听了几句粗鄙之言,就把人看脏了。 李棋如释重负,羞惭之余,心里却又空落落的,恹恹提不起劲来。往常李镜醒早了有时也不叫他,可昨晚他才出了丑,难免担心李镜如何看他,于是顾不上吃早饭,洗了一把脸便急着去寻李镜。 他跑到县衙前院,见李镜正升堂点卯。一脚才迈进公堂之内,只听徐师爷假咳一声,清清喉咙道:“本朝规矩,如非请带,私仆不得擅入公堂。”堂上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向李棋,直把他看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一愣之下,转身灰溜溜退出去,与堂下两个持刀守门的衙役站在一起。 王寂、赵平与一班捕快,分两列面对面立定,李镜坐在主位上面沉似水,徐师爷抄手立于案旁。 “……许昌避世独居,此人面上冷淡孤傲,其实心肠极好。他为贫苦人家收敛亡人,不仅分文不取,有时还搭送棺椁……” 王寂正在回话,李棋偏头细看,发现他双目赤红、眼皮浮肿,心里嘀咕道,仵作死了,你身为县丞,干嘛哭得像个未亡人似的,还硬装不熟。李镜恐怕也想到此节,因而追问道:“许师傅已过而立之年,可曾婚娶?” “不曾。”王寂道:“孤家寡人,不近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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