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城的人,果然没一个简单的。 “我对他不感兴趣,你也是。” “是吗?”风尘相踟蹰片刻,径直迎向惊云。 薛鹤眼疾手快移开他脖子上的刀,可风尘相速度太快,一抹鲜红的血顺着他的伤口流出来,染红了他洁白领口。 “我对你还有用,阿鹤自是舍不得伤害我。”他自顾自拿起垂落在一旁的惊云,指尖划过锋利冰凉的刀刃,轻轻拭去那残留在惊云上的血迹,不紧不慢松开手。 抬眸粲然一笑,头也不回地说,“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阿鹤休息了。” 薛鹤目送那人坐在轮椅上离开的背影,久久回过神看向自己手里紧握的惊云,低头似有所思。 风尘相这边刚回房间就察觉不对。 “来了就出来吧。” 话音刚落,从他身后忽地凭空冒出一人。 那人额间勒了一条黑布,额正中有一个黑域独有的图案。 “折木拜见领主大人。” “都说了,在外面叫我公子即可。” “是,公子。” 风尘相转动轮椅看向一袭黑衣的男人。 “什么事还得让你亲自来一趟。” “是云公子让我必定亲手将这东西交在你手上。”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封信,风尘相犹豫再三还是接过。折木神情严肃,轮椅上的人看完信的内容一声冷笑。 “四大门派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折木说,“云栖宫与我黑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若是应了这事,怕是于我双方不利。” “落井下石这种事,确实不怎么光彩。”风尘相将纸条放蜡烛上点燃,慵懒地笑了笑,不以为然道:“不过我黑域向来收钱办事,只要钱到位,杀谁无所谓。” 他唇角弧度渐深,似笑非笑说,“云栖宫遭了围剿,如今实力已大不如前,所剩无非是些丧家之狗。” 他收回手,用一块方形镌刻了花纹的纸帕轻轻擦拭着指尖,“黑域若是应了这事,也算表明了立场,在四大门派和江湖上博一个好名声。” 折木对他的话并不惊讶。 “果真,云公子说的果然没错。” 风尘相抿唇轻笑,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清尘懂我,这事就按他说的办。对了,你再去帮我查查寒冰蛊的解毒之法。” 折木闻言脸色骤变,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公子你……” “我没事,放心吧。” 折木这才松了口气,“寒冰蛊发作恶毒至极,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会给人下这东西。” 轮椅上的人背过身抬头看向窗外,语气悠悠地,指尖慢条斯理滑过桌角,“人情似纸张张薄,这人心啊,还是莫要深究的好。” 折木离开后,他独自盯着窗外满天星点看了许久。 缓缓从怀里掏出小瓷瓶,低头看向自己完全失去知觉的双腿,记忆回笼的某瞬间陷入沉思。 几人到冀州城外已是隔日后的事。 三七将马匹交给客栈小厮,要了一桶热水为风尘相沐浴更衣,下楼左等右等不见薛鹤,吃饭时也不见人。 “阿鹤又偷懒,说好的照顾公子,人也不知跑哪去了。” 房间里的人温声耐心道:“人有三急,再等等吧。” 三七可不惯那人臭德性,也不知道那人给公子下了什么毒。公子最近都已经越发的不像从前了。 “不行,我非得去把他给揪出来,就知道偷懒的家伙。” 他说完不顾身后喊声,气呼呼地扭头就走。 风尘相正要叫住他,抬头见那人已走远,只得摇摇头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虽然莽撞了些,但好在本心不坏。 薛鹤这边隔了扇门,正在和人说话。 “兄弟们离开云栖宫后纷纷遭人偷袭,死的死,伤的伤,我怀疑这和四大门派那帮老东西绝对脱不了干系。” 沐寒雪一袭紫苑绣红边的交领襦裙,腰系紫色花纹绸带,髻只用了一根银簪简单固定。一想到自己那些残死的兄弟,她面孔逐渐变得扭曲,冷冽如霜。 薛鹤双眉紧蹙,眼神讳莫如深,让人不敢妄加猜测他的意思,“联系上石花妖了吗?” “怪就怪在这里,前两日花妖也受了埋伏,按理说以她的身手,不应该遇到十分难缠的对手才是。” 她也好奇,从没听说江湖何时崛起这么一个不知名的人物,可花妖受伤的事确又不假。 她眸光微垂流转,眼底凝聚着一丝怨毒,恨声道:“那人不仅打伤了花妖,并且还毫发无伤。” 薛鹤幽幽看向门的方向,眉梢处竟显冷漠,绝美弧度的眼眸里划过一抹寒光,“天下有这本事的,除了那两位还有谁?” “宫主是说长青派掌门左池,可左池现在正在冀州。”她顿时恍然大悟,漂亮的眼眸里暗芒闪烁,“是云清尘,可我们与黑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更何况云清尘向来不喜参与江湖纷争。” 薛鹤声音没有什么温度,话里嘲讽意味十足,“云清尘在江湖的口碑极佳,不可大意,保不准是他身后的人。” 或者说,黑域是想借这机会向众人表态。 浊水终究是脏的,想要自清,妄想。 “你先留意着,等处理完这边的事,本宫马上回去。”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敲门声响。 “阿鹤,有人在吗?” 沐寒雪警惕眼神溢出杀意,手中毒针欲出,“待我去处理掉他。” 薛鹤懒懒抬眼,出声制止,“不用管他,一个傻子而已。” 门外的三七拍了拍门,久久不见里面传来响动,“你可别偷懒,公子给你两分薄面,我可不会惯着你……” 门“砰”地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再废话,我让你永远闭嘴。” “你唔……” 三七连忙捂住嘴朝他疯狂眼神挑衅。 薛鹤懒得和这傻子计较,耳边总有疯狗乱吠,令人伤神。三七气得跳脚,在他身后一顿瞎比划。 “狗男人,就知道威胁我。” 风尘相刚放下茶盏,就见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三七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臭。 “阿鹤怎么才来,给你泡的茶都凉了。” 薛鹤甚至懒得抬眼看他,径直上前坐下。 “有事耽搁。” 风尘相早习惯了这人的说话方式,也不生气,可三七受不住这气。他们高高在上的公子向来受人尊敬,何时受过这等委屈,不过抬头见某人笑得心甘情愿。 眼不见为净,他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将桌上烤鸡顺手捞走。 公子生性不喜油腻,这鸡他就勉为其难的代劳了。 薛鹤懒得搭理他。 门从外面带上,风尘相望向三七离开的方向笑眯了眼。 下一秒听旁侧传来一声哂笑。 “听闻风二公子从小腿脚不便,身体羸弱,真是浪费了这么漂亮的脸。” 风尘相愣了下,谦虚愉悦道:“要说漂亮,阿鹤说一,就没人敢说二。” 薛鹤冷嗤一声,“风二公子倒是谦虚,可这世间除了你我外,还真就有一位。” 风尘相面露诧异,狐疑问,“不知阿鹤说的是?” 薛鹤静静看着他眼睛,接着不紧不慢一字字地吐出来,“黑域,云清尘。” 风尘相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云清尘?听阿鹤这么一说,我倒突然也挺好奇,这人究竟长什么样了。” 薛鹤猝然靠近他的眼前,唇线拉直,冷呵一声,“凤凰城的人,都如你这般巧舌如簧吗?” “你也说了,我自小身体不好,很少离开自己住的后院。”风尘相一脸受伤的神情,对他上他满是讥讽的眼,“阿鹤是在怀疑我吗?” 薛鹤表情没有半分松动,从他脸上缓缓收回视线,眼底戾气一闪而过,“随口一说而已。” 风尘相随即笑着谄媚至极地为他亲手奉上新茶,“尝尝我给你泡的茶。” “阿鹤也看见了,我就一个残废,连走路都困难,你真抬举我了。” 薛鹤扫了一眼他腿,戏谑挑弄道:“脑子倒是好使。” 要不是因为这腿,他或许真会怀疑风尘相,毕竟这人心思深沉,很难还不让人怀疑。 凤凰城出来的,没有一个善茬。 风尘相浅浅一笑,淡然自若地呷了口茶,缓缓放下茶盏。 他抬眼对上薛鹤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挺直腰背,目光不由落到桌上还散着热气的茶上,和那个对自己依旧存有防备的人,不禁苦笑自嘲:“阿鹤不肯信我,难道就因为我是凤凰城的人。” “我和二公子并不熟。”薛鹤话里藏不住的疏离淡漠,还有和他说话时仍警觉的戒备心疑。 风尘相面露苦涩,再次端起递上的热茶被薛鹤一个闪躲避开。男人冷冷看了他眼,起身头也不回的转身开门出去。 他伸出的手微微一愣,静静坐在窗边,茶盏里的茶水还冒着丝丝热气,从那人离开的方向缓缓收回视线,眼神逐渐变得犀利,眸色温柔随之消失。 他目光里满是玩味,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下,带着一丝深究和恶劣的趣味,“果真名不虚传。” 他眼眸漆黑,转头懒懒看向某处,修长指尖擒着茶盏轻轻摇晃,“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第7章 武林大会 阴影中款款走出一人。 云清尘长身而立,身着一袭月白锦袍,金线刺绣的祥云纹路,若云彩流动蜿蜒,腰挂一块洁白细腻、质感温润的凤凰玉佩,如墨青丝从肩上披散垂落。 他本生的好看,笑时更是美若谪仙,宛如莅临人间的神祇,慵懒静谧,温润如玉。 “尘相这是不欢迎我?还是怪我来得冒昧,扰了你的好事。” 云清尘睫毛微颤,眼尾上挑起一抹漂亮异常的弧度。 风尘相眉心微微动了动,迎上他微微质问颦蹙的额,眸底笑意真切浓郁,嘴角弧度不经意地微微上扬。 “清尘和我出生入死,那人不过也才几面之缘,倒是你怎么会来冀州。” 云清尘看着他脸眉眼微动,唇角不自觉地溢出浅浅的笑,“接了个任务,需来冀州一趟。” 风尘相心里大概已有答案,却还不由得多问一句,“什么人竟然还要你亲自出手?” 云清尘说,“云栖宫宫主,薛鹤。” 风尘相猛地咳了几下,云清尘微抬起身,连忙拉过他手,看着这人不太好看的脸色眉头紧蹙。 “怎么回事,你身体怎么会这么虚弱。”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搭在腿上试图笑着蒙混过关。 “我没事,想必是这两天赶路,有些疲惫而已。” 云清尘正要说话,却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断,他坐在那里,也没回避的意思。风尘相咳嗽两声,三七前脚刚进门,就见坐在他们公子旁边的云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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