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真的要…打死…我吗…” “你说什么?”宇文泰停手,发现自己确实有些过了,便问:“你知道错了吗?” 没有回答,宇文毓已经昏死过去了。 “没用的东西。” “霍及,将大少爷抬回去,禁足一个月。” “是,老爷。”霍及一面招呼人过来,一面却在心里撇嘴,不用您禁足,这一个月,大少爷肯定出不了房门啊。 第3章 流年不复 “杜仲,我大哥还好吧?”宇文盛无不焦虑地问。 “你看他像是还好的样子吗?这两日不知道吐了多少回血,晚上再不醒,你就去回你那个爹,让他准备准备后事,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杜仲,你可千万别开玩笑,大哥…大哥他…” “怎么?不相信啊,等着看呗。” “你说,准备谁的后事?” “三老爷。” 来人竟是宇文洛生,宇文泰的三哥。二十几年前,宇文泰有过两个儿子,只是都活不到三岁就夭折了。几年后宇文毓出生,宇文泰怕这个儿子也长不大,就把他抱去给宇文洛生养过几年。所以,宇文洛生,在一定程度上是宇文毓的养父。 “毓儿!”宇文洛生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面,宇文毓上身赤裸趴在床上,背上几乎看不到一小片白嫩的皮肉,发炎的地方肿得老高,白色的药膏涂抹在上面,头边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 “毓儿…毓儿啊!早知如此,爹…三伯就不应该让他接走你啊。这些年,你受苦了。” “三伯,您怎么回来了?” “回京述职。哼,还好我回来,要不然我的毓儿还不知道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转向宇文盛,“你爹呢?带我去见他。” “不用找,我来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来看他最后一眼吗?” “我宇文家的儿郎,哪有这么脆弱?” “毓儿先天不足,你就把他寄养在我家,可见也是爱过他的。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我爱归爱,可做错了事情难道不该罚吗?” “你所谓的处罚,就是把人往死里打。” “是他自己不中用。” “他那样的身子又拜谁所赐?!” “我不与你争辩,你人也看过了,可以走了。” “宇文泰啊宇文泰,你…” “呃…” “毓儿!” “他可能趴着不舒服,得有人抱着他。” “我来吧。”宇文洛生小心地把宇文毓的身体抬起来,放在垫了软枕的双膝上,就像小时候的姿势。孩子不肯睡觉,父母就把他的上身搂入怀中,哼一首歌谣,或者讲几个传说。“灵山卫,灵山卫,几度梦里空相会。灵山卫,灵山卫,一草一木皆憔悴。” “多少…情系…天涯内…” “毓儿!你醒了?” “三伯…我想听…” “好…三伯唱给你听。灵山卫,灵山卫,一年一度寒星坠,遥望去年星在北,今年寒星又是谁…” “咳,咳…”宇文毓披着外衣坐在桌案前沉思着什么,他的眉峰紧紧隆起,唇色有些发白,时不时咳嗽几声。他的面前,是堆积如山的公文。杜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你疯了?谁允许你下床了吗?” “咳咳…与其趴着…倒不如坐着…好受些…” “…给我看看你的伤。”杜仲走上前去,把宇文毓的上衣卷起来,露出后背。鞭伤已经慢慢收口了,照这趋势下去应该是不会留疤,不过相比被刀柄打出来的伤,这都是小事。杜仲用手轻轻触碰肿起来的地方,宇文毓狠狠颤抖了一下。 “疼?我看你还有些烧,这会不光身体疼,脑壳也疼吧?” “没事。” “有事没事,我比你清楚。去趴着,我再给你上药。”杜仲拉着宇文毓的胳膊想搀他起来,不料宇文毓一点力气都没有,杜仲几乎是把他整个人从椅子上抱起来,想把他扶抱过去,又怕碰到他的伤处,只能等他自己缓过来。好在床榻离此处不远,走两步也就到了。杜仲好不容易把他弄到目的地,让他趴好,正要上药,就听见有人扣门。 “进来!”来人竟是辛夷。 “大少爷。杜先生。” “你有什么事?快说,别打扰你主子治病。” “是。”辛夷隐晦地看了一样宇文毓红肿的背部,说道:“老爷传信,让大少爷三日后代他参加晚宴。” “混蛋!”杜仲气得把药都给摔地上了,“去回你家老爷,人下不了床,去不了。让他爱找谁找谁,我看宇文邕那小子,就很合适嘛。” “这…大少爷…” “你去回父亲,说我会去,让他放心。” “是!那奴才就先告退了。”辛夷放轻步子慢慢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你这是干嘛?我不明白,你们的关系,何时变成这样?明明小时候宇文叔叔…” “我是长子,杜仲。”他只说了这四个字,我是长子,就解释了一切。其实还有没说出口的话,父亲的地位变了,从将军之子到权臣,很多东西也变了。人,都是会变的。 第4章 宴会暗涌 士林盛宴,繁华似锦。鲜卑人崇尚读书人,尤以皇室为最。昔者孝文帝建元改制,改姓为元,推崇汉化,定于每年七月六在皇宫设宴,广请天下士子。今日正是七月六。 “皇上不知受了谁的挑拨,选在今日起事,这不是得罪天下士子吗?” “不碍事,士子们都在外头呢,应该不知殿内的情况。” “但愿事情顺顺利利。” “喂,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做什么呢?快开始了,快点进来。” ...... “今日气氛不同寻常,你要小心。” “嗯。”其实宇文毓一进宫门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太过安静,巡逻的士兵有很多新面孔。他不禁暗暗叫苦,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这样想着,后背的伤也来凑热闹。同时,他也庆幸,来的人是他,不是父亲。如今之际,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宇文卿,君父何在?”上头传来稚嫩又不失威严的嗓音,把宇文毓拉回神。宇文毓十七岁的时候,宇文泰给他捐了功名,因此他也是有官职在身。 宇文毓躬身来到大殿正中,一撩官袍跪下,朗声道:“回皇上,臣父偶染风寒,怕冲撞了皇上,故此派遣微臣前来。” “哦?起吧。”小皇帝似乎有些紧张,手无意识地抓紧龙椅的扶手,额前流苏晃动,看不清表情,一旁的内侍不断给他擦汗。 宇文毓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很快稳住了。小皇帝见到此番情景,似乎镇定了一些,开口道:“宇文卿似乎也有些不舒服?” “臣惶恐。”宇文毓作势又要跪下。 “宇文卿不必太过拘束,朕开个玩笑。” 此时,龙椅下面的密道中,几个人面面相觑。 “头,来的不是宇文泰,还动手吗?” “嘘,静观其变。我们只要服从秘密,记住,摔杯为号。” “是。” “是。” ...... 酒至半酣,小皇帝看似不经意地问:“宇文卿,朕听说民间有一童谣,十分有趣,不知宇文卿可有耳闻?” “敢问皇上,是什么童谣?” “雪封顶,琼花开。宇氏王,泰山禅。宇文卿能给朕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吗?” “回皇上,此童谣的意思当是,凛冬降临,琼花却开了,此乃吉兆,证明我大魏在逆境中将如琼花般长盛不败。” 此话一出,宴会上瞬间炸开了锅。 “这宇文家的小子可真会信口开河,果然是个人物。” “是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看他后面怎么说。” 话音刚落,果真又听皇帝问道:“那这后两句,又当如何解释?” “后两句是说,此乃天降祥瑞,皇上当往泰山封禅,臣夫与臣将往随行,护卫皇上左右。” “好!说得好!宇文卿,朕敬你一杯!”宇文毓心头一松,显然是自己这两句话取悦了小皇帝。可是… “皇上恕罪,臣,不会饮酒。” “哼,宇文大人莫不是想欺君吧。当初,宇文大人替父挡酒的事迹,可是传遍了整个京城,不知虏获了多少闺阁小姐的芳心。” “那高大人一定不知,这件事的后续发展。” “什么后续发展?” “好了好了…”又有一大人正要做个和事佬。就听得宇文毓呻吟一声,突然软倒在地,手中的杯子也脱落,落在桌案上,发出叮咚的声响。 “头,你听。” “上!”几人对视一眼,领头的男子将手一挥,随即掀开地道上的门率先爬了出去。霎时,大殿内响彻着甲胄刀剑碰撞的声响。从四个方向,四排人鱼贯而出。殿上的人显然呆住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完了!一切都完了!”有一老者忽然瘫坐在地,高声嚎哭。 高欢嫌弃地踢了人一脚,“慌什么?”他抬头看去,小皇帝显然也吓呆了,怔怔地坐在龙椅上。他们本来要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斩杀宇文泰,如今他人还好好地在外头,此时动了他的儿子和党羽,势必会引起疯狗的反扑。他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道理虽懂,却束手无策。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是一片阴狠,“杀。”他听到自己说到。 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了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台下的高欢露出满意的神色。殿上的士兵开始展开屠杀,目标直指名单上的人,他们都属于宇文派系。宇文毓见此场景饶是他再有风度也不由得在心里骂一句娘,他想到一定是方才触碰杯壁时中了招,现在身子软得很,根本站不起来。他看着不断逼过来要杀他的人,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 就在这时,有两个人挤了过来。 一个说:“大少爷,你还好吧?” 另一个说:“大少爷,我们快走!” 此二人手里各提着一把抢来的兵器,一左一右要去扶宇文毓,宇文毓自是识得他们,这都是宇文泰的得力助手,勇猛异常。 他对他们说,“我走不动了,你们自寻出路吧。” “大少爷!”这时,一把砍刀斜插进来,被隔挡开。这二人看了看殿内的场景,已经血流成河了。宇文毓朝上头望去,小皇帝还傻呆呆地坐在龙椅上,身边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内侍。 “啊!——”混乱中有人奔向皇帝,在距离几步之遥的时候被人一刀划过整个背部,他倒了下去,只来得及伸手钳住皇帝的左脚,“皇上,救…”便再也没有声息。 小皇帝显然吓惨了,他瘫在龙椅上,不断喘息着。旁边的内侍也惊倒在地上。 宇文毓身边的一人一面格挡不断上前的杀器,一面说道:“我去把那小皇帝劫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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