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轻险些泣不成声了,他听出来了,萧欲在剖开自己的真心,一点一点地放到陆云轻的眼前。 萧欲的意思是,他们双方的结合,从来都是你情我愿,或许看似是一方拽着一方,其实早已是相互依存,谁也离不开谁了。 积压在心底的执念刹那间被崩碎,陆云轻闪烁着泪光,恍然也想放声大笑,只是最后,他忍住了冲动,只哽着嗓子。 “爱。”他在回应他先前的问话。 你爱我吗? 随后他闭上了眼睛,去亲吻萧欲。 行宫桌台边,一朵素花花瓣应声而落,坠入了水中,泛起一阵涟漪,须臾后涟漪消失,水声却未止。 隐蔽匿爱里,在这一刻窥得了天光。
第八十一章 番外八:他朝若是同淋雪 鼓声响,震慑高原。 寒冬腊月,厚雪覆盖了大片山间,宴席露天摆设,一桌又一桌的佳肴,由漂亮的舞女端盘而上,这些舞女长相热情美丽,举止间透着草原纵马的奔放,她们生于游牧之地,是长雪之上,最为鲜丽的娇花。 周圈的宾客们痴迷了眼睛,不多时,野花们退后,几道丝竹声随即响起,轻快而悠扬,这是在阿索那从未有过的音乐,华丽的大幕展开,遥遥远处,如仙女踏水般飘来几位典雅美女。 她们柔情似水,端庄大方,是有异于草原姑娘的另一种美态。 中原的女子…… 是中原的女子。 “须卜!” 沉沦间,一道男声带着薄怒,恍然出声,最中央的宴席边,清隽的男子抓起羊扒肉,下一刻便扔到了身旁人的脸上。 被唤者一声惊呼,差点从席上站起来,一时间,席上众人全部对着他们投以目光,麦拉斯脸涨的通红,险些被肉砸上,周转间看见了众人的视线,忙讪讪地笑了笑。 “……小祖宗。”只待周边人收回眼神后,他才抓着肉,委屈巴巴地朝那日苏看去,“在宴会上,好歹给我些面子啊。” 那日苏蹙眉别过头,回想到对方朝中央姑娘投以的目光,只觉鼻尖呼出的气热得离谱,心中烦躁不行。 一声轻笑适时传来,他挑了挑眉,余光瞥见宴席顶座上边,一名俏皮女子冲他眨了眨眼睛,又望向了顶座上的男子。 那男子与女子有三分像,眉眼好似星月,正是江不闻,至于方才嘲笑他们的姑娘,则为他失散在外的妹妹江不念。 江不念是在拓跋野即位后的两个月被人找回来的,这姑娘聪慧,巧妙地避开了战争,这些年里同样在打听着哥哥的情况,刚开始兄妹见面拥抱时,她看见拓跋野那双写满占有欲的眼睛,还险些以为自己的哥哥落入了虎穴,差点吓得叫出声。 好在后来发现,这阿索那的大可汗虽然长相凶狠,却是只只听哥哥话的人形狗狗,渐渐也就接受了他。 那日苏显然知道江不念那丫头在笑什么,目光移了些,就看见自己的那位兄汗目不转睛地盯着江不闻,眼神缱绻,好像在对方的身上沾了胶水,扯都扯不开的那种。 他心中的愠气便更深了些,忍不住又伸出手,对着麦拉斯的大腿拧了拧。 “就你喜欢乱看!” 身边的麦拉斯吃痛,碧眼的眼眶都红了一圈,心里要委屈疯了——他方才分明只是单纯地听音乐新鲜,舞女出来时目光下意识地蹭了过去,没曾想就被那日苏抓了个正着。 怎么办?这祖宗生气了,晚上睡觉肯定不让抱! 麦拉斯:(´╥ω╥`) 须卜这厢还在可怜兮兮地朝那日苏卖着惨,那边“男德标杆”的声音就已传了过来。 “此番闹冬,得嬴丰国主亲临,拓跋野谨代表阿索那,敬国主一杯。” 拓跋野带着威严的声音下来,众人暗中的嬉戏打闹便都暂放一边,他斟起其格酒,对着身前敬上,这才发觉,尊位之上,还多出了两副不属于阿索那的生面。 席间,陆云轻一如既往地笑得温和,面对他的敬酒,同样端起了手里的酒杯,刚准备动作,又被人接了过去。 萧欲严肃着脸,对着拓跋野恭敬道:“陛下不会饮酒,由鄙臣代劳即可。” 他说罢,将杯盏里的酒水一饮而尽,陆云轻少许地愣住,随后露出了歉意。 “让大可汗见笑了。” 拓跋野摇摇头,同他客套两句,随后重新落座。 身边的江不闻已在这间隙里,拿着酒喝了一盏又一盏,到脸上发红还想再喝时,手腕却被按住。 他已有三分醉,迷离着眼睛朝着按自己的人看,就见拓跋野微微压了压眉,这是在警示他的动作。 江不闻许是也受那日苏置气的感染了,半眯起眼睛,声音不大不小道:“怎么,喝你两个小酒,你还护上了!” 临近的几桌宾客把他的话全部听在了耳中,最靠近他们的江不念第一个噗嗤笑出声,兄长曾经在自己面前总是肩负重担,很少有这般耍性子的时候,她笑了两声,心中又不由产生一股酸涩,揉了揉鼻尖别过了脸。 好在苦尽甘来。 拓跋野露出了些无奈的表情,又难以抑制地闪过一抹笑意,带着宠溺看着身边的人。 下座的麦拉斯看着二人,只觉与拓跋野同病相怜,一面感慨,一面又小心哄着那日苏。 对面,陆云轻淡淡地望着情景,眼里浮现出一抹艳羡,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我能喝酒了……” 萧欲依旧板着脸:“身体还没完全养好,不可以。” 他说罢,将羊奶推到了他的身前,示意陆云轻饮用,然而对方却好像在置着气,故意不喝。 萧欲看着陆云轻,几息后,忽然站起了身,“早闻阿索那瑞雪满山,不知今日可否有机会,让鄙臣体验一场滑雪之乐?” 拓跋野托盏的手一顿,随即看了看天色,此时大雪停歇,尚在白日,前些天山面刚积累过厚雪,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一个滑雪的好时候。 他转首看向了身侧人,便见江不闻迷离的目光多了些光点。 “好节当祝,萧将军的提议大好。”阿索那的大可汗便浅淡一笑,随后示意仆从,在须臾后宴席就罢后,牵引着众人到了滑雪坡处。 陆云轻一直到站在雪坡顶时,还没弄清萧欲要做什么,直到对方替自己绑上了安全防护,才潋滟着目光朝他诧异地望去。 “你身体虽然已经好了许多,但酒还是不能乱喝……”萧欲揽上了他的腰。 当日他们险些一拍两散后,陆云轻吐血,萧欲渡给他的其实是丹药……那是他苦寻许久求来的药物,其间历出的艰辛无人可知,但好在,药有奇效,陆云轻的身体在那之后日渐地健朗,已不是一步三咳的地步。 “你不是喜欢雪吗?”萧欲问。 陆云轻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就紧贴着自己的后背。 他是喜欢雪的,可每每下雪天,他都会生病,因而很少能够出门观望,但如今……他似乎不那么畏寒了。 “阿轻,我带你看雪。” 萧欲握着他的手,温声说,随后猛地生力,在山坡上扬长而去。 他们是第一个在雪坡上滑下的人。 江不闻就站在他们的后方,飘忽着眼神望着二人的背影。 这是他在阿索那经历的第二个冬季,在这短短一年里,发生的事物实在太多,从决裂到相知,濒死到重生,一切的一切,仿若都如这满地雪花般,纯白而虚无。 他看着这厚雪满地,不由间只觉心中怅惘,生怕只是太累睡着做了一场梦,梦醒之后什么都灰飞烟灭了。 身后却突然贴上了一具炽热的胸膛,拓跋野灼热的气息覆上了他的耳边。 “闹冬大雪,净尘祈愿……其实,阿索那有一个习俗。”他揽上了他的腰肢,脚下稳健地踩着雪板,忽然低喝一声,紧跟着疾风便冲向脸颊,刹那间天地好似徜徉周身,一股极为快速的充进漫卷了整具躯体。 “什么习俗?”风雪里,江不闻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热1地跳动,好像在湮灭在这大雪里。 拓跋野紧紧抱着他。 在他们的身后,麦拉斯带着那日苏同样畅快滑下。 那往后,又是更多更多的人,是阿索那的子民,浴火重生,重获自由的人民。 拓跋野的声音终于离析在了风雪间。 “阿索那的雪只要和心爱的人一同滑下,那么他们,将会一世相伴,永生白头。” 【现在,我们要永世不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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