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再次像狼一样穿透了夜色,冷静地指挥着新一轮防守。 只是他只能向北,看不见南方的烽火和厮杀,在内心里自言自语:“左扶光,你一定要活着。” …… “嘭”的一声巨响,大中军士兵轰开了酒楼的门。 他们全副武装,毕竟四脚蛇行踪诡秘,唯恐这里躲藏着暗卫,防备他们的进入。 许世文元站在众人之后,棉石镇狭小的街道上停着一架囚车。 这囚笼做成了鸟笼子的形状,不是方形的,四周加固过了,栏杆格外密集,坚硬无比。 东阳王运筹帷幄,负手而立。庞大的身子在火把照耀下投出一片可怖阴影,面上却依然带着淡定笑意。 “蛐蛐,是时候回笼子了。”他对着左扶光入住的房间说道。 沉默,如死寂一般,房里没有传来任何回音。 “莫不是跑了?”有人猜测道。 “除非他左扶光有飞天遁地之能,否则难逃围堵。”许世文元做了一个上楼的手势,下令道,“若遇阻拦,格杀勿论!”
第一百八十一章 沧渊,我在这儿啊…… 大中军小队手持盾牌,格外警惕,缓慢朝楼梯上挪动。 然而楼里一个蜥蜴人都没有,四周空空如也,预料中的反抗并没有来。 最靠前的那个用肩膀撞开了左扶光的门,却见国公大人还躺在床上,似乎宿醉未醒,明显被他们惊了一下。 “几点了……”左扶光揉着眼睛问道,好像在问自己的家人。 忽然,一个士兵说道:“我劝国公大人别耍花招,你已经获罪了!” “我问你几点了?”左扶光拾起被褥,从床上坐直,朝外看了一眼,“这么大架势,抓我一个人?” 门外好不热闹,众多大头兵全副武装。 持剑的、拿盾的,敢死队、替补队,几乎把小楼布得水泄不通。 房门直对着楼梯口,许世文元身前站了三排穿着盔甲的将士,唯恐左扶光将他挟为人质。 然而左扶光摸了摸腰带,然后淡然笑道:“何必呢?我身上软剑都被王爷收去了,有那么可怕吗?” 领头的那个士兵朝下看去,求助似的把目光投在东阳王脸上。 许世文元心中疑惑,却也知晓左扶光狡诈多谋。他甚至开始想了——这次天罗地网布得如此顺利,左扶光前晚和他喝酒毫无防备,是否也是一场计谋? 他习惯了算计,总觉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以在左扶光表现反常的时候,他反而有些担忧了。 “扶光自认与王爷是知己至交,所以委以信任。”左扶光自白一般,幽幽地说道,“哪知道看错了人,我心服口服。” 他虽多思多疑,却从不对亲近的人设以防备。 就如固宁王不会想着沧晗要杀他,左扶光允许沧渊进入他的府邸,许世文元对他而言,也是和肖思光一样志同道合的朋友了,他没想过背叛。 两人相似,却终究有不同点。如果说左扶光败了,那便也是因为他没那么冷血,至少对朋友保留了感情。 可许世文元却不这么想,他揉了揉自己的衣料子,回复道:“我还以为国公始终清楚,斗完了的蛐蛐无论胜败,都是将死之虫,会被主人丢弃。” “不太清楚,我对你而言就是个玩意儿。”左扶光双脚落地,踩在靴子上,起身整理衣衫,“原来东阳王说话从无虚言。” 他从今天起,才意识到许世文元有多可怖。 这个人没有情谊,从杀死许世风华,到如今要解决他,皆是如此。 傻子王爷睿智得如同一个棋手,满盘皆是他的算计。他以凌驾在众人之上的主人姿态俯视整个朝野,左扶光也只是他利用的一个武器。 而如今,武器回锐伤到了根本利益,他便会折了它…… “送行酒时我便说过了,感谢你这些年匡扶社稷、安顿朝政。”许世文元重复着那天的话, “可惜你姓左,非我族类。这天下终究是我许世的,如今皇帝羽翼已满,我不再需要你了。” 左扶光双手伸出,朝前抖了一下。 就这一个动作,都引得大中军将士差点放箭。然而他们发现他只不过是在“束手就擒”而已。 “上镣铐。”许世文元吩咐道。 左扶光余威仍在,几个当兵的推诿了一番,最后是个小队长把镣铐小心翼翼地戴在了他的手上。 许世文元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射而来,怒喝道:“怕什么?!既然无人来援,便将他押解进京,大理寺候审!” 众人围簇着左扶光,而他带着镣铐,依然镇定自若,徐徐走下木阶。 许世文元拉开囚笼,让人把左扶光扶了进去,然后立即躲进重兵之中,朗声说:“即刻启程——” 队伍缓慢拉动,火把有序,如同盘桓在官道上的巨龙。 左扶光靠在笼子里,觉得后背有些冷,再次眯起眼睛养神。 圣旨上是“进京问罪”,不日问斩。而非“就地处决”,格杀勿论。 他知道这封圣旨肯定是在权衡之下,在内阁的谏言里让许世景烁加盖玉玺的。 但小皇帝……不似他的几个兄弟一样无情,所以事情或许还有转圜之机。 他如果在中途妄图想逃,或是召集四脚蛇来救,就是抗旨不尊,可能在混乱中被杀死。 所以他尽可能地表现出顺从,也不去激怒许世文元。心里忽然觉得很好笑——他居然在寄希望于小皇帝的怜悯,许世景烁是沧渊教的。 沧渊…… 一个信使闯破将尽的夜,手中高举小旗,长声喊道:“急报——” 他下马时都摔了一跤,连滚带爬地冲向东阳王,大声汇报了雅州的状况。 据说固宁军不敌乌军,单浩轩被乌藏人俘虏了。那些蛮人连同雅州王爷培养的马匪,正向棉石镇杀来,一路势如破竹,就快冲破大中军的防线。 “该死!单浩轩靠不住,肯定没有死守长城!”许世文元当即色变,大声吩咐队伍加快速度,走得越远越好。 当初单浩轩被降职发配到雅州,是他和单家陶给他指明了前路,要他在固宁军中立功,讨好沧晗,谋求主将的位置。 固宁军本不该那样不堪一击,但碍于雅州和乌藏的紧密联系,单浩轩终究还是顾及了他和沧渊的兄弟情谊。 他们虽然抵抗了,但他并未坚持死守,让自己沦为了俘虏,变相地放了乌藏边军入关。 左扶光闭着眼睛,心中思绪涌动,面色却并无变化。 沧渊……怎么还是那么傻啊。 两人之间已有了断,他甚至觉得肖思光南下的概率都比沧渊东行大。 这一次……来救他的终于是沧渊了。 “你很得意吧?”许世文元回头,厌恶地望向鸟笼里的人,“事后再行清算,雅州谋反、乌藏谋反,你把他们都拉进来了。” “王爷还是带我快些赶路吧。”左扶光轻轻敲了敲笼子,凶相毕露,“毕竟乌藏人,可是茹毛饮血的啊……” …… 乌藏队伍结成菱形阵法,横冲直撞,如同切割黑夜的利刃,目的非常明确。 阿里城城主在固宁王的指挥下直接放行,棉石镇又无城门可守。虽然大中军意图死战,但沧渊并不欲与他们多战,带着一队冲锋的纯血乌藏汉子直接突破重围。 马匪们杀了个尽兴,从山头落下,搅乱了整齐列阵的中军队伍。 押送左扶光的囚笼还未走过蓉省,身后已传来可怖的战吼声。 许世文元吩咐手下拦截,猛抽马鞭,拉动囚车的两匹马立即迅速奔逃! 路面不太平整,囚车里猛地颠簸起来。 左扶光被颠得肚子疼,索性扶住鸟笼站起,朝后张望。 那边血光漫天,长夜将尽,他甚至产生了看见沧渊的错觉。 乌藏的加措王子,就像他买来的那幅画一样,群兽围簇,身骑巨马,为他而来。 前些日子刚见到父亲时,左方遒说他现在甚至开始羡慕农夫。此刻的左扶光也在想,若是能有退路,爱人就在身旁,人生如此短暂,获得的快乐该比他这些年多吧…… 大许已经不需要他了,但父亲年迈,雅州还需要他。 囚车忽然越过一个大坑,有些不稳地偏着前行,左扶光骤然撞在铁笼上,额头几乎立时就出了血。 此时乌藏人已经很近了,许世文元更是焦急,疯了一样催促随护队伍,唯恐落入乌藏人手里。 身周这支小队是保护王爷的,无暇顾及到囚车,左扶光见状,虽然头脑剧痛,却仍朝偏的那边使力,用身体的力量带得囚车侧翻,马匹瞬间受惊,慌乱地奔歪了方向。 左扶光双腿通过空隙落到地上,又被铁笼绊住了脚。 他朝后一踉跄,被拖行在地,而两匹马仍未停下来,带着翻倒的囚车朝旁边草野里奔去! 灌木划破衣衫和皮肤,左扶光蓄力起跳,然后强行攀着笼子,踩在了一根铁栅栏上。 许世文元见状,只好先弃他不顾,在精锐护送下骑马跑在最前方……就快了,就快到达蓉城城墙。 一切都是混乱的,天地仿佛颠倒了过来。 左扶光看见一片黑影掠过道路,上面的那人正是沧渊,但只匆匆瞥了他一眼,立即去追许世文元。 “喂……”左扶光抬手,又被巨大的惯性拉倒,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我在这儿啊——”,转瞬被撞到了脑袋。 沧渊骑马纵身跳过路上的石块,仿佛腾在空中,直取许世文元,完全无视左扶光。 刚觉得自己被忽略了,拉囚车的马却发出巨大惨叫。不断拖行的笼子终于停了,左扶光一抬头,竟然见到了碧澜和翠微的脸。 她们一人控制了马匹,一人斩断连接囚车和马的木架。 翠微身形飘飘如仙,轻功在这几年间又有精进;而碧澜的医针麻痹了马匹,两人都凑到了笼子前。 “好久不见,小王爷。”碧澜笑得有几分幸灾乐祸,歪头道,“你好像一只不会飞的鸡。” 左扶光满脸是伤,冲他龇牙,笑比哭还难看:“姐姐回来了啊?” 碧澜抬手推倒两匹马,悠悠叹道:“没了我们果然不行啊……” 翠微抽出腰侧长剑,面上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姐姐我游历天下,人在北境,刚下骆驼。结果被你爹一封密信召回,你说,怎么赔我的损失?” 左扶光几乎要跪下了:“我这些年赚的钱都在京城驸马府,全给您成吗?” “求我们啊。”碧澜眨动眼睛,机灵地说,“姐姐我也是在闭关中被师傅喊出来的,没点报酬可对不起我的损失。” 昔日她们是左扶光的近卫,而今都为王爷的一封密信而来。 虽然嘴上说的是钱,却不为钱财,有情有义。 左扶光再也不是主子了,犹然为这份情谊感动,弱弱地说:“求求两位姐姐将我放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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