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在等着一封圣旨,沧渊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了许世文元的意图。 劝解肖思光放下在京兵权是他做的,这使得左扶光无人可使,才会造成如今局面,他有责任承担后果,前去救他。 正午时分,圣旨内容传遍雅州。左扶光身背谋逆、弑君、贪污三项重罪,要被押解进京,不日问斩。 固宁军得令不做动弹,目前只有四脚蛇的死士还在京周。左扶光好歹留了点防备,有暗卫在沿途接应。 但一个被削弱过的组织哪能敌得过庞大的中军武器?沧渊清楚左扶光已经身陷囹圄,他徒有兵马在手,却被拦在长城之外。 僵持到傍晚,单浩轩也站累了,让手下搬了一把椅子坐着,居高临下地说: “沧渊,你我虽是故友。但立场不同,我不能徇私情罔顾国法,你退了吧,等多久我都不会放你进雅州的。” 沧渊不说话,乌藏边军也完全沉默着。 “沧渊……”单浩轩说到嘴皮子都干了,索性放弃大道理,与他讲道, “你和左扶光有多深的感情我不清楚,但历任皇帝都忌惮外四家的庞大,削藩是必然趋势。” “你身为乌藏领主,却为了一人和朝廷作对。这无异于谋反,是想和左扶光同罪吗?” 夕阳余晖逐渐要落下了,沧渊咬着牙关,冷声说:“左扶光有没有罪,和当初固宁王有没有罪一样,天下人比你我看得更清楚。” “那你便守着罢!”单浩轩气急败坏,“必要时兵戈相见,我也不会对你留情!” 此话一出,长城上列阵的士兵便拉起长弓,一架架弩机对准了沧渊。 天慢慢黑了,乌藏这边的军人身穿黑甲,仿佛隐匿在夜色中,长城上却亮起火把,今夜注定无眠。 这场漫长的对峙已达一整天,不少固宁军疲惫不已,却不得不强打精神。 而乌藏汉子得益于血脉之力,拥有比他们更好的耐力和夜视能力。沧渊其实早已准备好和单浩轩撕破脸,直到要进攻前,才擦亮自己的刀口,道出实情—— “我今日列阵长城之下,并非为了任何私情。” “乌藏与雅州王府息息相关、唇亡齿寒,这也是乌王占堆贡布的指示。” “左扶光夙兴夜寐,把残破的大许从危机中挽救。七年间他虽有违逆皇帝、独揽权势之罪,但于江山百姓,绝对是有功的。” “如果这天下要藐视他的功绩,反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我就要去地狱里把他捞出来,谁也别想拦我!” 长城上的箭矢像暴雨一样落下,乌藏军队里爆发出震天的战吼! 攻城战终于开始了,单浩轩起身望着朝城墙攀爬来的一坨坨黑影,神色一凌,长剑破鞘而出!
第一百八十章 镇北王世子属于北境 风声吹动醒人的警铃,左扶光被白亓摇醒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一睡就是一天一夜,那酒里被许世文元下了迷|药。 白亓满脸是血,冲他爆吼道: “主子!我被斑虎卫抓起来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逃脱。他们抓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危险,却无法给你送信!四脚蛇的兄弟们都来了,我们是救你出去的——” 左扶光被他猛地拉起,身上衣衫还是全的。白亓拽着他朝外跑,门都开了,他一把将白亓拉回了房间。 “你说什么?!” 白亓急促道:“东阳王带了大中军来围堵你,圣旨都下了,你现在是死囚了!” 左扶光脑海里飞速转着两天内发生的事,忽然警惕道:“既然大中军都来了,你为何能够带兄弟们进来救我?” 白亓跺脚,仍然拉着他不放:“我趁他们防守松懈……” “松懈?”左扶光指着门外,“这酒楼里一个守卫都没有,你没意识到自己畅通无阻吗?” 白亓顿住了,左扶光回想了一遍许世文元不怀好意的神情,和虚伪的眼泪,转瞬道:“我若是他,想将四脚蛇一网打尽。就会把消息放出去,引君入瓮。” 他立即判断道:“我们都中计了。” “那能怎么办?不能不来啊——”白亓一把擦掉脸上的血,“和他们拼了,我力保你杀出重围!” 左扶光推了三步,再次坐回床上:“朝哪儿杀?” 现在他是罪人,肯定不能往兴京去。进京就是囚徒,不再是国公。若是往雅州逃,他敢肯定大中军绝对在雅州边线上布防最重,许世文元能预料他的判断。 “冷静,你冷静一下。”左扶光拍动白亓的肩膀,让他坐下,“别管我,若是想保住兄弟们的性命,就别带我,尽快分散。” “怎能留你一个人?”白亓是从四脚蛇里提拔上来的,亟不可待地说,“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主子——” 左扶光打断道:“白亓,你今年多少岁了?” “还有心思说这些?!”白亓清楚自己是死侍,是四脚蛇的一员。 左扶光低吼道:“回答我!” 白亓只好答道:“今年二十二岁。” 左扶光平静地说:“四脚蛇里的所有兄弟,都不超过三十岁。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不会说话,从小就被剪了舌头,驯养在组织内部。” 这是许世风华当初为了培养暗杀机构收容的孩子们。大部分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小孩,或是被拐卖的、身体有残缺的。 四脚蛇供养了他们,七年前叫做“蟒院”,纠集了先太子的亲信。把他们培养成没有思想,只知道听从命令的工具。 自左扶光接管蛇蟒院并更名以后,再也没有扩大这个组织,收容新的小孩。 所以这些年下来,一场场任务以后,四脚蛇内的蜥蜴人只减不增,因为他认为这是有违人道的。 白亓自己却无所知,他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从不多话。白沙把统领的位置交给他,他就一心为左扶光办事。 他眼里只有“主子”,从来没有“自我”。但他也只是个无比年轻的生命,他认为连命都是左扶光的。 “听我的,散了。”左扶光躺回了床上,“我们这几百人,于十万大中军来说无济于事,聚了只能送死,散了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主子你怎么办?!”白亓犹然不肯放手,“他们会把你押解进京,打入大狱。我们……我们怎么办?” “雅州还有六城,我父亲在。”左扶光耐着性子说道,“等风波过去了,你可以去找他,他能将你们安顿,只要大家都活着。” 白亓几乎要急疯了:“我们为什么要活着?” “这是命令!”左扶光恶狠狠地说,“若我能够侥幸存活,将来仍会供养你们。快走!!!” 白亓拗不过他,又争辩几句以后,只能得令翻出了酒楼。 小小的棉石镇上居民已经被疏散了,左扶光一个人继续躺在被窝里,按兵不动。 他知道许世文元在等待他们杀出去的时机,他就不杀。时间格外宝贵,总会等到东阳王失去耐性,带人来押他的那一刻…… …… 春天来得很早,北境的休战期也过了。 巴彦梦珂在外长城下叫阵,身上的伤都才好,又像个流氓一样尽说些低俗下流的话,听得镇北军汗颜捂耳。 “叫你们肖家大郎出来!本汗三个月没见到他了,想他得很!” “肖思光,怎么像个娘们似的躲着。来长城聊天啊!本汗自从和你打了几场,就连鞑靼的妹子都看不上了,日思夜想的唯有你啊!” “肖思光!咱们棋逢对手、势均力敌。你来商量商量下场仗比些什么?要不拿你当战利品啊,本汗把你掳到帐篷里,@#¥%&*……” “……” 肖思光脸都是黑的,身穿银靴,披着狼图腾战甲,走上了城楼。 巴彦梦珂的眼睛一亮,明显兴奋起来,朗声说道:“哟!小光终于梳洗打扮完啦!” 肖思光被他气得咬死了牙关,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战术。 自从他回来挫败元人一次以后,巴彦梦珂时不时就会跑来,跟玩似的小打一场,边境骚乱不断,开玩笑也越来越没有底线。 “手下败将,还敢嚣张?!”肖思光恶狠狠地低吼道。 巴彦梦珂哈哈大笑,仿佛被逗乐了一样,爽朗喊道:“你比镇北王还有趣,本汗立志夺下北境,就是为了你呀!” 肖思光正想下令放箭,忽有一个镇北军信使跑了上来,对他耳语了几句。 他们也得到了提前放出来的圣旨消息,知道左扶光现在被困了。 肖思光眉心一动,再没心思和巴彦梦珂斗嘴,立即跑下城楼,来到了营房里大许地图前方。 离他最近的这个将领当初也随他去云州救过左扶光,几乎立时就劝道:“世子,鞑靼大军一直没撤过。巴彦梦珂逼近长城,万万不能在此时分散兵力啊!” 肖思光的手逐渐握起,目光从雨城扫过。北境距雅州千里之遥,就算马不停蹄,他也难保在左扶光被押进京前追上。 冲动的想法萦绕在脑海里,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肖思光清楚明白,自从他选择了回归北境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不能在左扶光有难时及时支援了,他们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 四周军官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唯恐北宸世子不顾现实下令,若是他带一批镇北军朝兴京官道上赶,巴彦梦珂无疑会再次进攻长城,来犯北境。 家国利和个人情再次针锋相对,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又有一个镇北王宫的信使来了,单膝跪在肖思光面前。 “世子……王爷说,所有的决断都由您来下。但他有一言相劝——北境,不仅仅是肖家的。” 他还是万千北境子民的。 巴彦梦珂上次杀到北宸城外,沿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些被北蛮染指过的土地至今没有恢复,镇北王世子身上系着的还有所有百姓的命。 虽然兵符在手,虽然所有人都会听从他的命令。虽然只是分派兵力,不一定会给元人机会。 但肖思光承担不起一点点的可能,他的使命和天职把他束缚在此地,肖家才是属于北境的…… “谁说……我要分兵南下了?”肖思光深深地吐息一口,虽然决定无比艰难,却仍旧逼迫自己说道, “防守不要松懈,巴彦梦珂最喜在夜里进攻。打起精神,只要他敢动,就将他赶到更贫瘠的地方去!” 将领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请示道:“我带走三千信得过的兵去官道伺机而动吧……如有可能成功,定会抢回国公的。” “不是,国公了。”肖思光浑身卸力,眼眶都几乎红了起来,“去吧。而我……要去长城上会会巴彦梦珂了。” 夜色浓得仿佛化不开的墨迹,北境亦然未眠,长城上燃起烽烟。 巴彦梦珂像一头不知疲倦、不知餍足的猛兽,再次发动了针对城墙的撞击。肖思光重新出现在城楼上时,长身而立,一扫方才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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