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罗遮只半阖着眼,盘腿坐着,脸上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哂笑。 “行刑——!” ---- 老图:等死ing
第七十章 伏魔大会 传说人在死去以前,脑中会开始回忆自己曾度过的一生。 图罗遮将头颈低下,安放于铡刀之下,只觉后颈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寒意,他决定短暂地回想梳理一番自己的前半生——可惜的是,他脑中空白一片,什么也回想不起来。 他微微抬眼望去,祭坛之下一片黑鸦鸦的人头攒动,分不出个数。于是他只好在心里读数,刁务成已经站起身来,手中握着铡刀的另一端,已经准备好亲自行刑。图罗遮的眼睛还望着他,他的眼睛也望着图罗遮——半晌,刁务成的脸上,现出一抹笑来。 图罗遮没有问他为什么笑,因为他的数已经数到十—— “——刀下留人!” 一开始那声音小得令人感觉那只是幻觉,但是越来越多的人随着那声音的靠近而转过头去——于是那声音越见清晰了——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两匹快马,三个人。当先的一匹上坐着两个人,后头手持缰绳的是李殷,前头倾着身子,满面焦急呼喊着的人—— “那是……是厚朴!” “厚朴?!” “不可能!怎么会是厚朴?他不是已经……” “他怎么会在这里!” 现在刁务成脸上的笑容烟消云散了,图罗遮侧头望着他,现在他只好一边数数,一边用笑容来嘲讽刁务成;刁务成脸色一变,手上突然用力,下一秒,铡刀就要落下—— 一只手,牢牢地攥住了他的手。 “不要拦我!” 他转头狂怒地吼道。可是石乾依旧攥着他的手,不放松一点,那只独眼中现出怀疑和怒火,于是刁务成的愤怒便显得无比尴尬和无所适从起来。 这一眨眼,两匹马已经奔至近前;厚朴最先下马——他体弱多病,下马时还趔趄了一下——很难想象他这样的病秧子,居然也有这种健步如飞的时候,三步并作两步跑上祭坛,眼见着这出闹剧,当即跪倒拜了下去: “父亲!”其声之痛苦、哀戚,使得林中再一次静了下来。 刁务成望着他这个血脉不详的儿子,双唇颤抖,竟是将手一松——图罗遮一个闪身,已从铡刀之下滚了出去!“当”地一声,铡刀落下,恍如一声颂钵震响,久久回荡不去。 刁务成闭了闭眼,颤声道: “你怎么来了。” 他话一出口,便听见又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从林外奔来,那马跑得几乎口吐白沫,一到眼前,便双膝一软,跪伏下去,使得马背上那半伏着的人也跟着滚落下来。 此人一只手撑起身子,一只手捂着肋下——那处伤口迸裂,正血流如注;他抬起脸来,只见虽然五官清俊秀美,却脸如金纸,正是谈知卓。 “师父——我……” “好了,你不必再说了。”刁务成见了这些,再没有不明白的,他脸色极为冷酷,又极为苍白,让人猜不透他究竟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区区一个病秧子,你都看不住。” 他这样说完,谈知卓的脸色便更白了一分——若说方才他的脸色不过是一个负伤之人该有的脸色,那么现在他的脸色就是一个死人的脸色。 “父亲……”厚朴脸上现出痛楚之色,只得一再叩首,连叩了三个响头,额头便已是一片青紫,“父亲,我只求你看在我的面上,收手吧!不要再造杀孽了!” 此言一出,原本窃窃私语的众人此刻更是一片哗然! 刁务成自知大势已去,此刻反而平静下来;若是往日,厚朴在他跟前如此痛哭,他焉能无动于衷?这是他的儿子……他此生唯一一个孩子!他和那个女人唯一的一个孩子!这是从一出生起,就让他愁白了头发、揉碎了心肝、如珠如宝看待的一个孩子!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不管是谈知卓、厚朴、图罗遮,还是石乾……这些人,这些人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忽而感到荒谬已极,几乎令他想要发笑!这便是他欠下的债,约兰末,你自然死了也不让我安宁! 厚朴正伏地哭泣,不知该如何劝阻时,忽然有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扶了起来——那是一只少女的手,他抬起红透的双眼,看到了那张少女的脸。 “你……”他惊喜之余,心头又漫上疑惑。可少女没有给他更多发问的空间,从她身后走出一名驼背老叟,只见他体格清癯,形容精干,长着一只秃鹫般的鹰钩鼻子,双目深陷——不是呼玛堪还是哪个?那边厢,玉腰也已经从马上下来,整个人正缩在图罗遮怀中,为他擦去满面的泥污。 “你也来兴师问罪了。”刁务成阴沉着脸,眼睁睁看着呼玛堪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不由得生出几分胆寒,向后退了半步;他有心去看石乾,石乾却已经别开了脸。 “我来向你讨要,你同我说好的三条人命。” 刁务成“哈”地笑了一声,道:“图罗遮在此,你自来取不就是了?” 呼玛堪浑浊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动也没动: “三条人命。除了图罗遮,还有你的儿子呢?” 刁务成闭上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厚朴满面茫然,求助的目光投向鱼沉沉,鱼沉沉却只是满怀悲伤地望着他,不发一言。 “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了……不如,就由我来说吧。”呼玛堪仰面长叹了一口气,那口气太长,长到仿佛叹出了一辈子的过往,“免得该死而未死之人,不知自己即将因何而死。” 这故事本身倒极为好懂。 众人皆知,在西域波斯周围,有一些小国,依附波斯而生;其中在苏对沙那,便有一国,名为托赫锡。托赫锡国笃信阿摩教,信仰捺挪女神,捺挪生来四臂,后两臂一手执日,一手执月,前面两臂一手执蛇,一手执蝎;又因着女神多子,托赫锡国便自来以圣女为尊,国中诸子,皆为圣女与不同男子诞下,盖因托赫锡国信仰捺挪,不受中原礼教束缚。 到呼玛堪成年时,波斯周边连年战争,托赫锡国国力不济,有亡国灭种之危,时任圣女约兰末便带着托赫锡国的金银珠宝,逃至中原,留下呼玛堪暗中蛰伏,以待复国之机。 圣女初入中原,为此处繁华富庶倾倒,在游历途中,恰好碰见了当年的山阿四同,顿觉脾气相投,又同约出游。相处之下,圣女便动凡心,又因着并不懂中原礼教,并不以为同陈永夏、苏伯彦、刁务成三人同时交好有什么奇特。这三人年轻时,极爱标榜自己与众不同,名士做派,就算倾心于同一个女人,也不以为忤,直到—— ---- 可不要说我卖关子哦……(对手指)(望天)
第七十一章 花残月缺 “接下来的话,你最好不要说了。” 刁务成忽而打断道。 “这才说到要紧处呢。怎能不说?”呼玛堪一眯眼睛,苍老的眼中酝酿着格外鲜明的恶意,“你儿子便没问过你,他的母亲是谁?” 刁务成的喘息急促起来,厚朴则是直起了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呼玛堪。 圣女与山阿四同同游,又有三位才俊在侧,自是过了一段极为美满快活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这样的日子过了才有三年,有一日,那三人之间不知为何生出了龃龉,打了一架;等圣女见到他们身上有伤,问起时,那三人口径却出奇一致,只说是切磋时所伤,圣女也不曾放在心上。直到那天夜里。 “那天夜里如何了?”玉腰失口问道。 那天夜里……圣女便被他们三人围攻!他们三个知道圣女身怀《千面馔魔大法》,寻常人自然不敌,于是便趁着她熟睡,三人合力,将她…… 或许是其中一个终究念在她是他们孩子的母亲,想起往日恩爱情浓,心生怜悯,三人分赃之后,又后悔莫及,主张保全她的性命。可她武功盖世,不杀她,又怕她伺机报复……于是他们三个,便废去她的功力,把她远远地发卖,发卖去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够了!你、你不要再说了……!” 圣女唷!我的约兰末!阿摩神也怜悯你的苦难!她拖着残破的身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人的儿子!她被关在囚车之中,从中原走到边关!娇嫩的皮肤走出血泡,肮脏的牢笼之中产下婴孩!阿摩神听见她的诅咒,许诺她将那三个男人放在烈焰中焚烧……!! “够了!!!” 刁务成浑身颤抖,腹部的衣料早已染成深红,是他情绪太过激动,以致伤口迸裂,再次流血。他头晕目眩,只得勉强扶住旁边冷着脸的石乾的肩膀,才能勉强站立。可饶是如此,他依旧嘶声吼道: “你这不知礼教,不受教化的畜生!怎有一个女人……周旋在三个男人身边,如此人尽可夫!你若……你若当真爱她……怎能看她今日对你欢笑,明日就投入他人怀抱?!你这蛮子……蛮子……” “不错……”呼玛堪冷笑一声,“你比我想的还更要虚伪。你当真恨她人尽可夫,怎么她的金银珠宝和功法秘籍,拿起来却毫不手软呢?” 刁务成的脸上忽然一片空白。就像是谁的手一拂,将他脸上的表情全部擦去了似的。 林中一时寂静如死。 厚朴已经泪流满面。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泪水,究竟是为着母亲的凄惨所流,还是为着父亲的无耻所流。他口中喃喃不休,可谁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呼玛堪接着道: “她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回到家里……”说到“家”这个字时,他喉中一哽,似乎想要流泪,然而终究隐忍住了,“只告诉我,她同你们这些畜生……有三个孩子。只有这三个孩子,还叫她挂心……你知她是如何死的?!她满身是病,一块又一块的脓疮长出来,从后背到前胸,你们害得她四处流离……得了这样一身的脏病……” 林中回荡着哭泣般的风声与呼玛堪垂垂老矣的怨毒声音。 “没关系,她的仇,我要一一为她报尽。姓刁的,你这咬人的狗,区区一本《千面馔魔大法》的残本作诱饵,你就巴巴儿地贴上来,要为我献三条人命!我只要撒一个小谎,你就像秃鹫闻到腐肉!捺挪助我……那两个人死了,如今,便轮到你了。” 玉腰此刻恍然大悟,咬牙道:“所以兰连烟……正是你这老头唆使去送死的!” 刁务成一语不发。呼玛堪却冷笑说:“我只要报她的仇。其余的,我管不了。那女子是陈永夏的孩子,是也不是?你不惜炮制这样一出大戏,让自己的儿子假死脱身,别人的孩子,死活便都随意,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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