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儒儿是在浓郁的肉粥香中醒过来的,他刚睁眼,便听身边有人惊了一下,继而叫了声“小肆公子?方公子醒啦!” 紧接着便是一阵火急火燎的脚步声,一路小跑到床前,睁着一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细瞧方儒儿。 方儒儿眼皮子重,眨了好几下才将眼皮完全打开,静静地瞅着小肆。 他眼见面前这个像是被鸟粪砸到脑袋的小肆,在眨眼间变成一副见着了大金锭的惊喜样子。 小肆咧着嘴,又哭又笑地问方儒儿:“少爷?有什么地方难受吗?头疼不疼?晕不晕?” 方儒儿动了动唇,没发出声来,小肆便俯下身将耳朵凑到方儒儿唇边听。 方儒儿出了半夜的汗,身子缺水,嘴里呵出的气都带着干涩的热,小肆努力听了半天,算是听出了方儒儿没声的话—— “……小、肆,饿、饿了……” 小肆一听,饿了?饿了好啊!想吃东西说明身子基本恢复了! 他赶紧把方儒儿从床上扶起来,同时摸了摸对方的衣裳,半点汗都没有,看来是被王爷很好地对待了。 方儒儿常发烧,汗出得多,衣裳很快就会被弄湿,方儒儿又娇气,衣裳湿乎乎的根本睡不着,会一直难受地呓语。先前小肆还有点担心,担心王爷这么金贵的官大人会不会照顾得这么细,能不能察觉到他家少爷的那么点脾气,察觉后又是否可以忍下来,且不朝着他家少爷动怒。 他担心的一夜未眠,在外面徘徊不去,终于等到天亮,原以为王爷会紧赶着去忙些朝堂政务,却不想这平西王愣是硬生生待到人来催,这才肯抬脚离去。 小肆这才逮着机会进了屋,恰好这时下人们来给方儒儿送养身子的粥,小肆便只匆匆瞧了床上的方儒儿一眼,就跟着王府的下人一起摆着桌上的粥菜。 方儒儿就在这时被粥香醒了。 小肆给方儒儿披着衣裳,心下安定不少,一旁王府的下人也跟着伺候,把被汗濡湿的被褥换了下来,抱了出去。 方儒儿落地时脚下不稳,左摇右晃地要栽倒似的,好在被小肆紧紧搂着,才不至于直接跌到地上。 他二人一同坐在桌旁吃饭,在屋子里例行打扫的下人都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没人来打扰这主仆二人。 方儒儿没什么力气,粥都是小肆一勺一勺喂的,他每喝一勺都会歪着脑袋瞥一眼离他最远的一个小碟子,碟子里放着几块桂花糯米糕,甜腻腻的香气直馋他。 小肆看出他那小心思,忙说:“咱们刚退烧,那些糕点先不要吃了罢,等病全好了再吃呀。” 说罢,一勺温热的肉粥便送到方儒儿嘴边,方儒儿红润的唇微微一动,那勺子便被送了进去,他嘴唇一紧,一勺子粥就都被他含进口中。 方儒儿今日乖得很,听到不能吃糕点也不生气,也不闹,不让吃就真不吃了。 乖得叫小肆觉着有些不大正常,再一回想前夜方儒儿经历的那档子事,小肆那才放下不久的心便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悄声问方儒儿:“少爷,你的身子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方儒儿眼尾残留着淡红,眼睫有几根黏连起来,眼眶中还润着水,若是再凑近细瞧的话,可以看到他的左眼眼尾处有淡淡齿痕——是夜里霍祁川抱着方儒儿弄得狠时,听着方儒儿的喘声,禁不住下身发紧,顶到深处时啃的。 不知怎的,当方儒儿听到小肆的声音看向他时,那抹视线里竟是带着一丝令小肆觉着陌生的味道,说不上原因,但小肆下意识低下头,不敢多看方儒儿。 “小肆……”方儒儿哑着声音叫他。 “在呢,”小肆应着,并将水递给方儒儿,叫他喝了润润喉,“在呢,少爷,小肆在呢。” “……回……”方儒儿声细如蚊地咕哝。 小肆没听清,让方儒儿再说一遍。 “……回、”方儒儿小心翼翼地往周围瞧了瞧,似乎是怕被谁听到,看了两圈后放下心来,对小肆道,“回家罢,我们,回家,好吗?回家罢。” 闻言,小肆如鲠在喉,一时间无比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蠢笨,面对少爷三番两次提出回家,却总是束手无策,只能求两全地让少爷待在这里,做那平西王的男妾。 小肆叹着气摇着头:“少爷啊我的好少爷……” 方儒儿瞧着他一副为难的样子,开始搓自己的手指,不安地到处乱看,他甚至有些坐立难安,屁股一下一下地想从凳子上移开,一副恨不得立刻拔腿冲出去的样子。 “那、那你留在这里罢,”方儒儿说着,身子已然立起,他衣裳都没穿好,就想要往外冲。 小肆见情况不对,忙拉住方儒儿,他让方儒儿坐好,轻声细语地又哄着人开始吃粥。 对方儒儿一定不能来硬的,这方家的宝贝少爷从小就吃软不吃硬,但凡吃了硬,那也只是迫于淫威下的妥协,等事情一过,方儒儿该不听话还不听话。 这也是小肆劝说几次,可方儒儿却还想回家的原因。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小肆主动问方儒儿:“少爷怎的又要回家?这才刚跟王爷成婚不到一日,若是匆匆跑走,恐怕王爷要勃然大怒的。” 方儒儿满脸苦涩,眉头拧得紧,嘴唇也抿了起来,粥也不吃了,桂花糯米糕也不再有半点吸引力。 不知那小脑瓜突然想到了什么,漂亮的脸蛋蓦地红了,一路红到耳根。 小肆心下有了数,问方儒儿:“少爷不喜欢那事?” 方儒儿眼帘一抬,定定地瞧着小肆,眼里水波微动,不言语,却道尽了他的心事。 小肆往方儒儿身前挪了挪,二人脑袋贴着脑袋,他问方儒儿:“王爷弄疼少爷了?” 方儒儿揪紧衣裳,膝盖悄悄贴近,夹在一起,鞋里的脚趾也骤然蜷起,这下他的脖子也红了个遍,在小肆的注视下极其缓慢地摆了两下脑袋,眼里透着茫然。 “不疼……”小肆分析片刻,继续问道,“那……少爷喜欢那样吗?” 问话的同时,小肆想起夜里在门框底下瞧见的那带着白浊的液体,也不知那浊液是属于他家少爷的,还是王爷的,又或者……是他二人混在一起的。 但,总归是舒坦了才会有那玩意才是。 可自家少爷这模样似是喜欢那样,又像是不喜欢。 这还是小肆头一回看到方儒儿这般模样,一时拿不准方儒儿心底究竟什么想法。最令小肆感到无措的是,方儒儿显然已经无法再跟自己分享任何事情。 他们方家的宝贝少爷已经成了家,有了相公,行了那最亲密的床笫之乐,那么少爷想离开这里的症结也得由那亲密之事的另一半去了解,去解决,而不应由小肆来插手。 这么一想,小肆觉得思路通了,他目前可以确信平西王对他家少爷极有耐心,连夜伺候着不说,连将湿衣裳不断更换的细节都做得尚好,想来这位平西王也一定可以平心静气地听他家少爷倾吐烦恼。 小肆握住方儒儿发汗的手,跟他说:“少爷,若是你真的想回家,等王爷回来,你亲自跟他好好说,好不好?” 方儒儿眼神躲闪,被攥住的手就要抽走,却被小肆抓了回去。 “少爷,王爷是你的相公,你们如今是最亲近的人,以后是要朝夕相处过日子的。” 小肆说得慢,好让方儒儿能完全听明白。 “有些事,少爷不大好跟小肆再分享,但少爷可以告诉王爷。” “少爷大概不知道,你发烧的时候,是王爷陪在床边伺候你大半夜,都没怎么睡觉休息,早上走的时候看起来困得不行,走路都不稳。” 方儒儿半信半疑地听他说,脑袋歪着,一对美眸纯得叫人看着心虚。 “唉……”小肆继续道,“少爷,你尝试着跟王爷谈谈,告诉他你想回家,告诉他你喜不喜欢他对你做那事,好好说啊,要好好说。” 方儒儿:“好好说?” 小肆:“对,意思是,嗯,多说一点,王爷看起来也笨笨的,少爷要是说少了,王爷或许会听不明白,回头生气就麻烦了。” 方儒儿倒是对“说少了会听不明白”这事深有感触,他总会听到家里人提这句话,因为他不大聪明,所以很多时候大家给他解释事情时,会刻意地用很多话去描述解释,好让方儒儿能够完全理解。 他原以为只有自己笨,没想到王爷也有点笨? 难怪他总觉得王爷不听他说话。 原来是因为听不懂啊。 方儒儿记下了,打算听小肆的,跟王爷多说一些,多谈谈。 霍祁川在傍晚时回到府中,他一入府便直奔一处,身后跟上来的一群下人都被他支得远远的。 方儒儿此时正握着笔艰难地练着字,已经练完了三页纸,茶壶里的水喝光了,小肆拎着茶壶出了院子,方儒儿悄悄看着小肆一路远去,手中的笔立刻落在纸上开始画乌龟。 大大小小的龟画满一整张纸,方儒儿瞧着那大龟小龟低低一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往那最中间的大龟的脑袋顶上随手画了几笔,像是给那大龟戴了个发冠。 霍祁川悄无声息地走到方儒儿身后,借着比人家高出一头的优势,支着脑袋偷看,看着方儒儿把每一只龟的脑袋上都画上了发冠,且每一个发冠都跟自己平日戴得极像时,霍祁川那眉头就皱到了一起。 “方儒儿。” 他平地起惊雷般地叫人,方儒儿抖得笔都落到了地上,洁白的衣裳上溅了点点墨迹,方儒儿吓得要转身,却被他直接就着这姿势压弯了腰。 方儒儿双手撑在桌上,霍祁川压下来,凑到方儒儿耳畔,脑袋蹭着脑袋,耳肉贴着耳肉。 霍祁川问方儒儿:“你在做什么亏心事,一副见了鬼点样子。” 方儒儿即刻否认:“没做亏心事,没有!在练字,练字!” “哦?”霍祁川覆一掌握住方儒儿的手,带着他抓起一支新的笔,用笔尖点着大龟脑袋上的发冠,问他,“这是谁戴的?” 方儒儿耳根子一红,嘀嘀咕咕地回答:“龟、乌龟戴的,是乌龟。” 霍祁川撒气似的咬着那耳肉,问他:“乌龟戴发冠?方儒儿要不要也戴同样的发冠?” “不要不要,”方儒儿想也不想地连说,“不要不要,不要发冠,不要不要。” 霍祁川闷笑一声,抓着方儒儿的手,在纸上大笔一挥,遒劲有力地落下三个大字。他问方儒儿:“如果我再晚点儿来,是不是会看到这三个字出现在乌龟的脸上?” “不不不,不会不会,”方儒儿推着手,笔尖在那三个字上乱划一通,忽地呼吸一滞,他哼了一声扑在桌上,手推到满张龟的纸,它被揉着飘到地上,“不是你不是你!” 方儒儿脚下发慌,踩到了被弄到地上的纸,他的脚踩得准,刚好踩中那三字中央,脚尖踩着“霍”,脚掌压着“祁”,脚跟碾着“川”。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7 首页 上一页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