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话,径直走到黄四仙身边,衣袖一扬,问道:“你可认得我?” 黄四仙闻到熟悉的香味,抬头看见她,嘴巴长得老大,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三娘轻笑一声,说道:“刚刚听到有人在说,百花凋到底有没有解药,我想,应该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三娘!”穆旭尧突然叫了她一声,“你……一个弱女子,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三娘却连眼神都没有分过去,面上仍然带着盈盈笑意,自顾自说道:“诸位有所不知啊,百花凋此毒,的确无药可解,但有一种功法,练了这种功法,便能消解身上的剧毒。” 她说着话,走到薛灵息身侧,向她微微福身,柔声道:“听闻薛姑娘医术高明,我想请薛姑娘替我证明,我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薛灵息虽然不解,但是仍然应道:“没问题。” 三娘缓缓展开双手,说道:“漳洲城中时常来我醉春楼饮宴的朋友们都知道,三娘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解百花凋之毒的功法,名叫碧落,若是想用功法将体内剧毒尽数清理,便会武功尽失。” 她说着将手腕递到薛灵息面前,说道:“薛姑娘请探一探我的脉象,看看我是否说了假话。” 薛灵息面上似有惊色,听从她的话替她诊了脉,片刻后收回手,点了点头,说道:“三娘还有气虚之症,是否曾暴然失血?” 三娘的手帕轻轻搭在自己手腕上,说道:“薛姑娘果然厉害。”她定了定神,说道:“这是陈年丑事,我本不愿说出,只是我如今不过是武功尽失,有一位故人,却身死多年。百花凋没有杀死她,某人的心虚和阴谋却杀了她!” 她说话时眼神直直看向端坐着的穆旭尧,此时没有一人说话,各人有各人的盘算,都等着看下文。 三娘却没有接着说下去,拿出一个白色瓶身,红色布塞的小瓷瓶,她将此物交到薛灵息手中,说道:“这是什么东西,也请薛姑娘验一验。” 薛灵息见她神色有异,拔开瓶塞时有些犹豫。三娘看她一眼,轻声说道:“姑娘闻出什么,便说什么,不必顾忌。” 薛灵息闻了闻,立刻皱紧了眉头,明显是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但她没有直接说出来,反而问道:“这个东西你是哪里来的?” 三娘笑道:“这要问穆盟主了,他当初诓骗我、利用我,还要用此药害我,要问问他,这药是哪里来的。” 薛灵息目有怒火,呸了声:“无耻之徒!” 在场之人也猜出一二,知道这大概是些见不得人的药,但仍然有人叫嚷:“当着大家伙的面打什么哑谜?” 薛灵息,神色不悦地将药瓶重新塞住,说道:“此药名叫梦幻影。” 不需要过多解释,因为人人都知道这是何种下流之药。 穆旭尧面无血色,重重咳嗽着,挣扎道:“三娘,我们素日有些交情,我不记得我何时得罪了你,你要这样污蔑于我。” “我呸,”薛灵息怒道,“会有女儿家用这种事情来污蔑别人吗?” 穆旭尧冷哼道:“怎么,只许你们讲故事,却不准我开口?” 此事说来似乎证据确凿,但是仍然引起了许多窃窃私语,三娘大概猜到了这个局面,仰首向远处看去,像是在等什么人。 片刻后有人高声道:“她当然不会撒谎。” 众人一瞧,竟然是来漳州寻妹子的何不问大侠。他自屋顶一跃而下,正站在三娘身前,说道:“诸位都知道何某人来漳州寻妹,但是妹妹我早已寻到,只是还差一个公道!” 何不问是何等光明磊落之人,他每个字都重如金石,更何况他当着众人的面,握住了三娘的手腕,说道:“她是我的妹子,我的妹子,不会用自己的清白名誉来污蔑你这种无耻小人!” 穆旭尧咳得更重了,手帕上已经见了血。 山庄内的情形似乎已经不能更乱了,但是周通一摆手,喊道:“诸位先静一静,大家伙怎么把这个黄四仙忘了?他刚刚身上搜出一封信,我已经交给张老前辈来断——这封信似乎也大有来头,大家不妨听一听。” 张免津没有动,身侧的大弟子上前一步,说道:“这封信……非常简单,只有一行字。”他翻过来看了看落款,说道:“这是写给一个名叫郑褚修的人。” “郑褚修,是什么人?”这是一个有些耳生的名字,似乎没有在江湖上露过头。 何不问一听,冷笑道:“郑褚修乃是现任神鹰教教主,诸位不认识,也很正常。此人阴险毒辣,操纵毒物铲除异己,上一任的神鹰教教主就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他说着看向张免津的方向,说道:“既然是写给他的,还请念给我们大家听一听。” 大弟子迟疑了片刻,说道:“内容很简短,只写了一个地名。” 慕容玉却向前一步,说道:“莫不是‘董家村东舍以山,白杨树林西侧’?” 正要念信的大弟子点头道:“不错。” 还不等众人发问,慕容玉说:“这封信上最重要的,应该不是内容。” 大弟子看过信,又低下头看师父的脸色,才直起身说:“上有穆盟主的私印。” 周通又开始大呼小叫了:“哎呀,这是怎么回事?穆盟主,你别咳嗽了,快解释一下。” 慕容玉继续说道:“前阵子建宁的施恩寺出了件大事,有许多年龄很小的女孩子被‘收养’,后来发现,那只是打着收养的名头,用她们做炼药的器皿。而这个董家村,正是我们追查许久才查到的地方。” 众人皆愣了愣,突然有人喝道:“竟然勾结神鹰教炼制邪药!畜生不如!” 闻言,穆旭尧竟然哈哈大笑起来,此时无人说话,三娘却又站出来,走到黄四仙身侧,问他:“你认不认识我?” 黄四仙已经快被吓尿了,听她突然提问,又是一抖,鬼哭狼嚎道:“你……你不是穆盟主的亲信吗?你前段时间还来取药……” 三娘笑了笑,将另一个瓷瓶递给薛灵息,说道:“穆盟主得了怪病,他深信要以血肉下药才能自救。于是每隔一段时间便让我去替他取药。这次不巧,刚好遇上了慕容大人,我被他发现了,只好招供了。” 还不等人反应,穆旭尧笑道:“你们只凭借一封信,就要把这些事情统统赖在我的身上。有一枚私印我弄丢很久了,这怎么能算在我的身上。” 有人突然喝道:“少在这里假惺惺,苏州那个姓越的,也是你的亲信,他替你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你竟然还要抵赖?” “张大侠、何大侠在这里,慕容大人也不会扯谎无赖你吧!”一黑衣男子叫道,“说了这么半天,事情也算明晰了。” 穆旭尧叹了口气,说道:“可惜,我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也已逃得无影无踪了。反正我也老了,不愿意争了。” 他说起儿子,倒是有人想起另一件事:“穆盟主前些日子还打算认义子,这个义子,我听闻,可就是那个姓越的!” 这话一出,喊打喊杀声响成一片,“姓越的为什么不出来?” 穆旭尧露出假惺惺的笑,“你们若是要找人泄愤,杀了我便是,我与他没有父子缘分,还请各位放过。” 周通听他这么说暗骂了一声,“死老头!” 穆旭尧这么说,众人自然更加不依不饶,竟然一股脑地冲将进来,要将他们斩尽杀绝。 冲天喧闹间,有个人影被人搀扶着上前,随即身侧的人搬了张凳子,扶他坐下。 这人就这么坐在一群要杀他的人面前,安然道:“你们要见我,我便来了。”
第一百零八章 承认 会贤大会召开的前一天,柳昔亭还像个没事人,溜达过去看望了寻桃。那时她刚刚喝了药,已经睡着了。 柳昔亭只是远远的看了看她,没有打扰便要离开。他出门时遇上回来的庄晓。庄晓好多天没看见他,此时在这里碰见,兴高采烈地拉着他,说道:“公子,你怎么来了?真不巧,她刚刚睡着,不然你等会儿吧。” 柳昔亭往屋里看了一眼,说:“她好些了吗?” 庄晓很高兴,说:“好多啦,宗先生说了,还剩最后一次施针,但是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千万要心平气和。” 柳昔亭似乎有心事,轻轻哦了声,说:“我只是来看看她怎么样,不用告诉她我来过。” 庄晓觉得他怪怪的,见他要走,一把将他拉住,说:“公子,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有啊,”柳昔亭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说道,“这段时间辛苦你,多多照看她。以后……让着她一点,她比你小好几岁呢,不要跟她斗气。” 这话越听越不吉利,庄晓觉得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说道:“公子,你这个语气真的好奇怪……你出什么事了吗?” 柳昔亭笑了笑,说:“我能有什么事。”他说着将怀里的钱袋递过去,说:“我问过了,钱庄很远,银票兑现银不太方便,这些钱你先拿着用。” 往日公子也经常给零花钱,但是庄晓掂了掂,觉得这个钱袋格外重,心里的不安又浓重了几分。 他盯着公子离开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看不见为止。庄晓握紧了手中的钱袋,总觉得公子要离开的,不只是眼前的这道门。 庄晓年纪不大,过了年也才十七岁,自从跟了公子以来,他头一次觉得心里这样慌乱。他一时拿不定注意,就想找岑书白问一问,公子的事情他是最了解的。 他找了好大一圈,终于在后院找到了岑书白,见他正在收拾东西,惊讶道:“岑先生,你要去哪里?” 岑书白也像是有什么心事,被他这么一咋呼,手里的包袱啪地摔在了地上,几本书和衣裳散落了一地。 庄晓一边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边忙给他捡东西,还问:“好端端的,你收拾东西干什么?” 岑书白将东西重新打包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庄晓对面的位置上坐下,说:“这段时间我不在公子身边,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形。他刚刚让人送信过来,叫我过去找他。” 庄晓哦了声:“我说你怎么总在我们身边转悠,真奇怪,公子怎么会让你走开这么久。” 岑书白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但是他心里清楚,那位苏公子对他的态度前后转变那么大,岑书白想,苏枕寄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突然这么不待见自己。 庄晓见他自顾自发愣,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你想什么呢?” 岑书白回过神,说:“哦,我在想,有苏公子在他身边,也用不上我。我来照看寻桃,公子也放心。” 庄晓不知道他们几个人之间的那些嫌隙,欣然接受了这个说法,又问:“对了,公子叫你过去,有说为了什么事情吗?我今天看见他,总觉得他魂不守舍的。”他说着又有些焦急起来,叹气道:“公子要是真遇上了什么事,你可一定告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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