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谕摘起一株身边平平无奇的小草:“荧光草,把它碾碎了抹在石子上就可以了。” 他转着手里那株草:“太后要是想,孙儿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可以教给太后。” 南篌发觉,李谕的鬼点子是真的多。 忽一声鹰鸣,马蹄声紧促。 “太后!”李毒策马驰来,在河边刹停了马蹄。 援卫总算是赶到了。 芽儿将军和他的叛军被几个小统领带领侍卫押送回京,李毒和李谕则继续护送南篌和南魅前往避暑山庄。 次日正午,一行人抵达山庄。南魅迫不及待放下行囊修仙去了,南篌则得整理这些跟来的队伍。 如他先前所安排,李毒留下,李谕回京去。 李谕虽说早有心理预期,真等到这样的安排,心里到底不快。 凭什么皇叔能留下,他倒不能了? 不过也好,他回京尚是有要是做,但不能就这样傻傻回去。 离京前,李谕把他那只鹰留在南篌的寝宫内。这鹰认主,本是不肯,被李谕揍了两顿又乖了,待在太后床边吃大米。 南篌不明所以地凝起眉,李谕解释道:“孙儿怕太后孤寂,将这只海东青留下来陪伴太后。” “这鹰不是凡品,留我这里,不怕丢了?” “不怕。”李谕笑道,“四个月后,等太后回京了,孙儿再找太后取。”
第18章 藏在心底的身影 避暑山庄这几个月,是南篌过得最安生的几个月。 这里地方大,凉快,还不吵。 虽然下人和侍卫众多,但平时个个都不讲话,连讲闲话的也都没有。 据闻他们做过西方的mbti人格测试,个个都是i人(内向型人格),堆在此处属于是i人聚会,制造的声音聊胜于无。 但也不是全无一点声音的安静,在这些i人中尚有一个漏网之e(外向型人格)——南魅。 南魅修仙的动静总是很大,也是,不管是小说记载还是神话传说,修仙总是要颠覆日月苍穹,扭转天地乾坤。她只是动静稍微大点,到底没把天捅破下来,也算情有可原。 一段日子,南魅拿李谕留下的鹰修仙,非说它体内藏日月之精华,乃上古神兽演化,要逼其现出巨鲲原型。奈何不管她怎么摆弄那只海东青,都摆弄不出什么精华仙丹,鹰毛倒是被她薅下了几根。 到了暑月将末,南篌望望天,命亲信陈大人退下后,悠悠叹出一口气。 这一晚,南篌寝门被敲响。下人开了门,进来的是李毒。 李毒沉着张脸,坐在一旁椅上。 南篌见到他,大抵已经心里了然几分,却仍问:“这么晚来访有何事?” 李毒盯着南篌的脸,这张脸在他看来分明如此清风霁月,平白还会卷进那些政坛纷纭之中? 李毒终于是问:“儿臣遇到了陈大人要渡江。” 南篌面上没什么神色,坐在主位上喝了一口冷茶。 李毒微讶于他的平静。 过了那江,再行八十里路,翻越两座山,便是大祭与柸南国交界处。 陈大人若未得命令,决是不能离开主子身边。如今他不仅擅离职守,还要渡江。 陈大人可疑,作为陈大人直系领导的南篌便更可疑了。 喝过一口茶后,南篌方道:“确实是我命他渡江,去送一封信。” 李毒眉头紧拧,若说他前一刻不明白南篌为何如此淡定,这一刻便是更不明白南篌为何能这般果断地认下这通敌之罪。 李毒愣了愣,问道:“太后是否思念故土?” 看了李毒一眼,南篌答道:“是。”此话自然不全真,“我在边防有位故亲,因此叫陈大人替我送信去。” 李毒默了默,抹去这件事般一笑:“儿臣也这般想,所以并未——”话至此,他吸了口气,“总之,太后的那位友人,应当是能收到太后的思念。”话毕起身,李毒辞别了南篌。 离开南篌的寝宫,李毒脚步一顿,他侧身,余光望南篌寝窗上的幽幽灯火,那火光似极曾经皇陵中的长明灯。 刹那恍惚,李毒脑海中掠过南篌曾在他身上落下那件披肩的身影。然而未几。清醒过来的李毒,又将那抹身影飞快锁在心底最深处。 李毒走后,南篌依旧静坐在主位上。 他端起茶碗,未喝,眼神凝望青茶汤中沉底的叶。 这天下,想必又要大不太平了。 凄冽的寒意在他眼底深处荡开。
第19章 方知江山不及君 事情如南篌所料,方安生几个月,宫中又生政变了。 几月时间,朝中风起云涌,暗藏在太平底下的杀机浪一般滚动。 消息传到南篌耳中时,只知帝都祸乱,废帝李蝗出逃,南篌需尽快回宫。 他们连夜从避暑山庄启程,三日后回到京城。 马车抵达皇宫前,南篌敏锐地发现守卫已全部撤换,不是陌生了,而是又眼熟了。 他心中低念:果然还是没逃过。 他深知自己决不能再向前一步,于是趁李毒去前方请守卫放行的时候,立刻撤转马车。 若这次进了宫,再被李败所掌控,可能就不只是禁在蛮宫那么简单。 初时要去避暑山庄前,南篌见过被李蝗削权的臣子之附属,他们均郁鸷而不甘。但凡曾经的权臣党羽不甘,那势必要有底下的动作,所以他们便物色替代掉李蝗的人选。这时候,废帝李败于他们来说又再合适不过,毕竟是个残疾皇帝,上手后多好把控。 南篌察觉到这样的动向,不愿卷入朝堂纷争,于是先出走南方。 而果不其然,仅他在避暑山庄这几月,废帝李败复位了,逼得李蝗出逃。 旁人听这事儿来,只觉属实离谱,两个皇帝上上下下的,像是曾经的老皇帝绝种到只剩这俩人选似的,真是一个离谱至极的王朝。 单论这反复无常的帝位更变,就令民间股市过山车一般起起落落。平民真是恨死这两位皇帝了,每天对着那股市跌幅骂娘,扫大街的每天都能扫出四肢错位的跳楼的金融精英。 不过朝内人倒是习以为常,政斗嘛,就是这样反复无常的。 大明国的朱祁镇也曾登基退位又登基,他李败登两次怎么了,就是玩儿。 同一个性质的东西反复无常久了,人们也就习以为常了,有知道内幕的大臣甚至靠做空民间股市发了一波横财。 除此之外,民间有一个喜好讨论国家政治的组织,因为是民间兴趣机构、成员又以五湖四海来的游侠居多,所以组织名叫“间政侠”。间政侠们就此帝位变更展开了新一轮探讨,他们先是将历代帝王更变史激动地分析了一番,跟着就大祭国这混乱的形式得出一个结论——红颜祸水,啊不,蓝颜祸水。是南篌,一定是南篌祸害的。 后来有知道情报的,表示南篌这段时间隔绝朝堂外,和此次政斗是真没挂钩,他们被打脸后沉寂了一番,跟着又得出另外的结论:是妖术!一定是南篌远程使用妖术操控了朝堂! 也有人提出另外的观点,表示自己如果是李败或者是李蝗,早在一开始就会做得更好,他们像是真成了皇帝或即将继承皇位那样指点了一番江山,每次指点完都有种大权握在手中的自信成就感。 就这样,间政侠组织隔空制定出了无数治国方案。侧面佐证了大祭国还没差到不能养闲人的程度。 进京容易出京难,南篌想再离京时,城门口已都是李败的人。无奈之下,他只能到京郊一处宅子暂居。 暂居期间,南篌不忘打探宫中消息。听说李败复位后,只要是和李蝗挂钩的人,无论是否顺降于他,都被他杀得一干二净,连爬过李蝗鞋底的蚂蚁都不放过。属于是对自己的长姐严重PTSD到眼不容沙的程度,此事是其一。其二,李败让回宫的李毒去追击李蝗,没两月李毒便带了一颗人头回来,至于人头到底是不是李蝗的,各说纷纭,但李败认定了李蝗已死,这事也就尘埃落定。其三,李败说想接太后回宫。 第三个消息无疑最让南篌头疼。他坚决是不回宫,思考该如何从这个处境脱身,正这时,看见了那只李谕留下的海东青。 * 海东青被南篌放走后的第二日,一位来客敲响了南篌这座大宅的门。 他让人开了门,进来的脸让他的心情微微落了下去。 来的人不是李谕,是李毒。 南篌不免一时疑惑,是海东青的信还没送到,还是说,因为它被南魅拔了鹰毛,所以导致定位失败跑到李毒那里去了? 那些事因无法细究,他唯有问李毒:“你来这里有何事?”心里存了些警惕,担心李毒是奉了李败之命来强迫他回宫。 李毒微勾了一下嘴角:“不必害怕,只是有人托儿臣拿一样东西来交给母后。”他从怀中拿出一缕让青绳绑着的头发递给南篌。 南篌接过头发,看着上面的青绳便知道这头发来自何处。他默了会儿,问:“此人如今可好?” 李毒点了下头:“想必已在重洋之外。”停顿少顷,“她倒是还有一句话,也托儿臣带给母后。” “你说吧。” 李毒道:“皇图霸业烟云散,方知江山不及君。” 片刻后,南篌“嗯”了声,将那缕发丝上的青绳解开。风一吹,头发随风飞去了。
第20章 不仅不乖还一肚子坏心眼 五日过,宫中无消息,李谕也没回信,连海东青也没再飞回来,南篌甚至有一种那只鹰已被人铁锅大炖了的猜测。 南篌的心倒没很急,他知道在这种情境下光急是没用的。急的是南魅,她说她修仙只差一步就要渡劫了,现在没有上古巨鲲海东青的辅佐便要走火入魔。 南篌终于让下人替南魅找了个西方医生。 西方医生除了能帮她看看脑子外,还能告诉她地球其实是圆的。 南篌宅子边有片湖,此湖奇特,里面生长的荇草与南方莼菜极为相似。 南篌观湖时,突发奇想,想去摘这类荇草下厨,尝尝与莼菜口感是否相似。 他径自轻功飞到湖心,蜻蜓点水之际,便摘取了两株最嫩的荇草。 此时亭中一人抬膝坐在椅上,嘴中叼着根狗尾巴草,弯唇一笑。 南篌飞到湖的另一侧落地后,望了望手中的荇草。这时听到一个声音:“太后好轻功。” 他抬起头,见到坐在亭中的李谕,微惑:“你怎么来了?” 李谕从椅子上跳下来,拿掉咬着的狗尾巴草,走到南篌面前:“不是太后写信要我来的吗?” “我记得我那封信是六日前写的。”南篌只是很平淡地应了这么一句话,可话中却鲜有地含着一丝责怪的意思。 “孙儿忙于一件要紧事,所以没立即来见太后,太后请不要见怪。”李谕抱了抱拳,似是真情实意在道歉,可那抹微笑中又透着几分悠长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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