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感到孤单,可以与族内少年们相伴。”顾晏道。 “一个人很好。”沈恪并没感到孤单,只是见不到顾晏会让他感到焦躁,因着那股迫切的心情,沈恪逾越地抓住了顾晏的袖袍,“我就是想见小舅舅,只想见小舅舅,旁的人我都不想见。” 他顿了半响,见顾晏未斥责他,又小心试探道,“小舅舅,以后我可以像今天一样见你一面吗?” 顾晏见他依恋而不安的目光,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被这十二岁的少年当成了唯一的依靠。 ---- 求评论()
第2章 为师 === 这种依恋令顾晏难以适应,他可以承担家族的责任,可以承担众人的期望,但面对一个少年全部的感情寄托,却觉得自己无法担负。 他默许了沈恪的做法,任他像根小尾巴般跟着自己从院门到房门口,但也仅此而已,顾晏生性淡漠,将沈恪带回顾氏已经是意外,而今后的人生,这孩子总得自己走。 对于沈恪暂时的、至少在顾晏看来是暂时的热忱并未放在心上,他想,等沈恪与其他人熟悉后,就不会在这样依恋自己了。 但这热忱却持续了过于长的时间,顾晏每晚回府,总能看见寒风中微弱的灯火与孤零零候着的身影。 而白日,沈恪则在顾氏的族学上课,在这里上课的全是顾氏主家与支脉最优秀的少年。 对于被顾晏亲自带回来的沈恪,他们俱是感到好奇。 毕竟在顾氏年轻子弟中,顾晏是楷模、是敬仰的家主,他们爱之更敬之。 什么外姓人、背离家族之类的概念,少年人并不能感同身受的理解,反而因着顾晏的因素,对沈恪多有亲近之意。 只是沈恪并不在意这些,正如他对顾晏所说,他不觉得孤独,也不需要旁人的陪伴,只有顾晏是不同的。 他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到了功课之中,竭尽所能地汲取着所有知识。 因为他知道,顾晏不会在意一个平庸的小可怜,这种人的眼里所重视的,永远是聪慧而有潜力的人。 而沈恪,希望有一天,顾晏能够真正看到自己,而不仅仅是黑夜里的影子。 显然,沈恪的想法没错。 顾晏作为家主,即便时间再忙,也会抽出时间观察族中子弟的学业,在某次来到族学时,便听夫子赞扬了沈恪。 大致称赞那孩子聪慧又努力,进步非常明显,从开始的落后于人到现在已经与最优秀的顾氏子弟不相上下。 顾晏说不清此时的感觉,夫子曾经也称赞过其他优秀的顾氏子弟,但今天听到沈恪这样拔萃时,心头莫名冒出不同的欣慰。 这种感觉可能类似那种吾家有子初长成,顾晏想到每夜提灯守着的少年,心里第一次意识到,不管他怎么想,这孩子终究与他多了几分断不掉的羁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个境遇凄惨却聪慧坚韧的少年,顾晏希望他能真正地成长起来。 想到这里,顾晏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天夜里,秋风卷落叶拂过衣衫,沈恪如寻常般跟在顾晏身后,像只小兽,亦步亦趋。 等到了房门前,沈恪站在门外就停下,然后像往常一样看着顾晏进入屋内,等着他关上门。 只是没想到顾晏把他叫住了。 “怎么不进来?”顾晏在门口站定,回头问他。 “小舅舅?”沈恪睁大眼睛,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顾晏的意思,疑惑转为狂喜,平素孤僻的眉眼生动起来。 “我进来了。”他几乎迫不及待地,在得到允许后,立马跟着踏进了屋内。 屋内陈设简单,极为规整,显出主人严谨冷淡的风格。 一想到这是顾晏平日起居的地方,沈恪就觉得这屋内所有东西都这样不同寻常,他小心地坐下,连呼吸声都跟着放轻。 除了收拾打扫的仆役,甚少有人能进顾晏的屋子,沈恪不合时宜地想着,小舅舅允许他进来,是不是说他在顾晏心中,与其他人也有些许不同呢? 沈恪感到高兴,露出少年人的快意。 顾晏见他这样愉快,摇摇头,难得几分无奈。 不过进个屋子就这么高兴,但看着这样的沈恪,顾晏神色也不自觉地缓和下来。 “我已经听了夫子对你的评价,阿恪,你很聪慧。”顾晏道,“我问你,你以后想走哪条路?” 沈恪迎上顾晏的视线,不假思索道,“我想跟小舅舅走在同一条路上。” 这话出乎顾晏意料,但是却又没太惊奇,他再一次意识到沈恪对自己的依恋有多重。 不过他神色未变,只是很郑重地对沈恪道,“如今局势动荡不安,我虽身居高位,亦不过空中浮云,你可知,不管是与我同行,还是日后为你母亲正名,都意味着你以后的路很难走。” “恪不怕。”沈恪也郑重看着顾晏。 “既如此,以后每周休沐日,我会抽出半日时间亲自教导你。” 这是沈恪求之不得的事情,惊喜来的太快,他乌黑的眼眸直直盯着顾晏,透着纯粹的喜悦。 那眼神中的感情太浓烈,顾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抚在少年头顶,“在你长大前,我会教导你,希望日后你能拥有选择的权力。” 这已经相当于一个承诺。 沈恪心脏快跳到嗓子眼,全身上下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头顶的轻抚上,他想要发泄内心的喜悦,又怕过于放肆,沉默了好半响才低低“嗯”了声。 就此之后,沈恪最期待的便是每周最后的休沐日,在那半日的时光中,顾晏会带他进书房单独教导。 越是了解顾晏,越是敬爱得浓烈。 顾氏家主顾晏得以名扬大晋,绝非浪得虚名之辈,其才谋文识皆是非同寻常,曾得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儒赐言,“顾氏清安,世无其二。” 寻常人若是得顾晏指导几分,便已是收益无穷,更何况顾晏专门教导的沈恪呢? 而顾晏对沈恪这名学生也挑不出错处,沈恪确实聪慧,并且还有与其聪慧相当的毅力。 顾晏要求严苛,那么沈恪对自己的要求则更为苛刻,例如顾晏让他通读史书,那沈恪便会将所有史书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边看边抄数遍,直至深谙于心,更要将其所思所得批注下来。 他毫无保留地向顾晏展现出来他的光辉。 在教导中,顾晏看着沈恪一步步成长,仿佛亲手雕刻着一块璞玉,见证着惊人的蜕变。 不仅是诗书策略,在骑射武艺方面,沈恪也展现出来惊人的天赋。 骑射是顾晏亲手教授,而武艺则是另外请了最为知名的高手。 时人兴清谈玄学,故世家并不推崇军事武艺,骑射是雅,拳脚之类的武功则被贬为俗,顾晏让人授他武艺,出人意外。 顾晏看出他的疑惑,道,“文治武功,哪有优劣之分,如今世道不平,权势财富兴许下秒便如尘埃瓦解,而只有自身所得,才是你以后傍身之物。” 他说话的时候,正在为沈恪示范射箭,弓弦在修长的手指下绷紧,若满月般张开,随后指尖一松,“嗖”的一声,离弦的箭划破长空,以锐不可当的气势最终插在远处的箭靶上。 正中靶心。 恰巧起风,吹动青年鬓边发丝,露出半边白皙清俊的侧脸,衣衫浮动间,衬得越发如神如仙。 沈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顾晏这时转过头,将弓递给他,“你来试试。” 沈恪接过弓箭,呼出一口气,将方才因那惊艳一箭的波澜平息下去,回忆着顾晏方才的动作,拉开弓。 动作步骤基本与顾晏方才一般无二,但准头却天差地别。 沈恪看着自己连箭靶都未上,抿紧了唇,未等顾晏说话便又再次架开了弓,认真回想着方才顾晏所教授的要领,全神贯注盯着面前的靶子。 他正欲开弓,却整个人霎时僵住。 是顾晏靠了过来。 握着弓的手被另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握住,头顶传来仍旧平静的声音,“你的动作很标准,但射箭时同时要考虑风向、距离这些因素,我带着你,你仔细感受下其间应掌握的力道。” 青年控制着沈恪的双手,而后再次一箭中靶心。 接着是不同距离的箭靶,顾晏全都亲手带着沈恪试了一遍,让他感受这之间力道与准心的差距。 鼻尖绕着清浅的草药香,温热的温度透过皮肤被感知,沈恪眸子颤了颤,而后低眸掩饰异样,竭力让自己甩去这些杂乱的念头,将注意力集中起来。 果然,成效显著,准头明显精进。 顾晏面色平静,只点了点头,而就是这样微小的动作,便叫沈恪高兴起来。 “接下来,你就记着这次的感觉,以后每日来射箭场练习一个时辰。”顾晏道。 沈恪应下。 骑射由顾晏教授后,剑术等武艺则换了老师。 至于为什么这些不由顾晏亲自教授,沈恪也问过,得到答案时却皱了眉。 顾晏文谋卓绝,才智无双,也许便是连天都嫉恨这样惊才绝艳之人,给了他一具病弱的身子。 沈恪总算明白为什么青年周身萦绕不散的药草香是为何了,也明白为什么那人的脸色永远那般苍白。 从医师那里得知,顾晏的病根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治不好,只能用精贵的药材养着。 二十年的温养下,寻常已看不出大碍,只是较之常人虚弱几分。 知道顾晏身体不好后,沈恪每日便更加注意他的神色。 “我是瓷器还是玉石,你这样目不转睛看着我,是怕我一不小心就碎了?”顾晏在再一次感觉那股小心翼翼的视线后,终于出声。 沈恪没应声,但那神态分明表示他就是这样想的。 “那些名贵药材不是白用的,我的身体早已无碍。”顾晏道,“况且身体康健,是交由医师来管,你想这些有什么用。” “不管是为了顾氏,还是为了你,我都不会就这样倒下。” 沈恪看着顾晏,心绪因那句“为了你”而翻涌,他低眸,睫毛颤颤,“小舅舅,你要倒下的时候,我一定会扶着你。” 自这次谈话后,沈恪越发刻苦,因为他知道,顾晏已经站在了太高太高的地方。
第3章 秋猎 === 三年,沈恪十五岁。 * “沈恪!沈恪!这次秋猎你会去吗?”顾席凑到正在看书的少年旁边闹腾。 “不感兴趣。”少年连头都没抬,一口回绝。 “真不知道你这书有什么好看的。”顾席说着,低头去看少年手里的书,立马被里面枯燥难懂的字眼弄的眼睛一花,他埋头去看封面,惊奇道,“竟然是《妙华典》。” “这不是那号称内容最最最广博、最最复杂深奥的医书吗?”他啧舌,“继法书、经集、史册、数论、太易之后,你竟然还涉猎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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