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本是夏秋季节的水果,然今年寒潮来的早,这会儿的葡萄已没了多少甜味。但最近云姝妍胃口不好,就爱吃些酸食,便让画黛去买了些回来。 画黛笑道:“郡主这么爱吃酸,想来肚子里的定是个可爱的小公子。” 云姝妍轻抚小腹,想起今日云锦澈不情愿又有点小欢喜的模样,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意。 成婚三年,她与顾平孟分居两院,虽无甚情意,却也相敬如宾。只是三个月前,顾平孟着了小人的道,遭人陷害难以自证清白,被革了官职,空剩一个侯爷的名头。于是深夜醉酒,将心底积压已久的怨气尽数发泄在了云姝妍身上。 这孩子于她而言本是耻辱,可大抵是女人天生就有做母亲的本能,几番犹豫之下,竟是再也无法割舍这个孩子。 “是男是女都好,”云姝妍静静感受着那个渐渐萌芽的小生命,眉眼温柔,“我只愿他能平安长大。” — 自从知道了云姝妍有身孕的事,云锦澈一天三趟地派人往延永侯府送补品,湛王府半个库房都要被他搬空了。还有事没事就待在香附阁,翻看从前轻尘留下的那些医书,生怕自己错送了什么孕妇忌食忌用的东西。 原本赫连清宥还派人在府里每日盯着他练剑,但见他练了那么久实在是没什么进展,大概是真的缺乏天分,便也不再强求,由着他去了。 皇宫,兰林殿。 “安处殿那边查的如何了?” 离影低头帮赫连清宥研墨,道:“已查清楚了,是潆妃娘娘身边的侍女凌烟,在给十皇子送去的衣裳上抹了一种特殊的药汁。” “这种药汁,普通人闻不出什么,就算医正去验也验不出毒来。但婴孩若是碰了,不出三日便会毙命。” 赫连清宥放下手里的奏折,剑眉微敛:“好阴毒的手段。” “这种药汁在皇城并不常见,北藩阳那边倒是多,也不知这潆妃娘娘是怎么弄来的。”离影撇撇嘴,“爷,要派人去搜宫吗?” “不。”赫连清宥仰靠在黄花梨木椅上,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的扳指,“明临析留着还有用,他自己不争气,潆妃便是他的靠山。既然潆妃有意嫁祸,咱们不妨顺水推舟,卖她一个人情。” 离影顿时明了:“属下这就去办。” 宫里的夜色总是比外头看着要更沉些,四四方方地压在人心上。戌时刚过,昭乾宫偏殿便已一片歌舞升平,丝毫不顾正殿中病容憔悴,大有油尽灯枯之势的君王。 自从明临栩坐上储君之位,昭乾宫就成了这般光景。宸阳帝好歹也是一代明君,怎么也想不到这偌大的昭乾宫竟也有任由歌姬出入的一天。 偏殿大堂内,明临栩仰在贵妃榻上,怀中搂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外面分明是凉风习习的秋夜,她却只穿着单薄的艳红纱衣,不盈一握的纤腰被男人圈在臂弯里。 一位穿着深紫色曳地宫装的女子跨入殿门,正是明临栩的正妃卫氏,冲着那红衣女子疾步而来:“哪里来的狐媚子,竟敢当着本妃的面勾引二皇子殿下!” 红衣女子丝毫不惧,依旧靠在明临栩怀里,略略勾起唇角,恍若罂粟绽放:“妾身离飏,见过二皇妃。” 明临栩贪图享乐,小妾养了一府邸。偏偏卫氏善妒,每次有新人进门,都能同他闹上三天三夜。但从前那些小美人,他不过玩两天便腻了,有些被卫氏遣去做了苦役他也不在意。可这离飏实在美丽,听昭乾宫的宫人们说,明临栩住在宫里的这一个月,一直都是离飏在身边伺候着。 卫氏气的牙痒,恨不得把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妖艳贱货扒皮抽筋,扔进乱葬岗。然而离飏却对她周身怒气视而不见,端起酒盅,含了一口酒凑到明临栩唇边,缓缓渡进他口中。 喂了酒,还在唇上故意沾了些水光,潮红诱人:“好喝吗?” 这般会伺候人,眼瞧着便是比那些勾栏女子还要下贱,也难怪明临栩被勾得魂都不剩了。 “殿下,臣妾此番前来是有要事。”卫氏强迫自己忽略掉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关于十皇子被害一事,臣妾查出了些线索。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臣妾不敢妄下断语,还请殿下做主。” 离飏闻言,终于从明临栩怀里退了出来,眼色微微失神:“妾身不比二皇妃,能为殿下分忧。既然二皇妃找殿下有事,妾身便先退下了。” 她黛眉低垂,模样实在惹人怜爱。明临栩于心不忍,但无奈此事确是要紧事,不宜让她在侧,只好拉过离飏,在她手背落下一吻,温声哄道:“去寝殿等着,本殿下今夜只陪你一人。” 离飏恋恋不舍地望着他:“那殿下可快些,妾身等着殿下。” 卫氏面对着如胶似漆的两个人,忍无可忍,怒目看向离飏:“还不快滚?!” 离飏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裳,对卫氏粲然一笑:“妾身告退。”
第14章 陷害 方才从昭乾宫偏殿退出来的女子,眨眼间已换了身夜行衣,长发用一根银簪束起,坐在赫连清宥的书桌上剥橘子吃。 离影端着盏刚沏好的茶进来,见状连忙斥道:“阿飏,你怎么能坐王爷的桌子,快下来。” 离飏下巴一抬:“我不!” 赫连清宥搁笔,接过茶盏:“无妨,由她坐。” 离影无奈:“爷,您瞧瞧她,都被您给惯坏了。” “你管的真是越来越多了。”离飏把剥好的橘子往离影嘴里塞了一瓣,又看向赫连清宥,“阿清哥哥,依我看,不如让阿影当你王府的管家好了,也让庄管家清闲清闲。” 赫连清宥轻笑,没理会他俩随口扯的闲话:“二皇子那边如何了?” “卫氏已经去了,换做平时早跟明临栩吵个天翻地覆了,哪能任由我给她脸色看。”离飏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道,“看样子是信了,估计这会儿明临栩已经派人去了凤鸾殿。” 赫连清宥略一点头:“做的不错。” 离飏跳下桌案,从博古架上拿起一把镂花短剑:“阿清哥哥,那这个就归我咯。” 那是赫连清宥常用的防身利器,削铁如泥十分锋利。离影正要阻止,只见赫连清宥笑了一下,颔首:“拿去吧。” “谢爷赏赐。”离飏笑意盎然,梨涡轻陷,“明临栩让我在寝殿等他,我先走了。” 离飏身轻如燕地出了兰林殿,离影叹息着摇摇头:“这丫头,真是愈发没规矩了。” 赫连清宥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眼眸微沉:“你还记不记得,阿飏从前是什么样子?” “你能想象她每日费尽心思讨好明临栩的模样吗?”赫连清宥目光一凛,“她本该是个征战沙场的女将军。” 离影微微一怔。 时间会冲刷一切,可少时的记忆却随着岁月的流逝愈发清晰。伤口已经愈合结痂,深藏在血液中的恨意却在肆意滋长。 那段短暂而美好的日子,终究只留在他们四个人的回忆里。 他第一次见到离飏是在十三年前,那时他只是一个武学师父的儿子澹台影,而离飏,则是南郗国大将军府的嫡小姐韶温飏。那时候的赫连清宥也不叫赫连清宥,他是南郗皇族最尊贵的血脉——太子离清,身边跟着南郗圣医的后代,卓星尘。 赫连清宥盯着案台上一星烛火,眼眶发酸:“你说,韶将军若是在九泉之下看到我这样对待阿飏,会不会怪我?” “爷,您别多想了。”离影走过去帮他捏肩按摩,“您让阿飏和属下改姓离氏,就是对我们的赏赐,韶将军一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这些年,爷看似风光,实际如履薄冰,王上和娘娘看见了,也会感到欣慰的。” 赫连清宥阖眸,眼睫不住地颤抖。半晌,才缓缓开口,嗓音喑哑:“离影,你怪我吗?” 离影手上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爷说什么呢。” “我毁了阿飏的清白,”赫连清宥声线微微发颤,“是我把她送到了明临栩身边……你,恨我吧。” 离影沉默了很久,久到赫连清宥以为他不会再有所回应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叹,带着几分不甚明显的宠溺。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属下都不会嫌弃她。” 亥时,凤鸾宫。 沈婕妤跪在地上,朱唇颤动,泪光莹莹:“皇后娘娘明鉴,臣妾万死不敢谋害十皇子啊!” 眼泪混着脂粉在她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再没了往日明艳动人的模样。被皇后传召而来的容昭仪坐在一旁,掩面啜泣,泪水浸湿了手帕。 皇后被这两个女人哭的头疼,慵懒地倚在凤椅上,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沈婕妤,如今证据确凿,你还不认罪?” 沈婕妤梨花带雨,依旧为自己叫屈:“皇后娘娘,真的不是臣妾做的!!” “笑话!东西是从你宫里搜出来的,你身边的宫女也已经招了,事到如今你却还不知错。”皇后眯了眯双眸,“难不成,是五皇子做的?” 此话一出,沈婕妤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满目惶恐:“不,不是的!娘娘明察,此事与臣妾母子绝无关系,是他人有意嫁祸陷害啊娘娘!” 不待她再为自己开脱,凤鸾殿的侍卫已将五皇子明临杼押了上来,摁倒在她身侧,眼中尽是慌乱恐惧:“母妃!” 沈婕妤一见到儿子,精神彻底崩溃:“娘娘!臣妾求求您,此事真的与杼儿无关,求您放过他!” 皇后细眉微抬,嘴角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那便是与你有关了?” 事已至此,沈婕妤就是再傻也看得出来,这是暗中有人给她们母子设了圈套。若想让明临杼活下去,她就必须认下这个谋害皇子的罪名。 淡蓝色的裙衫下,沈婕妤止不住地颤抖着,脑子一片混乱。皇后优雅地调整了下坐姿,淡声道:“本宫身为六宫之主,自然不会平白冤枉了人。只要你能证明此事非你所为,本宫立刻放了你和五皇子。但眼下摆在本宫面前的证据,是你杀了本宫的檩儿,人证物证俱在,沈婕妤,你又有何辩驳?” 沈婕妤侧身揽过明临杼,言语混乱,一时间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儿子:“别怕,会没事的,没事的……” 明临杼虽年纪尚轻,却是众皇子中最聪明机灵的,心中知晓此番必是遭人陷害。可他视线扫过整个宫殿,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何人所为。 若说明临檩并非皇后亲生,她便是亲手杀了也不见得会心疼,嫁祸给沈婕妤之后却可除了他们母子二人。但皇后膝下无子,此前大费周章将十皇子过继了来,又怎会轻易放弃争夺太后之位的机会? 也不可能是容昭仪。明临檩生下来她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皇后抱了去。虎毒尚不食子,在这场阴谋里,她同样是受害者。 那还能有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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