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似乎什么都没能改变。幼时他无法阻止姐姐被送进宫中,如今也只能看着云绫霜被明临析强行留在宫里。只是云姝妍当年尚有先太后与宸阳帝相护,又有和安长公主与云家撑腰,可现在,云绫霜有谁能够倚仗呢? 云绫霜却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道:“舅舅不必自责。舅舅从前常说,阿娘在宫中失了自由,不得已为人棋子,因此不愿霜儿入宫。但是,舅舅可曾问过霜儿是如何想的?” 云锦澈有些意外,又觉情理之中。云绫霜不过才入宫不足一年,便已成了这副伶牙俐齿的模样。她已避无可避,将来注定会变成如同云姝妍和赫连清宥那样,在宫里长大的孩子。 他只愿未来云绫霜不会有太多身不由己,不会走上云姝妍的路:“那霜儿是如何想的?” 云绫霜上前搂住了他的胳膊,一如从前围着他撒娇那般:“住在阿娘曾经住过的地方,霜儿每一日都很开心。人人都觉得宫中寂寞冷清,可是,我娘亲在那里啊。”
第105章 赐婚 云绫霜从前鲜少提起父母,云锦澈也怕她难过,甚少给她讲云姝妍的事。却是忘了,她从小未见过爹娘,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想念。 “舅舅,我此次回来,还有一事要告诉你们。”云绫霜说着看了一眼赫连煜,“哥哥,此处不方便,我们去你房里说可好?” 赫连煜自是答应:“好。” 如赫连煜所说,那几盆茉莉开了不少花苞,虽未及盛放,但已然飘了满院花香。云锦澈遣退下人,与两个孩子进了屋。 “云府之事,舅舅虽未与我说过,但画黛姑姑承不住我追问,便告诉了我。只是我心中疑惑,此事看似周全,可并不像是义父所为。” 云锦澈万万没想到她说的会是此事,心下一惊:“霜儿,你…” 只是接下来,云绫霜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他心头剧震。 “荣嘉公主也曾听闻云府之事,知晓我想要调查当年详情,便派人暗中助我。果真查到此事并非义父所为,而是当今太后有意陷害!” 云绫霜话音未落,赫连煜已抬手捂住了她的嘴:“阿霜,不得胡言!” 云绫霜呜咽着挣开他的手,抬袖蹭了蹭被磨红的唇:“我没有胡说。这些事,义父应当都是知晓的,舅舅若是不信,待义父醒来一问便知。” 一阵风吹开了阑窗,发出吱呀声响,带着些初春凉意。茉莉花香漫进屋中,云锦澈闻着,只觉那缕香甜化作了无形利剑,剐得他呼吸生疼,几近窒息。 他到底,错怪了赫连清宥多少? 自己为何从不愿听他一句解释呢,哪怕只有一句。 哪怕只有一句,他们也不至于虚度了这些年。 云绫霜将自己探查到的消息尽数告知,就连云锦烨为何侥幸活了下来,也是那夜他恰好带着妻女外出,阴差阳错逃过一劫。云锦澈一字一句细细听着,不知该如何消解这满腔悔意,囫囵交代了几句,快步回到了水云居。 “澈儿,你回来了。” 一道极轻的声音从榻上传来,云锦澈身形一顿,定在了门口。 赫连清宥忍着胸口疼痛,支起身子看向外面:“…怎么不进来?” 心底掩埋多时的情绪翻江倒海地涌上来,冲击之强就连云锦澈本人也难以承受,跌撞着跑到榻边,扑进了赫连清宥怀里:“你终于醒了。” 赫连清宥看着他眼下乌青和尚在渗血的右臂,顿时明了,小徒弟这些日子定是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心中又暖又涩:“我的澈儿受委屈了。” 云锦澈几乎是立刻驳道:“不,是我让师父受委屈了。” 一片温热的水迹在赫连清宥的寝衣上晕开,他才醒过来,没什么力气,好在终于抬得起手来了,指尖拂去云锦澈的眼泪:“这些年真是苦了你。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却将霜儿养的那样好。” 他久未说话,嗓子哑得很,声音也十分虚弱,但云锦澈每个字都听清了,埋首在他衣裳上蹭干净了泪:“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赫连清宥隐隐觉得不对劲,顺手捏了捏他的脸:“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了。”云锦澈抬头吻上他的唇角,蹭了下他微微冒出的胡茬,“云府的事,还有云锦烨,一直以来都是我错怪了你。对不起,只要你还愿意跟我解释,你说什么我都会听我都会信。” “赫连清宥,我不要再和你分开了。” 他这话说的真诚,却莫名透着几分孩子气。赫连清宥哭笑不得,不知自己昏迷了些日子,云锦澈怎的变成了这副模样,但还是哄道:“好,我都告诉你,我们再也不分开。” 赫连清宥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进了宫里。面圣一事不可耽搁,他只休养了两日,才能下地走路,便带着云锦澈一同进了宫。 云锦澈连平滗翎屿与南郗两族乱贼,此等功绩天下万民皆是见证,封赏自不必说。 领赏谢恩过后,明临析看着云锦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平西将军府早已落成,只待云将军入主。只是,似乎用不到了。” 云锦澈不解,亦不敢问。好在明临析并未想要刁难他,挥了挥手,示意内侍宣读另一道旨意。 “平西将军云锦澈,安行疾斗,才气无双。摄政王赫连清宥,忠义凛然,雅人深致。二人皆已至婚嫁之期,今特册云锦澈为摄政王妃,四月十七完婚,钦此——” 云锦澈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竟是忘了谢恩。待他回过神来,赫连清宥已接过圣旨,神色如常,云锦澈忙跟着一同叩谢:“臣谢主隆恩。” 直到出了宫,云锦澈亦是觉得尤在梦中,紧拧着眉头,一脸惆怅。赫连清宥观察着他的反应,终是忍不住问道:“怎么,不愿与我结亲?” “当然不是!”云锦澈当即斥了回去,听到赫连清宥轻笑了一声,顿时红了脸,“你莫要取笑我,我只是担心罢了。” 且不说龙阳之事上不得台面,历朝历代从未有过皇帝为两位男子赐婚的,更何况其中一位还是亲王?只怕这圣旨一出,明日早朝他与赫连清宥必定会被那群老臣参上几本。 赫连清宥自然明白他所想,捏了捏他的手心:“陛下不是莽撞之人,他自有考量,你无需担忧。” 听他言语淡然笃定,云锦澈也稍稍放下了心,暂时不去想这件事。他回握住赫连清宥,道:“我瞧你今日气色还算好,可还有力气?不若我们去瞧瞧澹台将军。” 赫连清宥神色微沉,颔首应了。 正如云锦澈曾对离浚说的,晟颐的男儿,便是死也要死在晟颐的土地上。只是条件有限,在滗翎屿战死的将士们,最终未能回归故里,皆被葬在了西疆的一座青山上。 青山没白骨,英灵踏归途。 他们今日去的,是韶温飏在皇城城郊为澹台影建的衣冠冢。她这些日子一直守在此处,或是对着坟冢喝酒,或是什么都不做,又或是喃喃着同他说话。 即便那人根本不在此处,也不再会有回应。 见到赫连清宥,韶温飏眉眼总算重新聚了些光芒,依旧端正地向他们行了一礼:“王爷,您醒了。” “不必拘礼,还像从前那般唤我便是。” 他的声音很轻柔,像是有意在安慰她。韶温飏心中了然,嘴角微微上扬了些:“阿清哥哥。” 赫连清宥与云锦澈共同祭拜了澹台影,复又看向韶温飏:“往后你打算如何?” 韶温飏半低着头,言语中没什么情绪:“陛下封赏,往后南北营皆由属下号令,属下自是要尽忠职守。” 话虽如此,但赫连清宥直觉,这不是她想要的。 “若哪日你不愿做了,本王可上书替你辞官,只需你往后善自珍重。”赫连清宥淡淡望了她一眼,“阿影他,从未怪过你。”
第106章 无别 昭乾宫。 明临杞不顾内侍阻拦,径直冲进了内殿。明临析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便知来人是谁,挥手让内侍都退下了。 “才封了你为淮王,如今你人还未出皇宫,便如此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明临杞眼圈通红,似是哭过:“皇兄为何要将先生许给摄政王?他们二人皆是男子!” “朕又不瞎,自然看得清楚他们均是男子,那又如何?他们情投意合,此番又立下大功,朕便成全他们。”明临析始终低头批阅奏折,一个眼神也不愿分给他,“一个时辰前,他们二人在此接了朕的旨,怎的你倒急慌慌地跑来抗旨,当真是没规矩。” “可龙阳乃是大忌,皇兄怎能赐婚?” 明临杞尚未婚配,更未与什么人有过男女之情,说出这般话来只觉羞耻难堪,一张俊俏的脸红了又红。明临析勉为其难地抬了抬眼,就看见他这副模样,当真好笑:“朕是天子,大忌与否,皆由朕说了算。” “朕已拟旨命人重修晟颐律法。自明日起,无论与男与女均可成婚。” 此条律法若出,必然会引起朝廷百官反对。但明临析执意如此,谁又能左右圣旨? 世人皆以为陛下护佑摄政王与平西将军,未保其二人成婚不受非议,这才新编了这条律法。却无人知晓,当年不得圣宠的三皇子,于某一年出宫历练,遭遇山洪,险些丧命,蒙两位男子所救。 当时的明临析,在宸阳帝面前根本无甚存在感,经此一遭也无人问津。救下他的是山中一名猎户,而另一位男子,满身书卷气,倒像是某家的公子。 他从前并未细想,只当二位恩人互为知己好友。直到瞧见赫连清宥与云锦澈,他才明白此间原来还有另一种情缘。 身为皇帝诸多身不由己,登基这些年来,他好事坏事皆是做尽。他清醒地感觉到自己所得越来越多,所求也越来越多。时过境迁,他也不知最初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了。 他后来也曾派人寻过那两位恩人,却是无果。他想,也许他如今还能为恩人做的,便是让他们能够坦然行于街市,不必遮掩情爱,相守此生。 明临杞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昭乾宫。翌日晨光微熹之时,藏青色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出了皇城。 他知道先生得了消息定会前来相送,因此刻意提前了一个时辰启程。 清晨淅淅沥沥落了些小雨,明临杞掀开车帘,最后望了一眼皇宫。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这是先生教他的第一阙词,是先生握着他的手教他执笔习字。 年少不知词中意,醒时已是词中人。 先生掌心的温度,他至今记得。 摄政王府内,云锦澈晨起练剑回来,便听允茗来报,说明临杞已出了皇城。 “也好。”云锦澈指尖拨了下院里发苞的桃花,“淮王殿下,一路珍重。” — 成亲前夕,摄政王府与平西将军府皆是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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