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敛扬起唇角,回他:“送出去的压岁钱哪里有要回去的道理?” 阮朝青才不管这些,“我这里有啊!” 只怕这人是真的醉了,赵敛摇摇头,不跟他贫嘴。阮朝青碎碎念起来,像是有天大的怨气要倾诉。 好在厨房的醒酒汤熬好了,素兰及时来到书房,打断了他的絮叨。 谁曾想阮朝青喝完醒酒汤,反倒更迷糊起来,身子往软榻上一歪,迷迷瞪瞪眯起了眼睛。 赵敛让素兰取软毯给阮朝青盖好,书房内再次只剩下两人。没有和谐的交谈声,便只剩下两道呼吸此起彼伏、交相辉映。 “呼——噜——” 一道浅浅的呼噜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阮朝青不知道的是,他一旦喝醉酒,睡着的时候就会打呼噜,虽不至于震天响,也是不容闻者忽视的。 但看赵敛,他唇边的弧度半分未变,一副习以为常模样。 他将荷包里的金裸子一颗颗数出来,数到六十六,又从桌上数进荷包。一遍又一遍,好似怎么数都不会腻烦。 赵敛记下所有金裸子的样子,将满当的荷包收起来时,屋内的呼噜声戛然而止,阮朝青迷蒙醒来。 “嘶——我睡了多久?” 一睁眼,见赵敛还坐在那里,阮朝青也搞不清楚今夕是何夕了。 “不到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阮朝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显然被吓了一大跳。 “完了完了,我还要回去和我爹守岁!”掀开软毯,阮朝青大踏步来到窗边,“哐”一下打开窗扇。 一只脚跨出窗去,阮朝青匆忙间回首嘱咐:“你早些歇息——守岁让下人守就行了。” 话音刚落,人已经到了屋外,顺手带上窗扇,一个闪身人就不见了。 书房内少了一道呼吸声,遽然变得落针可闻。 赵敛收回放在窗上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对面的软毯上,凌乱而有温度,突然就和这个严肃的书房格格不入起来。 “哐——” 一声巨响,阮朝青去而复返。 “你这里太冷清了,我带你去我府里守岁去——在哪里守都一样!” 阮朝青跳进来,径直向赵敛走来。 这不合规矩——话还没说出口,阮朝青直接揽着赵敛的肩,强盗掳人一样挟着他往窗户走去。 阮朝青双臂一用力,率先把赵敛抱出窗去,自己脚刚抬起来又放下,回身巡视一遍书房,最后走向软榻,捞起皱成一团的软毯。 阮朝青翻身出窗,将软毯披到赵敛身上,不等人说句话就拉着去翻墙了。 没一会儿,得了吩咐在一个时辰后来叫人的素兰,沉默站在大开的窗户前。 一阵寒风吹来,一扇窗户吱呀一声,不堪重负地掉在地上,正正落在素兰脚边。 ——所以为什么不从大门出去? 作者有话说: “哐——” 窗户一声巨响,阮朝青闪亮登场! 素兰:...... 还有三千放在明天了,感情流好耗状态(挣扎.jpg)
第19章 下棋 京城内,无论是普通百姓家,还是达官显贵府上,无不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赵敛和阮朝青翻墙出了齐王府,踩着人家的烛光,很顺畅地到了南征王府。 阮朝青下意识想带赵敛去翻一处矮墙,多亏赵敛拦住了,两人才从南征王府的大门入内,没被守株待兔的阮老太爷抓个正着。 “不孝子......” 阮老太爷看见门外走来的阮朝青,张口欲骂,忽然注意到他身旁还跟着个人。 那人身上还披着毯子,虽个头比阮朝青略高,阮朝青揽人肩膀的姿势也有些勉强,可看两人亲密的姿势,倒真像阮朝青出去鬼混带了人回来。 一时间,阮老太爷心里既欣喜又忧愁。欣喜这小子终于往府里领人了,又忍不住担心这人是个不三不四的,毕竟哪里有好人家大年夜会往别人家跑? 也说不定,万一是人家家里人不同意,想棒打鸳鸯,两人就私奔回南征王府了呢?有可能,毕竟阮朝青这个年纪...... 这样一想,阮老太爷更是忧愁了。那他可还要训斥那个不孝子几句?要是人家听见了,以为他指桑骂槐怎么办?一羞愧直接跑回家怎么办?那他还是不骂了吧。 想什么呢,眼下最重要的是跟亲家把事情谈妥,人家一心跟着那不孝子,不能让人家落得个与双亲产生隔阂的下场。 最终,阮老太爷对新姑爷的渴望战胜了良知,一边想着明日一早准备什么礼登门拜访,一边眉目舒展,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来。 然而,等两人走进门来,看清人家的脸,阮老太爷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到嘴的新姑爷飞了,阮老太爷只觉一股郁气堵在心口,吐也吐不出,咽又咽不下,于是将愤怒的目光对准阮朝青。 不得不说阮朝青五感十分敏锐,赶在阮老太爷咆哮出声之前,先发制人。 “爹,我带阿敛来陪你下棋,快让人把屋里地龙烧热些!” 说完,大摇大摆地拉着人进门。 赵敛朝阮老太爷拱手作揖,“阮老太爷,赵敛叨扰了。” 阮老太爷消了气,痛快地命人烧地龙,挤开阮朝青,拉着赵敛坐在檀香木围棋桌边,棋盘一上就开始对弈起来。 赵敛落座,看了阮朝青一眼,只见阮朝青得意地朝他挑挑眉,俨然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收回目光放在棋盘上,眸中平淡如水,嘴角却微微上扬。 见两人身边没地方坐了,阮朝青索性自己搬来一个椅子摆在赵敛边上,一屁股坐上去后,没骨头似的把胳膊肘搭在赵敛肩头,准备看好戏。 阮老太爷看这个不孝子横看竖看看不顺眼,斜着眼睛瞅他,“做什么?你看得懂?” 阮朝青呛声,“我怎么看不懂?” “哼!”阮老太爷不屑,知子莫若父,他儿子几斤几两他还是知道的。 然而这回他却是失算了。 两人来回博弈几招,阮朝青兴致勃勃地望着,不时出声指导,“要遭!爹你怎么下在这里?哎呀输了输了!” 阮老太爷被不孝子一嗓门叫反应过来了,面上挂不住,一巴掌拍在不孝子胳膊上,“要你多嘴?观棋不语真君子!” 阮朝青被打了也不生气,还是嬉皮笑脸的,两人没走几步棋,他又开始了,“阿敛你放水,不行不行,我爹可要生气了啊!” 说着,把阮朝青刚放下的一颗棋子捡起来塞回他手里,示意他重新下,毫无意外又挨了阮老太爷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赵敛瞧阮朝青一眼,他还喜笑颜开地望着棋盘局势,显然指望着下一次指导,屡教不改。 再望望阮老太爷,正吹胡子瞪眼地瞪着阮朝青。 赵敛失笑,摇摇头,往棋盘上落了一子。 半个时辰后,赵敛胜。 “我就说那颗子不能下那儿,爹你不听我的,现在好了吧。”阮朝青看热闹不嫌事大,满脸幸灾乐祸。 “我下还是你下?”阮老太爷瞪着阮朝青,花白的胡子也气得一抖一抖的,“你下得好你来!” “我来就我来。” 阮朝青却没有和赵敛对弈的想法,反而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阿敛你坐我这儿来,我让你瞧瞧什么叫大逆不道。” 这话一出,阮老太爷直接被气笑,气哼哼地盯着不孝子,已经想好要怎样大杀四方了。 赵敛看着父子俩气势汹汹的样子,心下好笑,站起身把位子让给阮朝青。坐下之前,阮朝青拉了一下椅子,两人的椅子瞬间挨在一起。 一坐下,胳膊就紧挨着阮朝青的胳膊。 屋里地龙烧得旺,阮朝青的温度却更高一些,透过层层衣物传来热气,从两人臂间缓缓晕开。 赵敛好像被烫了一下,微仰着身子,抬手揉揉阮朝青的胳膊。 阮朝青疑惑地侧头看他,见他没什么事,略一思索回过神来,龇牙乐道:“没事儿,不疼。” 闻言,赵敛翘着嘴角笑起来,囫囵揉弄两下就收回了手。 阮朝青也回头,开启他的大逆不道之旅。 事实证明,大逆不道要不得——这盘棋开始不到一刻钟,就以阮朝青惨败而告终了。 载在这漫长而又短暂的一刻钟之内,赵敛曾多次收到来自阮朝青的眼神暗示,不过他看看老神在在的阮老太爷,最终还是选择了三缄其口。 阮朝青哀怨地望着赵敛,赵敛看看得意得直捋胡子的阮老太爷,只得好笑地拍拍阮朝青的肩膀。这么一瞧,父子俩虽然一人喜文,一人好武,那副得意的样子却是如出一辙的嚣张。 “不成,阿敛你给我报仇!” 阮朝青倏地站起身,揽着赵敛的肩,强行将人掳到位子上去,然后门神一样坐在旁边,两手扶着膝盖,就等着赵敛为他一雪前耻。 “来来来,还是得小敛来,他就不会下棋。” 阮老太爷捋着胡子,显然还是更满意自己的围棋搭子,一口否定了手下败将。 “哼!”阮朝青才不搭理他,手肘碰碰赵敛的胳膊,示意他赶紧出手。 无奈,赵敛只得再次执棋。 不曾想,一开始还看着不让他放水,到后面却是又和阮老太爷争论起来,最后爷俩儿竟然坐到了一处,一致拆解他的棋招。 “下这里!爹!下这里!”阮朝青激动起来,试图阻止阮老太爷的一步棋。 “我不知道?”阮老太爷恼羞成怒地拍了赵敛一下,这才把棋子放到他指定的位置。不过更多时候父子俩还是意见相左,谁也不服谁,吵得不可开交。 渐渐地,赵敛发现阮朝青虽然不怎么会下棋,却总能猜到他的意图,十次里有八次都说得大差不离。 阮老太爷有自己的思路,棋子又是掌握在他手上,下一步棋怎么走还得他说了算。 于是父子俩一联起手来,战局就变得忽明忽暗,时而激烈时而颓丧,若是教别人看了,指定头疼。 不过父子俩的风格赵敛都熟悉,应对起来很是得心应手,见招拆招,不到一刻钟就结束了这盘棋。 局势已定,父子俩看着赵敛都傻了眼,随即互相推卸起责任来,都认为对方是导致输棋的关键。 赵敛端坐在一旁,听着两人的互相指责,再看看脸红脖子粗的两张相似的脸,只觉得虽然只有三人守岁,与满京城的人家比起来,却并不冷清,尤其是比那个被条条框框束缚的皇宫热闹。 总之,是连人的心都会跟着活起来的。 在父子俩吵得更加焦灼、阮老太爷端起父亲的架子前,赵敛适时开口道:“快要子时了,不知能不能吃到阮老太爷家的饺子?” 这话一出,父子俩才意识到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是子时,该辞旧迎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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