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望卿!” 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裴望卿转过头,看到越来越近的人连忙捂住踏雪的眼睛。 “踏雪!不要伤害他!” 踏雪静默了一会,鼻子狠狠喷出几道热气,倒是没了动作。 少步稳稳落在旁边,那双藏着草原的眉眼现在湿漉漉的,脸上却是不相匹的痴笑。 “…裴望卿” “…本汗来接你了…” 裴望卿愣愣看着少步,狂风将他满背的墨发卷起,拍打在这人身上。下一秒,他闭上眼,脸上蓦地绽开笑颜。 “少步,本王没食言” 说完将那沾满鲜血的手哆哆嗦嗦的伸出。 少步破涕而笑,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人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那些臆想中旖旎的缠绵的,都不及今天这一句。 “多谢七殿下” 少步打趣回嘴,小心翼翼用手腕托住这人掌心,高悬于两马之间。 乌云退散,金光洒落。 万千族民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皆垂首高呼。 “拜见娜仁可敦!”
第二十章 == “踏雪呢” 裴望卿憋了半天还是张了口,刚从马上他体力不支倒下,只听得耳边一声惊呼,再醒时就现在这般。 这人叠坐在兽皮上,握着他的手细细处理伤口,眉间尽是心疼。 他其实很想说这点伤不算什么,但想了想还是选择咽了回去。 “刚才为什么不听本汗的话退赛”少步像是没听到裴望卿的话,自顾自问道。 马上那番动情的模样浮现在脑海里,裴望卿呼吸一顿,快速眨了几下眼闭上。 “我先歇息了!” 身侧响起一声低笑,并没有继续追问。包扎的手被轻放进被褥里,裴望卿闭着眼,睫毛颤个不停。恍惚中脸颊的碎发被人别在耳后,眼尾也像是被指腹轻轻擦过。 “睡不着就不要睡” 男人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又满满心疼。 裴望卿想了一会,正准备睁开眼,身上却突然被温热的体感包裹住。 男人的头埋在他脖颈里,双臂克制而又温柔的搂住他,只留下轻微的呼吸扫过耳鬓。 裴望卿僵着身子,双眼缓缓睁开,偏头望向毛茸茸的脑袋。 这是难得一见的温存时刻,没有心烦意乱,没有忸怩不安,只有伊人在侧的踏实安心。 “…辛苦你了…” 少步声音有些闷,一呼一吸让裴望卿缩了缩脖子。 裴望卿牵了牵嘴角,微微抬起包扎的手,刚准备落到这人背上,便听到耳边又响起一道声音。 “婚日安排在三日后” ? 裴望卿双眼夺眶欲出,不顾被包扎到臃肿的手,瞬间脱离这人怀抱。 “这么快?!” 少步垂下眸,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本汗原定的是明日” “三日,是给它的恢复时间” 这人意有所指的捏了捏他的指腹,笑意尽达眼底。 裴望卿愣了一下,脸颊浮上一层赧色,急忙将被褥盖过头顶,恼羞成怒道:“出去!我要歇息了!” 三日一晃而过,自那日过后他连那人人影都没见着。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就连卓娜也只是匆匆和他打招呼便赶忙去布置。 娜仁陷入一片祥和喜悦的气氛里,入目之处皆是五颜六色的鲜花,红色缎带从一个帐顶连到另一个帐顶,再顺着围毡落下,好生喜气。 裴望卿抿着嘴,隆重的布置让他紧张之外多了一分期盼。 只是,那人到底跑哪去了? “七殿下,净身时候已到”婢女们列成一排,低头轻声道。 算了,晚些自会见到。 裴望卿点点头,转身踏入浴桶。 估摸着过了一个时辰,裴望卿才从这度日如年的净身里缓了过来。他小心瞥了一眼下身,臊的耳朵可以滴血。 竟无人跟他说娜仁的净身是不留毛发?! 裴望卿失神望着帐顶,还未回过神,婢女们便又来为他梳洗打扮。 长袖飘逸,衣袂飞舞。 裴望卿伸出手摸上婚服,震惊道:“这是?!” 婢女们恭敬道:“回禀七殿下,这是可汗十日前安排织女所制,款式比用的是大梁皇后所穿,与可敦服饰交相融合” 裴望卿惊喜的抬起手臂,红色衣袖顿时垂泻而下。衣祛处用玄色丝绸缝制,上面用金线勾勒出娜仁图腾,衣襟与腰封与此呼应。 最属特殊的便是这发冠,样式与那人生辰所戴的相差不大,只不过簪子更长,外着两根缎带垂及腰下,上面用金墨写着祝福的话语。 裴望卿一手抓住,眉眼尽是笑意。 他对这人笔墨太过熟悉,这一笔一画,皆是那人亲笔。 “裴公子!” 帐外传来卓娜的笑声,裴望卿急忙转回头,卓娜顿时定在原地。 “裴公子当真是人间绝色!” 裴望卿当即脸一红,他并未施过多粉黛。只是将眉峰勾勒出稍许,用胭脂将唇色添的更艳了些。若非要说今日有什么不同,大概是那副娇色与无措,让他显得更动人了几分罢。 卓娜赞不绝口,直到婢女们笑着提醒吉时快到了才赶紧引着裴望卿坐上步辇。 娜仁的喜时是黄昏,乘着晚霞,让金色余晖笼罩在新人身上。礼成后,篝火歌舞,再送入洞房。 裴望卿心里打着鼓,步辇每前进一厘,他都感觉心脏呼之欲出。 卓娜骑着马低头忍着笑,关心道:“裴公子是在紧张吗?” 裴望卿勉强牵了下嘴角,没有否认。 “您与可汗真的处处相像” 卓娜无情的大笑起来,裴望卿一听那人名字,顿时起了精神,状似随意问道:“最近几日怎么未见他人影” 卓娜顿时一拍额头,懊恼道:“裴公子,我最近事情太多忘了告诉你” “这是娜仁习俗,成亲前三日不可见” 裴望卿了然的点点头,其实他猜到了些许,问卓娜也只是想确认下那人安危。倒是卓娜,为何还在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裴望卿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是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卓娜憋着笑,轻轻摇了摇头。 “裴公子不想知道为何成亲前三日不可见吗?” 裴望卿秀眉蹙起,大梁也有类似习俗,成亲前不见面乃是为了女子名声。 “是因为女子名声吗?” 卓娜仰天大笑,“娜仁男女成婚前皆可行房事,没有名声一说” 这下弄的裴望卿摸不着头脑,但看在卓娜一脸“裴公子你快问我”的神情上,他还是谦虚的开了口。 “那可以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卓娜立马凑上前,小手一拢,快速说了几句话。瞄到裴望卿的脸一点一点变红后,大笑着跑开。 裴望卿抓着步辇,白皙的手背青筋迸起,双眼羞的含上一层水。 原来这三日未见,就是为了让新人产生久别重逢的感觉。期间还会不停给男子补阳气,让洞房那日的欢愉达到最大享受。 裴望卿咬着唇,努力平复呼吸,望着越来越近的人群,心又提到嗓子眼。 “是可敦!” “好美的可敦!” 周围都是惊叹的声音,裴望卿僵硬的笑着,微微颔首。直到人群散开,那人一身红袍站在中间,与他视线交汇。 “下” 随着祭祀一声令下,那人朝他大步走来。 如果仔细观察便可发现,少步错了两次手脚。只可惜同样心慌的裴望卿并未察觉到,不然倒是留下以后的笑资。 “起!” “…本汗…本汗抱你过去…”少步结结巴巴小声道,裴望卿胡乱点了几下头,两人错开眼不敢对视。 “大雁北飞千里之遥,为了寻找爱的家园。” “娜仁部落嫁来少年,为了陪伴心中哥郎。” “阳光灿烂亲朋相聚,喜庆婚事笑语欢唱。” “拜谢天地跪拜祖先,赐予世代幸福安康。” 族民们一边欢唱一边将鲜花洒在新人身上,少步屏着呼吸,稳稳当当将人抱上主台。 “落!” 少步轻放下怀中人,裴望卿立马站稳,两人并肩而立,面朝万千族民。 祭祀在一旁念着咒语,巫女焚着高香。少步偷偷勾着他的手,结结巴巴安慰道:“别…别紧张,本汗…在…” 仪式繁冗复杂,裴望卿这才懂了卓娜说的那话什么意思。 他眼睁睁看着这人百发百中的手抖的像筛子一般,拿着金镯愣是套不进去他的手腕。像是急的有些无措,握着他的手都出了一层热汗。 紧张的情绪一下消失,裴望卿无奈笑了下,主动将手伸了进去。 少步愣在那里,呆滞的看着秀白的手臂上已经套上了金镯。 主客一下颠倒过来,裴望卿听着祭祀说的步骤,也给呆愣在那里的人带上金镯。 两人皆是左右各三,衬的贵气十足。 “系铃!” 终于到了最后一道步骤,裴望卿坐在兽皮铺好的软榻上,少步单膝跪地将他的鞋脱掉。 纤瘦白皙的脚被这人抓在手里,侍女端来两个金色小铃铛,被少步一左一右仔细系好。这次倒是没有手抖,好像还特意打了个死结。 “礼成!” 随着祭祀这句话,草原顿时沸腾起来,齐呼: “拜见可汗!” “拜见可敦!” 篝火生起,载歌载舞。 唯有那对新人相视一笑,皆是松了口气。
第二十一章 ==== 酒过三巡,裴望卿已经有些迷糊。 娜仁与大梁习俗不同,他无需坐在榻上等候,而是要与这人一起饮完族民们的敬酒。 或许是兴致太高,这不及平日一半的量就已经让他有些晕晕乎乎,依稀看到旁边这人帮他挡了不少酒。 “可敦像是醉了!” 朦朦胧胧听到族民的欢呼,裴望卿抚上额,轻轻晃了晃脑袋。 “不喝了,回去” 少步拧紧眉,今日这酒烈得很,是他没顾虑周全。 回去? 回哪去? 这酒喝完之后便是… 洞房! 裴望卿脑子嗡的一下清醒不少,撑着扶手急道:“我还能再…!” 还没待他说完,这人已经将他拦腰抱起,系在脚踝的铃铛轻撞,发出几道清脆的响声。 这声音像是什么信号,原本渐渐平息的族民顿时又沸腾起来。 裴望卿被这一折腾弄得脑袋更是晕了几分,窝在这人厚实的胸膛里眯上了眼。 “等会再睡”少步低着头,唇角似有若无的贴着这人发丝,“将帐帘掀开” “唔…” 裴望卿嘟囔一声,不甚情愿的掀起帘帐。 一缕幽香悄然飘出,逼得他朦朦胧胧睁开眼。 满地的翠雀花登时映入眼帘,帐内四壁全被各色鲜花挂满,就连帐顶都没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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