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你能想到,那桂三通会想不到?”霍柏龄道,“他近些年得了势,便开始声色犬马花天酒地起来,但常年跟着胡伸那只老狐狸,若说没点儿头脑是不可能的。在皇上面前行刺,哪怕是事后长了八张嘴也分辨不出清白来,他会不知道吗?” 彭怀远醍醐灌顶,喃喃道:“既如此,那桂三通很有可能并没有杀那舞姬,可是那舞姬分明在我们眼前去了,血流得满地都是……” 他思忖后突然一拍脑袋:“莫不是有人在背后——” “住嘴。” 霍柏龄打断了他,“此事心里有数便罢了,何必宣之于口。你只需知道,如今有人出手,便适当警醒些,虽说冲着桂三通去,难保不会有其他目标。” 彭怀远忙鸡啄米似地点头称是:“对对对,到底还是大人胸中有丘壑。”但又想起弹劾一事,又哭丧起脸来,“但那弹劾之事…” “眼下圣上全副精力都放在了桂三通一事上,你若是贸然上前难免让他不满。” 霍柏龄淡淡道,“近来你只管顺着圣上意思来,不惹出更大的祸端,圣上便不会轻易动你。” 王城另一侧,商恪下了轿便直奔骆长寄小院而去,彼时骆长寄正在院中对着独酌月的小酒壶出神。 臻宁不知从哪儿知道独酌月中除了酿造自己那一方名扬天下的琼浆玉酿以外,老板娘自己闲暇时还爱酿个梅子酿,口味清甜,向来受闺阁女儿的喜爱。臻宁自个儿也托春盏去买了两壶,其中一壶便送来了骆长寄院中。 商恪顺着石子路走来,隔着老远便兴高采烈地朝骆长寄挥手:“骆先生!” 骆长寄不着痕迹地将酒壶递给了五叔嘱咐他妥帖安置,转头淡笑着看着迎面走来的商恪:“商公子今日春风满面,想是好事将近。” “何止是好事!”商恪迫不及待地,“桂三通落马一事,想必是骆先生的手笔吧?” 他将五叔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还没等骆长寄回答又乐不可支地指着他道:“我便知一定是先生,如今这葳陵里头谁还有先生这般不显山不露水,却又一击即中的!那个没品位的老鳖孙这回大大地吃了瘪,我心里可是高兴得紧啊!” 骆长寄帮他又添了一杯茶水:“这也仅仅是个开始罢了。胡伸若是有所察觉,自会防范。” “他才不会多作防范呢。”商恪闻言嗤之以鼻,“那老滑头看上去乐乐呵呵的,其实心里分外瞧不上桂三通,觉得他粗俗不合文人气度,勉强扶持他,也只不过因为手下并无可用之人罢了。” 骆长寄不置可否,商恪凑上前道:“骆先生如此果决,那安澜君一事是否也快提上日程了?”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骆长寄垂眸道,“安澜君虽撤职多年,料想还有阮家和圣上那边的情分在,要真想反咬一口,就得不偿失了。” 商恪觉得有理,忙追问他下一步该作何考量。 骆长寄似乎是觉得他凑得太近了些,借着取香筒的机会坐到了商恪对面去,低头道: “桂三通虽说已被押入天牢,但是到底他任职多年,扣在他头上的也不过是个杀害舞姬的罪名,没有真正危害到朝廷和圣上的利益,圣上看在胡伸的面子上也最多是将他连降三级,日后再找个机会升回去也未可知。” 商恪道:“这样看来,到底还得是从胡伸这边下手,让他看出来桂三通已然没有利用价值才行。” “不一定非要是利用价值。”骆长寄轻快地道,将桌案上一卷文书朝他的方向推了推,商恪有些疑惑地拿在手上翻看了一会儿,突然讶异抬头: “云州?” 作者有话要说: 叮叮~你的第一个副本正在加载中...... 第9章 骆长寄颔首。商恪压低声量道:“你是如何晓得的?此事就连我父亲也只是听了个信儿便被压下去了,谁都不敢妄自提起的!” “漱锋阁有自己的情报来源。”骆长寄淡然道,“元辉八年的秋闱,云州黎栾县中举者不过三人,其中有两人现在只是七品官,只有一个做到了五品官的位置。但问题不在于这几个中了的人,而在于那几百个落榜的。” 商恪知道个中因果,也不再旧事重提,道:“既然如此,先生是要往云州走一趟了?” “不着急。”骆长寄转了转脖子,“明日朝会,还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相较于琅安公主府上一片夏日清凉,安澜君府可谓是毫无享受可言。周燮走进正院时便被酷暑天气迎来的一波热浪打了个趔趄,就连原本应该是凉爽的风都被热气给浸透了。得亏正院前还坐落着一方小荷塘,才没让这间院子太过难挨。 他环顾四周,只见正院后头窗槛尽去,地上铺有凉席,而嵇阙散发敞襟,四肢大开地瘫在凉席上闭着眼睛假寐,四周凌乱堆积着几个空酒壶。 周燮头皮发麻,连忙喝住路过的婢女问道:“安澜君在这儿躺多久了?” 婢女小声道:“一整天了,主子不让近身,还不让收拾,我们正发愁怎么办呢。” 周燮扶额叹息,吩咐道:“以后该做什么做什么,用不着听他的那些话,先让厨房做解酒汤和饭食来,你去取冰鉴到安澜君房间去。” 婢女应声退下,周燮走进了嵇阙的房间,任劳任怨地将散落一地的酒壶挨个儿收到一旁,又推了推他:“主子,主子?” 嵇阙从鼻腔里憋出一声沙哑的嗯,但依旧没睁眼。 周燮知道他醒了,问道:“胡家三公子不是给您递了请帖邀您去城外的菩提观打蘸听戏吗?您没去啊?” 嵇阙哼哼着:“不去。大夏天咿咿呀呀的,听着头晕。” 周燮皮笑肉不笑:“那正好。”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笺,抻平了摊在嵇阙脸上。 “斛阳得来的新情报,您看看吧。” 嵇阙慢腾腾将脸上的信笺拿下来攥在手里,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他忽地坐起来,周燮见他反应挺大,一边接过婢女端来的解酒汤放在他面前,一边道: “商家最近只有这个商恪有些动向,斛阳跟了他一路,发现他鬼鬼祟祟地下了马车,没多久就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他走过去一看,又问了问路口摆摊的小贩,才知道那是琅安公主府的后门。” 他观察了一下嵇阙的脸色,又补充道:“您之前还说,不确定他来葳陵的目的为何,但如今看来已经十分明了了。商恪花重金请他做幕僚,商家对上位本就虎视眈眈,往后更有可能于您不利。最好的办法是在此之前除掉这个祸患。” 嵇阙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周燮干笑了一声:“您也知道,商家的浑水没那么好趟,一旦进去了就出不来,就那位骆阁主的机灵劲而言不可能想不到与虎谋皮的危害,但既然他选择了,便是打定主意要同您站在对立面了。” 嵇阙喝了一口解酒汤,皱了皱眉:“之前让你去桂三通府上找东西,找到什么了吗?” 周燮见嵇阙刻意转移了话题,倒也颇为知情知趣,从怀中又取出了几张信件,摆在嵇阙面前:“就这些,但并没有什么线索。这人挺谨慎的,容易暴露的东西想必早就烧掉了。” 嵇阙翻看着信件,其实信中没写什么东西,大都是一个姓韦的人给桂三通发来的殷切问候,有一封中写道为贺侍郎诞辰特送生丝五十匹,黄金一百两,琳琅玉彩匣等物,虽说礼品豪华了些,但在葳陵的有钱人里也不算什么。 嵇阙默默盯着这封信看了许久,抬头问道:“生丝在葳陵中并不如何流通,更像是地域特产。” 周燮也反应过来,皱眉:“地方州县进贡特产来葳陵的不计其数,我记得秦州进贡茶叶,岭南进贡松茸,至于生丝……” 他偏着头怎么也想不起生丝哪里可寻,此时方才路过的婢女停留在门口犹疑不决,嵇阙看见了她,温和道:“发生什么了吗?” 婢女忙摆手,她似乎新来没多久,还没全然对自家主子的容貌免疫,手指缠着裙带绕了好一会儿,才怯懦地开口:“奴家乡便产生丝,但是否是唯一一处,奴便不晓得了……” 嵇阙问道:“你家乡在何处?” 婢女道:“云州,云州苏理县。” 周燮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云州知府韦襄南,他前些年上京的时候不是还送了些礼到府上嘛,还是我替您收着的。您当时人不在府上,也难怪没印象。” 嵇阙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云州这条线是否正确,暂且不必声张,且等几天看看。” 周燮信心满满地道:“没问题!” 然而仅仅是一日过后,嵇阙靠在檐廊的柱子上纳凉,隔得远远地就听见周燮不远千里传来的咆哮:“我操!这小崽子是记了老子的仇特意来搞我的吧!” 声音之大甚至惊走了不远处梧桐树上的几只飞鸟。 嵇阙皱了皱眉,还没等他开口问怎么了,周燮便头一回像一个正经武官一般旋风一样飞到了他的面前,气急败坏地开始告状: “我说那个小崽子是不是有病啊?!今日上朝时商恪一本正经地参奏说云州此前的炭场一案又有新进展,他推举大理寺少卿奉遥前去地方审案,这原本都还没什么吧,结果那小子话锋一转说奉大人一介文官四体不勤,推举我护送奉遥前去协理此案。别跟我说商恪只是点兵点将随便点到了老子,他背后不就是你那个骆阁主吗!” 嵇阙抬起头来:“不管他们的目的为何,起码这次也正中了我们下怀。你陪便着奉大人先行前去吧。” 周燮愣了愣:“主子,您…也要去云州?” 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嵇阙虽说有爵位傍身,但实际并无实权,在葳陵看似逍遥,实则是变相的软禁。 严格意义上来说,没有嵇晔的准许,他是不得远离葳陵半步的。 嵇阙唔了一声,朝他眨了眨眼:“这就要看你带回来的消息是否有让我亲自跑一趟的价值了。” 虽说周燮去的路上依旧心不甘情不愿,但七日过后嵇阙便收到了他的飞鸽传书,口吻相较起临行前的事不关己显然要严肃的多。 自从上次被周燮交代以后,负责安澜君生活起居的下人也都长了个心眼,见嵇阙揉着眼睛,衣衫不整地光脚站在檐廊下出神,便先送了碗荔枝汤去给他消暑。 嵇阙一边喝荔枝汤,一边看信。周燮在信上交代说,云州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混乱得多。原先他们只知道参与科考的学生们之间口口相传地议论着云州黎栾县的风水不佳,这才导致这两年秋闱中举者寥寥无几,这些落第的学生们不服气便联合在一起向葳陵请愿,想请求圣上同意他们将黎栾县唯一一块风水宝地腾出来供他们学习读书。 然而,那片山原本是一片炭场,不少百姓以采炭为生,若是将这片山腾出,就会有一大批人饭碗被砸。黎栾的知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才想把此事报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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