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身那个不能确定,但雁阁本身重修行,轻武学,研究的机关暗器也多是灵力驱策,想必就是偷袭我们的那伙人之一。” “那这个禾言……究竟是无辜卷入还是雁阁的目标?” 项文辞从两个可疑的身影上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看着祁玉成。 祁玉成感觉到一旁的视线回望过来,“怎么?” “你在考我?” “我在诚心发问,暂时思路还不明朗。”祁玉成诚挚道,而后轻轻一笑,“顺便考你。” 项文辞重新关注起火场中的二人,赶来扑火的戏子穿过场院绕到戏台后,人声骤然接近,两个战作一团的人立刻翻越院墙,向夜色更浓郁处隐去。 项文辞站起身来,视线仍在下方的人群中逡巡,“这一问我不能断言,但我直觉他暂时没有恶意,不然我也不会出手救他。” 祁玉成跟着起身,从房檐边落下,接连翻过几个屋顶,两人停在火势渐灭的戏台后。 项文辞避开烧毁坍塌的台柱,蹲在一块完好的木板跟前,碰了碰新鲜的利器划痕,“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怎么会有刺客选择从戏台后动手?” “因为正对着我们,且藏在幕后。”祁玉成一手转着折扇,“难得坐个最好的席位,戏没听几曲,一会子跟莫名其妙的公子哥打机锋,一会子又被走水刺杀折腾得散了场,没意思啊~” 项文辞无视他的抱怨,接着在现场勘察了几处,“与雁阁动手的是个高手,两个人分明斗出那么大动静,连戏班的松香粉都打翻引燃了,他却没在现场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所有的兵刃痕迹都是雁阁的暗器所留。” “是高手,如果跟山道设伏的是同一伙人会很难对付。”祁玉成扬扬下巴,示意返程回客栈,“挑几个地痞流氓伏击,图的并非一举杀死我们,而是要二哥下重手收拾来人,一旦抓到新科状元的把柄,名还未唱就在入京途中对平头百姓拳打脚踢,二哥上任的路到这里也就走到头了。他这招妙就妙在箭上喂了玄冥浆,这毒烈,一旦车骄内沾染上,势必要换车。我们一路都很谨慎,避开了官道,进入夔州地界后本该隐于山林,但在唯一的关隘遇袭,一经驿站换车、官家信报通传,我们的行迹就会被掌握。驿站由太尉执掌,加之雁阁有动作,王湛基本已经脱不开干系,只是线索太过明确往往就不那么单纯。” 祁玉成走到马车边,并未进车,而是坐在御车的项文辞身旁,陪他吹着中原不见回暖的偏北风,“但这招烂也烂在此,这药里有一味血竭只由岭南产出,数量稀少,入中原唯一途径便是朝贡,虽不是只有皇家贵族拿得出,但这人定然非富即贵。若是如此,玩头牌姐倒也罢,欠赊嫖资可就说不过去了,若非故意祸水东引激那伙打手出动,就是独眼龙撒谎。这取决于花街头牌的地位轻重,我已经让祁封去查了。” 马车出了城奔驰的速度渐快,风也越发凛冽,祁玉成瑟缩了一下,抬起双手交叉搓了搓手臂。 “你进车里去吧,我不怕冷。”项文辞劝他。 祁玉成把衣袍裹紧了几分,往车壁上闲散一靠,并无进去的意思,“我知道你不怕冷不怕热,但你似乎怕孤单,我陪你。” 他想起去程中项文辞孤帆般的背影,又想起回头时撞上的那双小心翼翼的眼睛,就无论如何不愿再让他一个人待着。 项文辞低声抗议,“我没有怕孤单……” 祁玉成不搭腔,固执地坐在那儿,望着晦暗的道路尽头渐渐浮现出山峦环拥下的明亮客栈。
第11章 痕迹 经历一番短兵相接,巷道里的兵刃撞击声还在不时响起,一个年轻男子迈着不规律的步子向打斗发生处走去,意态悠闲,哼着那曲未唱完的元杂剧。 “则愿的早夺词场第一筹,文优福亦优,宴琼林是你男儿得志秋①。” 他已停在近前,那两人仍在一废弃的院落里斗得你死我活,周遭一圈雁阁弟子围着观战,却都不敢轻易动作。只因与雁阁首徒动手的人腰间挂着一枚衔尾蛇玉佩,连这班江湖人士都清楚,凭这玉饰是可随意进出皇城的。 站在外围的年轻男子等了一阵,仍不见消停,于是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怎地了?既不动手剿了我的人又都不散了去,我亲自到此一趟尔等还觉得有胜算不成?” 雁阁首徒江惟又被逼到无路可退,他再一次从随身的匣子里抖出一把铁蒺藜,两手一布,细线般的灵流引着蒺藜飞速旋转,同时连成细密的针网向半路杀出的黑衣高手兜头盖去。 “殿下,不是我要负隅顽抗,他招招往我命门上来,我又不敢下狠手打了殿下的狗,只能一再躲闪。”江惟因着铺天盖地的铁蒺藜掩护,暂时喘了口气,那高手两手空握成拳,指尖却有气劲波动,只凭掌法抵御着利器芒刺,十数个来回已然将江惟最后的暗器全部击落在地。 “到此为止,有劳江少侠回去跟你主子带句话,祁司衡一行人的行踪是我卖给你们的,但我不打算现在要他们的命,我也没这个本事,只是放在眼皮子底下安心,叫他别再来使那些蹩脚阴招,除了打草惊蛇和丢人现眼没别的用处。” 年轻公子话音一起,黑衣人便收了手,恭顺地单膝跪伏在他脚边,被迫斗了许久的江惟长出一口气,却在听完他一席话后阴沉着脸,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兄弟们撤。” 雁阁的人来去无踪,一股猛烈的风涌过后便了无人影。 久无人打扫的院落里杂草丛生,门户残破,蜘蛛网牵牵绊绊,像寂静深夜里无人问津的幽梦。 年轻公子原地站了会儿,不动也不说话,跪在地上的人面对他的阴沉表现得习以为常。 更夫又经过一遭,他等人走远才重新开口,话语阴恻寒凉,“祁玉成没死。” 黑衣人猝然抬头,难以置信地回望他,同时复杂的表情中混杂着不算明显的惶恐,他哑声道:“怎么可能……两年来从未见过他,也未听过他的消息,甚至陛下和丞相也都对他只字不提,若说是刻意营造他已死的假象未免太滴水不漏了。” “是啊,两年前你信誓旦旦告诉我祁玉成死了,你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你的埋伏中,我才没杀了你们两个,今天他却又出现在夔州城,端着那副令人恶心的神气。”年轻公子在院中缓缓踱起了步,背手绕着黑衣人转,黑衣人顿时绷紧了肩背,跪着的姿态像刑场上的死囚。 “竹缘山把他保护得这样好,究竟是皇帝在陪他们演戏还是祁琛胆敢欺君?前几日我问起祁司衡进京事宜,父皇还一本正经地说祁家几代人肝脑涂地为国为民,只可惜了老三。”他忽然冷笑一声,话音里揉着憎厌与狠戾,“皇帝是知道的,否则他祁玉成敢进京去?分明是父皇起疑了,他知道两年前的事情是朝中势力有意针对祁玉成,因此与祁琛谋划好了这出,借着祁司衡入翰林的机会把祁玉成放在眼皮子底下守着。那双眼睛,和小姑长得一模一样,哪怕他母亲是私生女,也是当今圣上最疼宠的妹妹,进了皇宫就等于在昭告天下,谁还能动手吗?” 他语速渐快,面目狰狞,如同压在浓稠黑暗中暴跳如雷的凶兽,转而却又脚步一顿平静下来,神经质地絮语,“不至于,小姑死了十二年了,还有几个老臣记得她?况且祁司衡是有官职在身,他就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圣恩如此之盛……总有人嫉恨他。” 他到这时注意力才重新转回黑衣人身上,“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黑衣人抬着头,丝毫不见先前与人相搏的悍相,慌张地开口甚至咬了舌头,“定是项文辞坏事!当年祁玉成确实带着重伤中了我的埋伏,绝无可能生还。但有项文辞跟着,他是禄门修为最高的弟子,天赋根基都很好,又比旁人用功,以他之能或许能保住祁玉成一命。” 年轻公子不做声,无波的深眸寸寸剜刮着黑衣人的背脊,“太不细致了,有这样的隐患你又怎么能不去确认他死透了?”他略顿了顿,黑衣人却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停止了跳动,“是不是该给你们点惩罚?” 黑衣人听到“你们”二字立刻俯下身,不住以头抢地,同时口中急切恳求,“殿下,要罚就罚我,是我活太糙,莫要迁怒述春,怎么罚我我都认。” 年轻公子缓缓蹲下身,一手握上黑衣人的喉咙,徐徐收拢五指,黑衣人不躲不闪任由他抽空咽喉里的空气,脸色渐渐涨红,眼球也几近爆凸,又被猛然放开。黑衣人捂着指痕深重的脖子不住咳嗽,跪在他面前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 那被称之为殿下的人袍袖一挥抽在他脸上,而后转身大笑着说:“看在你对太子妃如此衷心的份儿上,就罚你将功折罪,回京后找个机会,我要项文辞做我的人。” 另一边客栈中,项含卿靠着墙蜷在榻上,一床被子裹住周身,脸色微微发白,鬓边浸着冷汗。 “含卿,哪里不舒服?怎地一晚上不吃不喝?睡一觉起来脸色还这样难看。”祁司衡急得围着她团团转,一会儿帮忙掖被子一会儿拧毛巾给她擦脸上的冷汗,“我去城中请个郎中。” 说罢他就要转身出门去,又被项含卿叫住,“不用去,月事而已。” 祁司衡面红耳赤地回过头,望着项含卿苍白的面容,一阵抓耳挠腮后蹬了靴子爬上榻,低低道了一声失礼,连同被子揽过项含卿,自己靠着墙,让项含卿倚在自己怀里。 项含卿陡然被他拥住,身体一僵,轻轻推拒了两下。 “含卿,再睡会儿吧,我给你暖暖。”祁司衡闭着眼睛,不看项含卿从衣物领口延伸出的脖颈,也不去在意怀中柔软的触感,他拼尽全力维持住克己复礼的君子体面,颤颤巍巍将一手伸进被子,按在项含卿的胃上,“这里吗?” 项含卿感受到腹部传来的温热与柔和力道,没有作声,清晰地听见身后传来的慌乱心跳,也从一旁的铜镜中看见祁司衡紧绷的下半张脸。她微微叹了口气,握惯了致命短匕的纤指在被子下,向那一点融融热源探去,覆在祁司衡的手背上引着他向下移了移,“这里。” 祁司衡的心跳声陡然变得吵嚷起来,项含卿无可奈何地闭眼,准备就着这一点也不舒适的环境再睡上一会儿,房门却被笃笃敲了两下,不及房里自认偷鸡摸狗的两人改变姿势,房门就被祁玉成一脚踹开,“敲什么门,自家人。” 项文辞收回悬在空中的手,跟着混世魔王大步跨进了姐姐姐夫的房间。 两人方一进屋就见那对名义夫妻挤在榻上,姿态亲密,随即露出不忍卒睹的表情,祁司衡手忙脚乱要从榻上爬起来,却被项含卿一把攥住手,摁在了原地。 “什么事?” 项含卿平稳的声音安抚了方寸大乱的祁司衡,他努力平复着内心,看向祁玉成和项文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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