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谭昭就出来了,他把一个小小的包袱背在身上,嘻嘻笑着:“可以走了。” 虞彻寒也没有多问,转身朝村口走去,谭昭走在他身后两步远,跟着这个他今天第一次见的人,离开他生活了九年的乌草村。 山林里的路不好走,谭昭跟在虞彻寒身后,一边走一边眼神警惕地四处看,时不时还会停下来回头看看。 虞彻寒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了句:“他们已经走了。” 谭昭本想问他怎么知道,但想想他能找到这里来知道也不稀奇便没问。 两人走了一天,一直到日落西山夜色渐深才就地歇息。 虞彻寒正往火堆里添树枝,谭昭像只小猫一样缩在他的身边取暖,脸颊枕着右手臂,睁着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虞彻寒。 谭昭长得好,但他的五官最出色的地方在眼睛上,眼型饱满眼尾细长,眼角有点微微向上翘的弧度,看着特别乖巧,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像月牙似的,不笑的时候因眼睛湿漉漉的关系,总会生出那么点儿委屈的感觉。 但人,永远不能只看外表。 谭昭看上去再无害也只是看上去。 虞彻寒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他看自己的眼神,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树枝,“睡吧。” 谭昭眼巴巴地看着他:“我可以抓着你的衣服睡吗?” “不可以。” 谭昭被拒绝了就没再说话,就睁着眼睛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虞彻寒把自己衣摆的一角丢到谭昭手边,谭昭心满意足地抓在手里,抓得紧紧的,安心地闭上眼睛。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谭昭就醒了,两人接着赶路。 虞彻寒是习武之人,不吃不喝不睡连着赶路对他来说没什么问题,但谭昭不同,虽然他在乌草村也没过过好日子,但毕竟年纪还小,一路上只能摘野果果腹,然后一走就是无尽山路。 没多久谭昭就累得走不动了,躺在地上不肯再走。 虞彻寒随便找了块路边的大石头坐下,“累了可以歇会儿。” 谭昭躺在石路上,转头看他:“你走的可不慢。” 虞彻寒没有理会他,闭目养神。 谭昭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四肢并用像猫一样向前爬行,爬到虞彻寒身前时直起上半身,脸慢慢靠近虞彻寒。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近得仿佛呼吸都缠绕在一起。 虞彻寒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谭昭凑得离自己很近的脸,淡淡道:“休息好了吗?” 谭昭又开始撒娇:“我太累了,走不动。” 虞彻寒又闭上眼睛,“那就再休息一会儿。” “你不能背着我走吗?” “不能。” 谭昭早知道会被拒绝,本来他也没抱什么期望,努努鼻子又就地躺下,躺在虞彻寒脚边打盹。 碧空如洗的蓝天悠悠飘过几朵白云,山林里偶有飞鸟扑腾翅膀的声音,还有些窸窸窣窣声,因是兔子一类野物惹出的动静。 一盏茶后,两人又重新开始赶路,这次虞彻寒没再像之前一样健步如飞走在前,而是放慢了速度,走一会儿就停在原地等等后面懒散拖着步子的谭昭。 虞彻寒一个人走一天一夜就能出来的山林因为带着谭昭的关系,硬是拖成了两天一夜。 暮色苍茫的时候,两人终于走出了山林。 虞彻寒领着人去了最近的镇子,镇子并不算大,但对从未离开过乌草村的谭昭来说,已经是开了眼了,一路上看到什么都觉得稀奇,看见什么都想摸一摸。 路过一个卖面具的摊子,摘下一个老虎面具就往脸上戴。 摊贩看他一身旧衣衫灰扑扑的,一看就不像是有银子能买,就把人当成叫花子一样呵斥着赶人,“去去去!一边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虞彻寒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自己,刚转过身就正好看见摊贩赶人的时候,不小心打到谭昭的手背,将面具打落在地摔成了两半。 摊贩眼里只看见自己摔成两半的面具,嘴里骂了一声后弯腰去捡,根本无暇注意谭昭,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身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白衣男子,轻轻扬起的黑色长发翻出一阵好闻的檀香。 虞彻寒左手牢牢按住谭昭高高抬起的膝盖,如果不是他提前察觉挡着,这膝盖用尽全力的一顶就要直中摊贩的面门。 一看是虞彻寒,谭昭收起略显凶狠的眼神,不怎么情愿地放下脚,把自己被拍红的手背送到虞彻寒眼前给他看,委屈地控诉:“他先打我的。” 虞彻寒按下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无声示意自己知道了,摸出两粒碎银递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摊贩,摘下挂在线上的另一个老虎面具递给谭昭。 谭昭一哄就好,接过虞彻寒给他买的老虎面具戴在脸上,摇头晃脑的,在虞彻寒转过身后,谭昭抬起两只手做虎爪状,发出像老虎一样的声音,身形极快,猛地凑到摊贩脸前,把人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还碰倒了身后的篮子,里面装着的面具顿时撒了一地都是。 这才解气的谭昭嘴里哼哼着走了。 在去客栈前,虞彻寒找了家店给谭昭买了两身新衣衫和新鞋,带着人去了他之前落脚住过的客栈,找小二开了两间上房。 谭昭不乐意,“为什么要两间?!我不可以和你睡在一间吗?” 虞彻寒只转身跟着小二上二楼, 没有理会他的胡闹。 谭昭跟在他后面脚步哒哒上楼,“我不想一个人睡一间,万一你跑了把我丢在这里怎么办?” “不会。” “我不相信!”谭昭站在楼梯中间不肯再走,盯着虞彻寒缓步往上走的背影。 在只差一层台阶的时候虞彻寒停下了,他转过身看着一脸不高兴的谭昭,过了一会儿才转回去,对无措地站在一边的小二道:“一间。” 谭昭这才笑出来。 这里不是什么富裕之地,客栈的上房实际上也没那么好,不过好在还算是干净,这对虞彻寒来说很重要。 没多久小二就送来一个浴桶,来来回回好几次把浴桶装满热水,将靠在墙上有些年头的屏风拉好遮住浴桶,这才提着桶出去。 谭昭满眼好奇地围着屏风和转了半圈,“你要洗澡?” 在床榻上打坐的人眼皮都没抬一下,“是你。” “我?”谭昭指着自己,“为什么我要洗澡?我上个月洗过了。” 听见这话虞彻寒睁开了眼睛,缓缓将视线挪到谭昭身上,言简意赅:“洗。” “洗就洗。”谭昭站在原地就开始脱衣服。 虞彻寒想让他到屏风后,但谭昭的速度太快了,没两下白得刺目的小胸膛就露出来了。 虞彻寒拿他没办法,只好闭上眼继续打坐,运转周身内力。 谭昭洗澡动静很大,屏风后水声哗哗,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谭昭手肘放在浴桶边上,脑袋向右边歪着正好可以看见床榻上的虞彻寒,他也不像之前那样东拉西扯地问些问题要虞彻寒回应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没一会儿人就趴在浴桶边上睡着了。 虞彻寒结束打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屏风边上堪堪露出的小脑袋正朝着自己的位置,人坐在浴桶里却像是睡熟了一样。 “谭昭。” 没人应他。 第二天谭昭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床榻上,身上穿着干净的内衬,是虞彻寒给他买的。 谭昭愣愣地盯着床顶上的雕花,突然翻身坐起特别不高兴地打枕头,发泄得差不多了才扭过头盯着不知坐在椅子上多长时间的虞彻寒,“你怎么不叫醒我?!” “试过,叫不醒。”虞彻寒淡淡道。 “不可能!”谭昭光着脚下床走到虞彻寒身前,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我睡觉一直都很浅!” 虞彻寒什么也没说,转头看他的眼神却像是在问:是吗? “谁给我换的衣服?谁把我从浴桶里抱出来?”谭昭盯着他的眼睛问。 虞彻寒与他对视,“我。” “真的?”谭昭不是太相信,他不认为虞彻寒会为他这么做。 “你左肩上有一颗痣。” 谭昭信了,抓过杯子倒了杯像水一样的茶,一口饮尽。 门外的小二端了些吃食过来,多是些素菜和馒头之类的,谭昭肚子饿的时候还挖过草根吃,这些算粗糙的吃食在他眼里已经很美味了,至少没有草根的苦涩和洗不干净的泥土。 谭昭大快朵颐,很快将桌上的吃食一扫而空。 虞彻寒就在边上坐着,一筷子都没动,在谭昭吃完后才起身往外走。 两人离开了镇子后便一路朝着北走。 谭昭脸上戴着虞彻寒给他买的老虎面具,自己瞎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天禅山?” “照这个速度,两个月。” 刚走出镇子没几步的谭昭立即哀嚎:“我累了,走不动了。”
第3章 一个星期后,两人抵达了这一路来遇到的最大的一个城镇,宁安。 这与谭昭之前看到的那些乡野村镇不同,这是实打实的城镇,对他来说像另一个世界般陌生不真实。 干净的青石板路面两边是并排的各式商铺,里头卖的茶叶点心很多谭昭之前都没有见过,在乌草村时他唯一见过最接近点心的东西就是村长家自己做的白糖糕,那时候他打村长家门口路过,村长还分过一小角给他,没多好吃,甜倒是真的甜。 正好两人走过一家卖糕点的店,店家把一大盘桂花糕搬出来,放在门口的长桌上,一个妇人站在长桌旁吆喝叫卖,“桂花糕!新鲜出锅的桂花糕!百年店家!正宗的宁安桂花糕!” 盘子上的桂花糕被切成了整齐的方形,小小一个白白糯糯,上面还撒了些桂花,花香甜香扑鼻,没一会儿街上尽是桂花的香气。 虞彻寒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停下回头一看,谭昭站在桂花糕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盘子上的桂花糕,一副已经被诱得走不动道的样子。 虞彻寒走了过去,接到谭昭投来的写满强烈的‘我想吃’眼神,默默地掏出钱袋给他买。 谭昭捧着一个装满了桂花糕的纸袋,手里拿着根竹签插起来吃。 两人在走过一家茶楼的时候,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上落下个轻佻的声音。 “老远就看见了,我当是谁的气质这般出尘若仙,原来是虞二宗主。” 谭昭吃桂花糕吃得脸颊鼓鼓的,听见声音好奇地抬头看,只见一个面容俊朗的华服公子斜倚着窗,手肘撑在窗沿上,指尖灵活地转着一把折扇,一双略显狭长的眼睛因笑意透出些许狡黠。 虞彻寒淡淡瞥了他一眼,“傅公子。” “客气。”傅千华嘻嘻笑,“虞二宗主叫我千华就好。” 虞彻寒只朝他微微颔首,抬步正欲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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