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是一个称呼罢了,你心里清楚。”游萧的声音十分沉稳,“你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也并未有什么甥舅之情,你甚至连这些都不记得,何必拿来当借口?” 苗笙深吸一口气,裹着被子坐起来,摆出了一副谈判的架势。 他瞪圆了一双桃花眼,对上游萧气定神闲的眼神,还是心虚地躲了躲,最后心一横,再度对了上去。 “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我也没什么好瞒的,游公子,你说得对,我不记得你,不认识你,所以我根本也不喜欢你,就像你说的,昨夜一切都只是个意外,从今往后,麻烦请不要再提起!” 他自是知道自己说这话很残忍,可是总不能糊里糊涂这么下去。 把话说清楚也好,早点让这人了断念想。 “而且,我也根本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苗笙绷着脸,柔软红唇吐出冰冷的刀,“你年纪轻轻的,还是赶紧向前看。” 他本以为游萧会露出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像之前那样撒娇,好让自己心软,谁知面前的少年却促狭一笑,长臂一伸,隔着被子把他搂了过去,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苗笙:“……” 这是什么走向? 游萧压着心脏被刀割般的疼,眼角笑意更甚。 从十岁开始他就开始喜怒不形于色,怎么会在喜欢的人面前流露出最真实的感受。 若是让对方得意了,还不更得揪住这点软肋捅刀捅个开心? 他拈着苗笙的下巴,目光在那俊美的脸上来回逡巡,专注打量,片刻后做出结论:“你就是,这张脸我看了十三年,不会错。” 苗笙简直要被“熊孩子”气死了,他后悔把自己裹得那么严实,现在被人扣住,胳膊都抽不出来。 还有掐下巴,这是什么霸道的动作?是不是跟话本里学的? “皮囊是,但里边这芯子不是了。”他一甩头,甩开游萧的手,表情凝重决绝,“你说我喜欢梅花,其实我根本没有感觉;你说梅花酿是我最喜欢的酒,我昨晚尝了尝,好喝是好喝,但也就那样;你说我爱念诗,但其实我更爱看话本。还有很多你说我以前喜欢的东西,我现在都不感兴趣——昏迷十年,我已经彻底改变了。” 游萧讶异地挑起了眉:“你昨晚什么时候喝酒了?” 苗笙“咕噜”咽了咽口水,啊这,人果然是不能说话太嘚瑟。 游萧看着他心虚躲闪的眼神,把真相猜了个九成九,心道难怪昨晚劲儿那么大,不光喝了酒,恐怕还吃了些别的——对了,阿爹让人炖了枸杞羊肉。 笙儿现在还学会偷吃了,真是有趣。 “我喜欢的,不是喜欢着那些事物的人,而是你本身。”他弯起眼睛,温声道,“你若不喜欢梅花,那我以后不再提,你若更爱话本,我可以搜罗整个大曜的话本给你看。你喜欢什么,我便投你所好,只要你开心就好。” “兴趣爱好不能决定一个人,你根本一点没变,爱发脾气的样子还是跟以前一样。” 苗笙这下算是没脾气了。 他虽然不爱眼前人,但对方对自己有多好他心里是清楚的,谁不喜欢被人这般专宠对待呢? 可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便怕给不出对等的情感,游萧对他越好,他心里就越慌张。 那沉重的感情就像是此刻裹在身上的锦被,令他透不过气来。 游萧将他的怅然无助尽收眼底,心里自然也是怜惜的,决定见好就收。 “今早给你号过脉,发觉你体内的寒凉已经去了大半,下猛药果然管用。”他淡淡笑着松开了手,转身下床,穿上里衣和外袍,“但你身子骨依旧虚弱,昨夜……我情不自禁,折腾得厉害,你还得好好休息才是。我不扰你了,你先继续躺一会儿。” 游萧眷恋地看了他一眼,推门离去。 人一走,苗笙挣脱开了锦被,躺回枕头上,重重叹了口气。 什么猛药管用,男子元阳吗? 嘁! 他目光一扫,发现双臂印着些指痕,低头往身上看,白皙皮肤上红印、淤青也不少见,苦恼地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折腾得还真是厉害。 那些话本作者还是太没见过世面了。 写得差远了,啧! 苗笙浑身疲惫,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他拖着酸疼的腰下床,穿好衣服,一推门,小丫鬟笑盈盈地迎上来,对他屈膝福了一福:“苗公子。” 人还是昨天那个,没因为自己一时说漏了嘴而被换掉,苗笙松了口气。 “你们大少爷来过吗?”他暗搓搓地打听,实际上是掌握对方行踪,方便闪避。 小丫鬟笑道:“来过,嘱咐了奴婢几句,然后就进城去了,许是得到晚上才能回来,您要是寻他,我可以让家丁去捎信——” “不用不用,我就是随口问一句。”听到人不在,苗笙便放心了,要不然他连梅花斋都不敢出,唯恐撞见了尴尬。 小丫鬟跟他汇报完,便去端来了午膳,这明显比昨晚丰盛了许多,有菜有肉,也有酒,但不是梅花酿,是一种更香甜的米酒。 “大少爷说您身体有了起色,不用再严格忌口,还有什么想吃的,只要不是太寒凉,都可以告诉小厨房,让他们做给您吃。” 苗笙盯着手边那盅清香扑鼻的米酒,知道游萧是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心里莫名有点内疚。 其实那梅花酿挺好喝的,我没说讨厌啊。 刚吃过饭,小丫鬟又带着两个家丁往凉亭里搬了一张躺椅,看上去是竹制的,椅身高低起伏有几道弯,造型颇为奇特。 “这要怎么躺?”苗笙站在一边好奇打量。 他没了记忆,对什么都好奇,又知道游萧很有些奇思妙想,家里净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于是对这些东西更加好奇。 小丫鬟拿了一个软枕过来,忙不迭介绍:“聂老爷以前征战沙场,有些旧伤,听说卓老爷也是受过些伤,两人筋骨都不太好,大少爷便叫人打造了这样的躺椅,说这几道弯能够贴合人的脊椎骨,躺上去还有拉筋的功效,能缓解腰酸背疼。” 她一边说,一边把软枕垫在躺椅上:“苗公子您躺上去试一试,后腰可以垫一个枕头来调整高度。” 苗笙依言照做,按照小丫鬟的指导把后颈、后心、后腰靠在竹椅凸起的弯度上,顿时觉得整个后背有拉伸的感觉,浑身酸痛果然有所缓解。 见他躺得舒服,小丫鬟也便没有打扰,悄悄退下。 苗笙小憩了片刻,身上越是得劲,心里越是不得劲,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云闲山庄待下去了。 他总不能就这样像个寄生虫似地赖在这里,当下还是想去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同时想想如何谋生;而且只要自己一走,这种尴尬的局面就会迎刃而解,游公子这样一个大好青年,也可以尽快斩断情丝,另寻佳偶。 不过要走的话,还是得好好计划一下,毕竟自己不会功夫,行走江湖颇为不便——也不知道十多年前是怎么行走的,估计那时候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当下最重要的一点,是得弄清楚这个大曜具体的地形和主要市镇。 想了一会儿,苗笙决定去找卓应闲问问。 那个聂云汉出身行伍,虽然已经隐退十年,但身上仍有一种杀伐之气,虽然人对自己很客气,但他还是有点不太敢接近。 他更愿意跟卓应闲打交道,对方人畜无害,更好相处。 打定主意之后,苗笙从躺椅上起来,扭了几下腰,觉得舒服多了。 那些话本上写承欢一夜,很多人第二天都起不来床,真是夸张。 这么比起来的话,自己的身体应当算是不错的。 聂云汉在山脚有家武馆,今日闲来无事,一个人跑过去看看,只留卓应闲一个人在家睡午觉,刚醒过来,颇觉得无聊。 他正想去武馆找自家夫君,便见苗笙进了他们的主院,忙不迭迎上去。 “笙哥,听萧儿说你身体好了些,现在看来果然气色不错。”见苗笙穿了一身白衣,行走间气度不凡,隐隐是昔日光景,卓应闲不由有些眼眶发热。 苗笙知道只有他自己在这里,便也随意了些:“我好多了,阿闲,你这里有没有大曜的舆图,我想借来看看。” “你要走?”卓应闲闻言一怔。 苗笙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就被人猜出目的,尴尬地笑了笑。 卓应闲目光扫过他的颈侧,看到他修长脖颈上隐隐红痕,顿时明白了什么。 心中暗骂游萧:真是个小畜生! ---- 游萧:咦,谁在夸我?谁在骂我?
第8章 八 叮咛 游萧回到云闲山庄的时候,已经快到亥时正。 他照例先去梅花斋外转了圈,听丫鬟说苗笙已经睡下,晚膳用得比以往多了些,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这才放了心。 尽管心中挂念,但他没有进房去打扰,只是在廊下静静站了片刻,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接着他便去了主院,想看爹爹们休息了没有,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边传来兵刃的破空之声。 没有兵刃相交的铿锵声,不知道是哪位爹爹在练武——没有埙声伴奏,想必是阿爹,可是这都快半夜了,他怎么兴致这么好,还在练刀? 游萧踏进院子,果然看见聂云汉在院中闪转腾挪。 他阿爹人虽已至中年,隐退也已经十年,但是从未放下这功夫,刀法仍旧凌厉,舞起来虎虎生风,颇有气势。 觉察游萧进来,聂云汉略一停顿,一脚踢向院子里的兵器架,将另一把刀踢给了他。 这是要考一考我的功夫么? 游萧高高跃起,凌空翻了个跟头,接住那把刀,与聂云汉交起手来。 虽然他也跟自己阿爹学了刀法,但他自己更擅长的是另一种快刀刀法,是现任四府盟盟主凌青壁传授给他的。 这凌青壁也曾出身与行伍,但与聂云汉兵种不同,俩人一个是前锋暗杀队,一个专查边关细作,因此刀法偏好也不同,一个求快狠准,另一个求稳妥,各有所长。 游萧更喜欢的是快刀,他喜欢快刀斩乱麻,绝不拖泥带水。 想做的事情也一定会做到底,做到最好。 爷俩打了片刻,是游萧先停了下来,故意露出空门,任凭聂云汉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阿爹的功夫不减当年,孩儿认输。”他低头恭顺道。 聂云汉“哼”了一声,用刀身在他脸颊上轻轻拍了拍:“甜言蜜语跟谁学的?太假了。” 他没练内力,只有娴熟的外家功夫,游萧则是内外兼修,有内力加持,外家功夫自然更得心应手,已经远比他上乘,输给他只是个姿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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