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景琛叹了一口气,说“唉,还是得世子殿下自己个儿多讨主子欢心才是。” 赵啟骛摇摇摆摆的从椅上起来,出了厨屋摔了一跤也不敢吱声,直勾勾的冲着在院里看书的向执安去了,脸色煞白的去挽住向执安的手,倚着向执安不撒手。 向执安偏头问他“怎了?” 赵啟骛低着头不说话,往向执安的脖颈处挤,抱紧了手臂也不撒手。 向执安抚着赵啟骛的发,说“怎了这是?” 赵啟骛说“我以后听话。” 向执安被逗乐了,说“骛郎哪里不听话了?” 赵啟骛埋着脑袋,说“你不要喜欢旁的人,世子哪里不好,你说,世子都改。” 向执安说“谁与你说什么了?” 向执安的目光投去,窗明几净的厨屋内,海景琛与杨立信有说有笑。 杨立信剥着豆子,说“海先生吓着世子了。” 海景琛笑着说“谁让他说你是猴。就该吓吓他。” 杨立信说“世子殿下说的也没错,若先生是月,我本就是那水中捞月的猴。” 海景琛正色道“你也是我的月。” 杨立信关起了一页窗,吻住了他的月。 唐次辅这会儿被人推着滚轮椅进院,膝上的猫奴蹦跳着进了院。 “喵。”红豆轻车熟路跳上窗台,吃了一些又回唐次辅腿上去。 这小院的荷花缸里莲叶接碧,荷叶里有玉珠滚落。 从前栽种的树荫正绿,抖擞着不知道看了多少人,多少年,无尽的夏。 远处海先生的摇椅与唐次辅的秋千都在微动,红豆坐在秋千上玩耍,翘着屁股磨着爪子。 粥粥被提到阴凉处,这会儿黑羽锃光发亮,浅浅前后摇晃。 杨立信端了些许菜上桌。 “来,主子的豆子,世子殿下的肘子,唐次辅的咸笋,海先生的菜心。”杨立信一顿忙活,又说“还有鱼,锅里还有鸡,我去看看那锅汤,各位慢些吃。” 向执安问道“今日怎么这么多菜。” 海景琛说“不知,或许今日菜色新鲜。” 唐堂镜夹了一筷子,说“好吃。杨将军真个宝贝,出了院能带兵打仗,入了院能煲一手好汤。” 赵啟骛摸不到肘子,向执安拿把刀给割了一大块,又切成小的给赵啟骛叉着吃,赵啟骛还还没吃进嘴里,厨屋传来巨大的响动。 海景琛慌忙跑去,只见杨立信扶着桌子起来,手指还在微微颤抖,说“吓到海先生了吗?脚一滑,踩空了。” 海景琛往前走,打量着杨立信说“你最近脸色不好,要不要叫人瞧瞧?太累了就别做这些活,多歇着才是。” 杨立信的头此刻真的晕,闭着眼往下压了压,勉强抹出一个笑容道“没吓到海先生就好。” 海景琛替他浑身都看了一番,说“还好没摔坏,走吧,一起用饭。”
第144章 追逐 翌日。 唐次辅刚从刘善文处回来,杨立信也从宫里回来了,赵啟骛还得端着药碗喝药,只不过赵啟骛心情大好却被他自己藏了起来。 赵啟骛的眼虽然畏光,但是已经日比一日的清晰,院里头没有人,或者等向执安睡着的时候,他都睁着眼睛用力的看。 今日向执安随意买了些菜色,各位在小院里用饭。 天越来越热了,仲夏对被烧伤了的萧慎很是不友好,皮肉都流脓不止。 唐堂镜给红豆摇着扇子,吃了点便没了什么胃口,说“早上去了刘大人处,载府南北两头的商路都有人觊觎,偷偷屯马屯粮。” 向执安给赵啟骛挑着鱼,说“鹿鸣与鹿困是知道怎么做的。” 海景琛没心思听这些事,问杨立信,“早上可有叫大夫瞧瞧?” 杨立信说“海先生莫担心,大夫就是说入夏了总是被暑着,不算毛病。” 向执安也问道“杨叔别心疼银钱,捡着好的药吃,这一屋子的人还指着你呢。” 红豆在此刻跳上了杨立信的边上,唐堂镜说“这红豆还知道我腿脚不便,都是杨将军在喂养,这会儿还关心起杨将军来了。” 杨立信摸着红豆,红豆惬意的闭上了眼睛,任由抚摸,杨立信说“听话些,不好总踩脏了脚丫还去唐次辅与海先生的衣袍上印花。” 向执安问道“除了有粮马的动作,现下可还有别的响动?” 海景琛端起食盒给粥粥喂米,道“去往下奚郡的信件没有回音,当时郃都城墙上那回可能消息真假参半。” 向执安道“崔治重这会儿就在祭德寺,若是有人想劫他,外头的鬼骑也能杀个对半,可惜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响动。” 赵啟骛也撂了筷子,说“我来都前让边杨与花鞘拿着执安的令牌集结了兵马,现在棉睢一线兵力不足。” 杨立信说“第二日主子就让裴将军当夜隐了身形分批带兵去守棉睢,不过都不是行伍装扮,都埋了身份。” 海景琛拿出了晟朝九州图,指着钦南说“钦南当年挖矿,地下道路复杂,且匠人们都狡兔三窟,若是真是钦南后人以战伤国,且张百龄与他有牵连,那么我们应当小心,从二十年前就开始谋划的战,不可能一点儿打算都没有。” 向执安点点头道“可先暴露我方不足,引蛇出洞。” 唐堂镜用筷子指着九州图,说“若是钦南起势,那么这么多年户部的银钱,工部的匠人,以及对晟朝兵力的了解,在军械上比我大晟精妙,或许他们还有铳箭。” 向执安指着钦南与郃都的那条河,便是临江亭外的那条死河,说道“跨越此河,可是不容易?” 唐堂镜说“从前是活水,后来不知怎么便成了死水。这河面太宽,渡河不易。若不是有此河,郃都与钦南怕不能安好多年。” 向执安问道“这鸣蛇河当年可有做什么水利?” 海景琛说“应当是有的,但是工部记载不详尽,还得与户部吏部一起翻阅,唐次辅,也可看看内辅阁当年对这死江可有记载。” 唐堂镜点点头,杨立信推着滚轮椅送他进院子小憩。 向执安收拾着桌面,说“景琛,可能不知何时便会兵临城下,此番朝中龃龉不断,翰林秋闱还需大开,出门都让杨叔守着你,朝上的话择着听,不必过心。” 海景琛点头道“蛇不出动,打不着七寸。主子心里还惦记秋闱。” 向执安扶着赵啟骛进屋,说“只要我晟朝文士未绝,我觉着晟朝就未到亡的时候。” 赵啟骛吃了鱼,一嘴儿的腥气,向执安给他递茶漱口,赵啟骛说“这死水的鱼就是难吃。” 向执安说“棉州的鱼也是死水鱼,怎么没听你说难吃?” 赵啟骛说“这鱼一股子铁锈味儿。” 向执安说“等忙完了,我们回棉州吃。” 赵啟骛漱口完,又挽着向执安的肩膀倒在床榻上,手指在向执安肩膀上不安分的依次摩挲。 向执安扭头轻轻打了一下,说“别闹了,真真兜不住了。” 赵啟骛一脸委屈道“这都少了根手指,执安还打的如此用力。” 向执安赶紧将手翻过来吹吹道“是我不小心了,打疼骛郎。” 赵啟骛说“真的很疼。” 向执安揉着手,这手面不但有经年的伤疤,还有当时雪山留下的烂疮疤,向执安揉着这手面,想想赵啟骛今年也不过二十四,掌面却苍老的跟四五十岁的老将似的,不由得心里发紧。 赵啟骛的指甲有点儿长了,向执安盘坐在窗榻上小心的剪着,赵啟骛扭着身子就枕在向执安的腿上。 赵啟骛按住了向执安的手,说“执安的手是生生打断了才连起来,执安也疼。” 向执安轻抚着赵啟骛的发,说“我不疼。” 赵啟骛将向执安的手放在自己的面颊上感受,轻轻的吻落在向执安的掌心。 赵啟骛用向执安的手蒙住了眼,脸上却出现了难得正经的神色。 赵啟骛轻声说“从前我总怕配不上你,追不上你,抓不住你,从前我以为,若我拿不到上梁的兵权,我就会被你舍弃。” 赵啟骛没停,继续说“我打不了胜仗,我便会被你瞧不起。若我还是成不了一个悍将,我便无法与你一路行。” 赵啟骛眼有点酸涩,向执安手上的剪子跌落地面。 “我知道,仅凭着上梁世子身份压根打动不了你,我与你一路走来,我常常自觉自己个儿挺没用的。我也知道,仅凭着我再一腔热忱与真心,在这乱世里头,或许与你而言不值一提。” “我不知该如何长进,我也学着做更好的更与你相配的人。我眼看着你洗冤屈,驻重兵,通商路,平九州,入主郃都,我常常会想,我做了什么。” “执安,你从未放弃我。在你心里的我与在我心里的你一般重,这事儿让我想起都会觉得颤抖。从前我不敢说,今后我也不会再说。” “执安,若你想守护天下,那我独独想要守你。从前我不知父亲为何如此英勇,好似从不怕死,我也不知父亲为何见了母亲总是一脸爱怜,好似从看不腻。直至我遇见你。” “我的心偶尔会在想你的时候化成上梁甜瓜的汁水,也会在想你的时候硬成错金那般的钢刀。我一生都为你着迷,但是你不要停,我会追着你,跟着你,誓死守护着你。好吗?” 赵啟骛的吻又落入向执安的掌心,此刻却被少年弯腰索取。 白色的单衣在起身的时刻挎着肩头掉落。向执安伏在赵啟骛的肩头,说“我从未想过舍弃你,从未。” 有绵密的吻落在鼻尖,有粗糙的掌拂过璎珞,掌心的传来的温度让向执安的眼下红成了一片。 绸衣丝滑,架不住此刻两个冲动的人的盘剥,这仲夏就这点儿薄衣都阻碍了他们的避无可避。 有心跳如擂鼓,有掌面刮过绸衣不由自主仰起的脖颈,是精准的叼住了喉。 有柔软的舌划过吞咽的喉结,有眼神迷离紧紧相拥的索取,有人的手指抠进了发,解开了那遮目的黑绸,向执安就这般看着他的眼,再也不装羞敛的模样。 他本就浪荡,在赵啟骛面前,他就想浪荡。是轻晃的风情的仰视,也有食指小节就抵在唇瓣的招人,连青丝都这般懂事的缱绻。 向执安怕赵啟骛看见,又怕他看不见。 窗外的烈日未有任何预兆乌云连成了一片,屋里不知何时变得潮湿,跨坐着的脚底就那么明目张胆的惹人去搔。 百叶窗外乌雷开始闪作,闷声的暴雨让街上的人开始疾跑,青涩的胡渣抵在耳边,拨弄着耳垂压根也听不到外头的杂声。 有粘稠的污沾染上,绸衣被扯过来胡乱的擦拭。 闷雷憋了很久终于开始发作,暴雨如注。 额间的相抵,微露的舌尖。都眯起了眼,谁都没管这是郃都城,骆济山,还是鸣蛇江,欢爱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界儿,彼此相连的线条在电闪雷鸣之时可窥见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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