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柳蔓蔓叹了一口气,然后转头,伸出指尖点了点抚萧宁的额间,她的指尖温暖,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安抚意味,“宁哥哥,我总觉得你哪里不一样了。”她的目光有些沉,仿佛含着某些不可言说的情绪,萧宁在那双眼睛里失了神,未曾留意到她的手指由额间一路滑落到颊边,开口也只是顺着她的意思问了句: “哪里?” 柳蔓蔓放下手,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直觉。我总觉得你心里压着事。” 萧宁笑笑道:“胡说什么,我这脾气你还不知道,那里像能压得住事的。” 柳蔓蔓又摇了摇头,“你诓谁呢,别人我不知道,但你,我可瞧得明明白白的。你不愿说,我也不逼你。只是什么时候受不住了,也大可让我帮帮忙。” 萧宁忙转头掩去眼中的涩意,又回头笑了一声,道:“你这样说,也不怕我误会了。” 柳蔓蔓笑道:“你不会的。再者,我既唤你一声哥哥,待你自得与我亲哥哥一般上心。”说着,另一只手也伸过来似乎想抚上萧宁的另一侧额间。萧宁终于察觉有哪里不对,忙伸手握住柳蔓蔓的手,阻止了她的行动。萧宁看了一眼,那只手一如既往的纤细白皙,如美玉一般,但此时那白玉上满满的都是花泥。萧宁立刻明白了过来,忙用另一只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果然指尖满是半干的花泥。萧宁惨叫了一声,一下子跳了起来,慌忙奔向一旁的水池。柳蔓蔓也随之站起,原还想打趣萧宁几句,却被他一系列反应逗得在原地大笑起来。萧宁好不容易洗净了脸,转身便想找柳蔓蔓算账,一眼见了她在那儿一手指着自己,一手捂着肚子,笑得几乎直不起腰,心中愈发气愤。萧宁几步走回来,恨恨道:“我好心开解你,你居然!” 柳蔓蔓又笑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忍住了,直起身,道:“这泥里我混了些宁神的花草,便想着让你试试。不过,方才就,忍不住和你小小地开了个玩笑。”她话说得认真,但唇角的笑意却几乎藏不住。 萧宁偏偏又不能真拿她怎么样,只是口中冷哼了一声,道:“宁神?我是没瞧出半分宁神的功效来。” “好了,就是个小玩笑嘛。”柳蔓蔓说着就想上来拉萧宁衣袖。 萧宁忙侧身躲了过去,嫌弃道:“快去洗手。” 柳蔓蔓嘻嘻一笑,还是乖乖地洗手去了。两人之后在园中亭子里坐着闲聊会儿,萧宁便回府去了。离开前,柳蔓蔓偷偷拉着仲安,将一小盒自制的安神香塞了过去。萧宁自身世一事后,虽说已不再纠结于此,但至夜深独眠时仍时有心绪浮动,仲安知道自家主子近几日确实睡得不安稳,便也就收下了此香。回去后,仲安偷偷在夜间焚了几回,萧宁倒真得了数日的安眠。 自从萧宁与柳蔓蔓将心事摊开来说清楚之后,两人倒是愈发亲近起来。再说晏述那厢,随着年龄渐长,魏国公对幼子的历练也愈发频繁起来。晏述开始时常在外奔波,随军队辗转各地。随着晏述身上的功勋不断增添,京中诸人对这位晏小公子,也再不敢如寻常门阀子弟视之。 几年来,柳蔓蔓对晏述的心思仍旧是半分未减,只是明面上不比初时热切了。至于萧宁,倒是全然不受外界影响般,一如既往地与晏述嬉笑打闹,没半分正经模样。晏述次次出去,回来时都会给萧宁带些什么,大多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他知道萧宁在物质上从不缺什么,不过也就是一份心意罢了。萧宁自小困在这帝都之内,最远不过见了些城郊的山水风光,但晏述知他素有遍游天下山川之愿,故而去了外地,便常给他带些当地的风物特产,权当是个安慰。昭宁宫的内殿里,晏述送的小玩意越来越多,萧宁心头不免有些许惆怅:晏述快把大半个疆土看遍了,自己却仍被困在这皇城内。 第9章 莲子情如水 宣仁六年,文帝在位的二十三年,那一年,柳蔓蔓十五岁,正是及笄之年,柳相虽未有任何表态,但那两位皇子分明又有了旧事重提的意思。而这两年开始处于弱势的三皇子,为了捷足先登,年初便急急地往柳相府上提亲去了。他声称,只要柳相这点了头,皇帝那边立即便能为他赐婚。但柳相毕竟是柳相,也不知他究竟寻了什么理由,众人只知道那事便再没了后文。但柳家小姐的及笄之礼到底一日日地近了,而有那两位殿下在,又有几人敢动别的心思呢? 那年暮春,晏述平了荆南境内一小拨蛮族的叛乱,回京后皇帝又提了他的品阶,在京中一时风头无二。京中不知何时起,便有了个传言,说是这晏家的小公子太过厉害,只怕长公子的世子之位难保。但无论外界传得如何,晏述却一如既往地毫不理睬,于那些世家间的交际来往也一惯的冷淡如常。萧宁因多时未见这位发小,又恐他为那些流言闹心,刚入了夏便拉着晏述去了城外的朝云山庄。 萧宁在山庄内住了一月有余,许多京中事便不如往日那般灵通。待他七月初回了城,才从好友丁岭口中得知,柳家二小姐要在中秋之宴上献舞。丁岭说此事时,晏述便在一旁。萧宁一听闻此事,抬脚就走,却被晏述一把拉住。晏述冷了声问他:“做什么去?” “我去趟柳府。”没想到这一次萧宁的脸色比晏述更冷。 晏述缓了下语气,劝道:“何必那么急?”他和丁岭都还在这儿,萧宁这位主人却要先一步离开,天下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萧宁只是瞧了他一眼,急道,“很急!阿述,你不明白!”说着,萧宁用力掰下晏述抓着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晏述望着自己的手,呆滞了片刻,才喃喃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就是知道,才……” 一旁的丁岭看着这两人一头雾水,也没听到晏述的自言自语,只好问道:“晏述,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晏述冷冷答道,说完便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丁岭在身后大声问道。 “回家!”主人都走了,他们还留在这儿做什么,丁岭一想也有道理,便同晏述一道走了。 且说另一边,萧宁一路紧赶慢赶到了柳府,一进了柳蔓蔓的院子便见她正在那儿练舞。柳蔓蔓瞧见萧宁来了,停了动作,迎上来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萧宁也不理她的问题,只劈头盖脸便问:“为何练这舞?” 柳蔓蔓被问得退了半步,扯了扯唇角,道:“你不知道嘛,宫中的中秋之宴,我要献舞。” “为何要献舞?”萧宁闻言更是着急,不由分说,又进了一大步,一把抓了柳蔓蔓的手高声问道,“谁的主意?” 柳蔓蔓先是被萧宁的阵势吓了一跳,然后便是一恼,一把甩开萧宁的手,撇开脸,冷声道:“谁的主意?六殿下觉得是谁的主意?” 萧宁心下一沉,他略静下心来,瞧了一眼周围的侍从,仲安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领着众人退去了。柳蔓蔓的随身丫鬟丁香本想留下,但见自家小姐并无任何留她的意思,便也只好随着退下去了。 萧宁瞧着众人都走了,便去拉了拉柳蔓蔓的衣袖,温声问道:“好了,我知道是我太急了。现在你可愿说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蔓蔓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回过头来,轻声道:“前些日子,陛下找父亲进宫商讨要事。临了,陛下不知为何突然提到了我。” “父皇?”这个答案显然不在萧宁的意料之中。 柳蔓蔓点点头,然后讲了几日前的事: 那日,柳相与皇帝谈完正事,正要告退,却听到皇帝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朕听说柳家小姐的绿腰舞跳得极好。” 柳相心中一动,正要说什么,皇帝却已接着道:“朕记得,昔年柳卿寿宴上,令爱一曲绿腰动京华啊。只是可惜,朕当日不在场,未曾有幸亲眼一见这倾世一舞。不知今年中秋,朕能否有此眼福?” “世人过誉。能为陛下献舞,是小女之福。”柳相忙应道,“只是昔年作这绿腰舞的是臣的长女,而这长女如今不在京中,臣恐怕……”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柳相不必再说,“朕知道。姐姐的舞姿出众,想来妹妹定也不差吧。” 柳相吓得几乎便要拜倒,“臣,臣的小女儿素来喜好花草,于这舞技一道,并不十分擅长,到时,恐……” 皇帝一把拉住柳相的手,安抚道:“无妨。朕也是好奇罢了。况且你柳家的女儿,想来也不会太笨。好了,爱卿你再推脱,便是不愿给朕面子了。”话至于此,柳相也再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好应了旨,回家便命蔓蔓抓紧练习起来。 萧宁从柳蔓蔓口中了解完大致经过,眉间已多了好几条褶皱。柳蔓蔓看着无奈,忍不住伸手按了按,笑道:“是我要献舞,怎的你比我还愁?” 萧宁一把抓了她的手,盯着她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献舞意味着什么?” 柳蔓蔓闻言,低了头,道:“我知道,可又能如何?我原以为,陛下他……”她摇了摇头,又抬头看着萧宁道,“陛下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我们之前想错了?” 萧宁同样不解,他想不明白,父皇怎么就会突然插手此事。官宦人家的女孩子,在宫宴上献舞之后,常常便因此得到恩赏,而这恩赏按燕朝惯例便是一桩不错的姻缘。萧宁相信,他的父亲对于他大哥三哥争夺柳家小姐之事,十分清楚,现如今,他却令柳蔓蔓进宫献舞,几乎摆明了要为柳蔓蔓赐婚之意。莫非他三哥当初所言是真的,只要他说一声,父亲便真的会为他与柳蔓蔓赐婚。难道他的父亲当真有意立他三哥为储?萧宁十分担忧地看了柳蔓蔓一眼,却发现对方也是眉头深锁,满面愁容。柳蔓蔓察觉萧宁的目光,忙努力对他笑了笑。 萧宁忍不住问道:“你不愿嫁我三哥?” 柳蔓蔓摇摇头,“大殿下也好,三殿下也罢,皆非我所求。” “但你所求的。”萧宁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明知道。” “是啊,我知道,可是我,终究,不甘心!”柳蔓蔓轻声道。 “蔓蔓。”萧宁仿佛终于下了什么决心,轻而坚定道,“你嫁给我吧!” “宁哥哥!”柳蔓蔓低声惊呼,“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萧宁的语调波澜不惊,冷静得反常,“我去求奶奶,为你我赐婚,她不会拒绝的。奶奶发了话,便是父皇也不会多说什么。”他抬眸,对上柳蔓蔓满是讶异的眼,反倒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不愿嫁入皇家,等风波过去,找个合情合理的缘由,这婚约自可不作数的。当然,若你不嫌弃,”萧宁又笑了笑,“我自是求之不得。” 萧宁顿了顿,又开口道:“我知道,若是阿述愿意出面,自然更是圆满,可是,蔓蔓你等不了。让我帮你,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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