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闻言,起身笑道:“哪里慢待了?这‘绿猗’可是我好不容易从韩师傅那里讨来的。你虽不懂酒,好歹也承我这一片好意不是?”韩师傅是京内的酿酒大师,他的庄子与酒窖在郊外十几里,萧宁此次确实颇费了一番功夫。年初的时候,晏述在萧宁宫中尝过韩师傅所酿之酒,又听萧宁颇为推崇“绿猗”,一时起了兴致曾随口道想一试佳酿,如今看来当真不过是随口一言。 晏述笑笑道:“好,那我谢你一番心意。对了,送你的礼物收到了吗?” 萧宁点点头,笑道:“收到了。那是北地的玄冰玉?” “是。”晏述道,“你身体一惯弱,听说这玉能祛病挡灾,所以给你带了一块。” 萧宁低头从领口中取出挂着的玉石,轻轻摩挲了一下,道:“这兔子雕得倒是精致,不知是哪位名家的手笔?” 晏述看着他动作,眸中闪过一抹亮色,唇角忍不住便带上了几分笑意:“你带着?” “嗯。”萧宁点点头,“奶奶知道你送了块冰玉来,就嘱我日日带着,说是冬暖夏凉,很能养人。” 晏述轻轻抿了下唇角,道:“原来是太后的意思。” “怎么了?”他这句听着古怪,萧宁不由困惑道。 “没事。”晏述笑笑道,“只是想着若真能把你养得健壮些就好了。我离开这些日子,你倒是越发瘦了。” “呸!小爷那只是没你壮罢了,谁比得了你啊,将军府的小公子!小爷我要是好好练练,可不一定比你差。对了,你还没说是谁雕的呢?不会是你晏小公子的手笔吧?” 晏述微微挑眉,道:“是我。北地的雪兔瞧着有趣,便随手雕了一个。” “你这手功夫倒是越来越厉害了。”萧宁用力拍了拍晏述,又一手揽过他,凑近了笑嘻嘻道,“过些日子不是柳相寿辰嘛,要不你也雕个什么当寿礼,又别致又见心意,说不定还能一举赢了美人芳心呢!” 晏述没好气地扫他一眼,将萧宁的手从自己肩上拨下去,冷冷道,“没空!怎么,六皇子看上了?” 萧宁挠挠头,低声笑道:“我可哪敢,谁不知道我那两位哥哥可都虎视眈眈着呐。” 晏述佯作生气道:“那你还害我?” “不敢不敢!”萧宁忙摆手道,“我不是知道你性子冷,才开开玩笑的嘛。再说了,就是你真看上了,也没什么,他们哪会和你争?为了柳相得罪晏家,不值当。我听说柳相正为此事烦着呢,说不定你一掺和,反倒救了美人一生,岂非善事一件?”说着,萧宁冲他眨眨眼。 晏述听着他这一番分析,心中却不知是可气还是可笑,干脆不理他,另问了一事,“七日后的柳府寿宴,你要去?” “去。”萧宁无奈地叹了口气,“奶奶病了,让我代她走一趟。这一来,我可还怎么好逃席?罢了罢了,不过一顿饭。”说着,萧宁忽眼睛一亮,望向晏述道,“对了,你是不是也要去?” “不去!”晏述道,“我不喜欢,父亲也不会逼我。” “啊?别啊,阿述,你去吧,就当陪我嘛。”萧宁拉了拉晏述的衣袖,做儿时撒娇状。 晏述扯回自己的袖子,嫌弃地将人推远些,“六皇子刚自个儿也说了,不过一顿饭,算得了什么,是不是?” 数年后,晏述都对当初的这个决定深感后悔,若是当夜自己也去了,萧宁是不是就不会遇上那人,那么此后的一切是不是也会有不同的发展? 第5章 柳府之宴 柳府的寿宴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谁也没料到那远嫁了的柳家大小姐、如今的成王妃居然悄悄地随着夫君回了京,更为多年不见的父亲准备了一份惊喜。柳家寿宴上,绿腰一曲,一舞倾城。此后数年间,成王妃的绿腰舞都是帝都的传奇。 只是绿腰舞起的时候,萧宁的眼中已先烙入了一个灿若花开的笑颜。那夜宴席上,萧宁委实憋闷地难受,又想着左右已将太后的礼带到,便打算偷偷从偏院的角门溜出去。过小花园的时候,因夜色昏暗,在假山间的小径上,萧宁迎面撞上一人,那人似乎也没有留神,一撞之下竟全无防备地仰面向后倒去。幸而萧宁反应快,忙拉了那人一把,一面攀住了旁边假山上的石头,止住了两人的去势。 萧宁吓了一跳,略定了神,借着几分月光,才瞧清对方是个比自己年幼的小女孩,一袭水碧色的罗纱裙,眉眼精致而犹带几分稚气。那女孩见是个陌生人,显是也受了一惊。 萧宁忙主动道:“我是今日来赴宴的客人,方才吃多了酒,出来散散酒气,不想夜深失道,冲撞了小姐,还望见谅。” 那女孩打量了他几眼,却是“噗嗤”一声笑了。 萧宁正是不解,那女孩便含笑开了口:“什么夜深失道,我瞧你就是想逃席吧。” 萧宁被她说中,一时有些讪讪,不知如何开口。 女孩却也并未为难他,只是笑了笑,道:“这类宴席确实是无趣得很,若非是……”她突然住了口,似乎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什么,忙掩了唇。 萧宁好奇:“若非什么?” 女孩眨眨眼,道:“没什么。”说着又往萧宁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面上略有些急切起来,“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见萧宁又打算开口,她又道,“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好了,我走了。”说着,她绕过萧宁,微微提起衣裙,小跑着向宴席的方向去。 萧宁笑了笑,心下觉得这女孩有些意思,便打算接着往角门去。他刚又走了几步,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唤:“那个,请等等。”萧宁驻足回头,却见是方才的女孩竟又回来了。 萧宁心下疑惑。那碧衫女孩几步跑回他面前,微笑道:“倒是忘了,喏,这个给你。”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个小球状灯笼来,那小灯笼闪着绿莹莹的幽光,不算亮,但足以照亮脚下的小路。萧宁一时不解其意。女孩干脆拉过他的手,将灯笼塞过去,语气轻快:“我进了院子,路都好走。倒是你前边都是暗的,正好用得上。”说完,也不等萧宁答,便又转身打算小跑离开。 萧宁忙喊了她,道了一声谢,女孩只回头对他笑了笑,便急急地去了。那匆匆一瞥间的笑颜,却似撞入萧宁胸中一般,“轰”地一声,摧枯拉朽,万籁寂灭。萧宁望着手中的小灯笼出了半晌的神,那些跃动飞舞着的小荧光,萧宁猜想里面大约是女孩今夜刚刚收集的萤火虫,他忽然很想知道女孩口中提到的“若非”究竟是什么。于是六皇子头一次逃席中途半道而归,竟乖乖地回席入座了。 宴席上,成王妃的一支绿腰舞,鸾回凤翥,风华绝代,但一惯风流自许的六皇子竟走了神,他暗自思量着,那女孩说的若非,大约便是指成王妃为其父所献的这意外之喜、惊鸿一舞了。只是眼前的舞姿再如何灵动优美,都抹不去萧宁心头,碧衫女孩回首的那抹笑颜。 柳家宴席的第二日,晏述如往常般来找萧宁,却瞧见了自家好友对着个小灯笼痴笑的模样。晏述心中一跳,几步到了跟前,抬手便在那人眼前晃了晃。萧宁回了神,将他的手挥去,颇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一面将灯笼收到一旁。 晏述在一旁坐下问道:“这是怎么了?” 萧宁掩面长叹道:“阿述,我完了!” 晏述愈发不解,朝一旁随侍的仲安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仲安自小随侍萧宁身旁,对萧宁的事情一向是最清楚的。仲安只是摇了摇头,朝一旁的灯笼使了个眼色。晏述无奈,猜测道:“可是昨晚柳家宴上发生了什么?” 萧宁忽地大叫一声,一把抓了晏述的手向自己的胸口按去。晏述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便要反抗,幸而立时记起了这是萧宁,忙卸了力道,耳边传来萧宁急切的声音:“阿述,你摸摸看,我的心还在这儿不?” “在啊。”晏述答道。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我把它落了呢?” “落哪儿了?”晏述轻笑了一声,随口接道。 “落柳家了。”萧宁又是一声叹息。 晏述抽出手,想也不想便敲在了萧宁头上,“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那可是成王妃。”联想一下今日京城里的传闻,晏述自然便认为萧宁也是被那惊世一舞迷了心智了。 “不是成王妃!”萧宁忙大声辩解道,然后又想起了昨夜假山的偶遇,忍不住又笑了两声,拉了拉晏述的袖子,道,“我昨晚在柳府遇见一个很有趣的女孩子。” “女孩?哪家的?”晏述蹙眉,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不知道。”萧宁的手指无意摩挲着灯笼角落里的绣字,“我只知道她叫蔓蔓。” “蔓蔓?”晏述挑眉,“你可以啊,连人家闺名都打听到了。” “不是。”萧宁答,说着将那灯笼递过来,指角落里绣着的小字给他看,“这里绣着名字呢!” 晏述皱眉看了一眼,字迹文雅清秀,绣工精巧别致,另一边萧宁正把那夜之事简单道来。萧宁刚一说完,晏述便冷笑了一声,“你与她在柳府花园遇见,你还猜不到她的身份?萧宁,我不知你何时如此蠢了?” 萧宁一下子拿回灯笼,垂首低眉,静了片刻,终于开口轻声道:“我知道。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欢她啊。”语气里倒带了几分儿时委屈撒娇的姿态。 晏述无奈,一时也不忍心再劝什么。 出宫的时候,晏述仍觉心头的不安蠢蠢欲动,他总觉得这柳家的二小姐,必然是个麻烦人物。 几日后,萧宁便借着还灯笼的由头将那位柳小姐约了出来。没想到那柳小姐倒是十分爽快地应了。待到了相约之日,柳小姐一出现便讨要那盏小灯笼。 萧宁愣了愣,一时竟忘了事先准备的种种应对。但柳小姐却十分坚定地等着他还。萧宁无法,定了定心,干脆死乞白赖地开口:“我实在是喜欢那灯笼,不知柳小姐是否可将它赠予我?我愿以此珠报之。”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个紫檀盒子来,盒子打开后内里是一颗南海夜明珠。 柳蔓蔓似乎全然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有些措手不及,忙急急摆手道:“那灯笼不值得那么多,六殿下太客气了。你若喜欢,留下便好。” 萧宁笑了笑,“这不单是为了那灯笼,更是谢小姐照明之恩。” 柳小姐听了这话,却是放下手,低了头,忍不住轻笑了声,才又抬头笑道:“所以你今日不是来还灯笼,是特意来谢我的?”她说时稍稍偏头,眉尾略微上扬,眼里是闪跃的笑意。 萧宁忍不住也跟着她笑了,点了点头道:“是啊。担心直接说谢,你不肯来。” “怎么会?”柳蔓蔓笑道,“六殿下说要谢,我可一定来得更快。不过嘛……” “不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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