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方要挟的筹码竟是慕洵。 如果梁齐要的许诺他无法答允呢?他能时刻护住老师吗? 昨日张继放回柳枫,见他神色匆匆,难免猜想慕洵情况不好,于是特地提醒过陆戟,说明日慕大人若是撑不住,不到万不得已,陛下千万不可行事鲁莽。梁齐随六皇子之属,行事阴狠,陛下当下袒护慕相,却难保他日后安危。 陆戟当然明白。 可是为什么没人告诉他慕洵身体有恙?端身重礼到刻板的慕洵又如何会难受到挺不住捧腹示弱?难道是昨日伤了胎气? “陛下!” 陆戟正如此作想,忽闻前方一道高声。原是已近阶下。 梁齐抱拳道:“陛下且慢,臣有事相商。” “梁领军如此阵仗,哪里是同朕商量的态度?”陆戟放眼一瞧,见山峰林道皆出人影,几十位文臣武老皆围困圈中。 梁齐倒也不生狂背,垂首道: “成王败寇本无正恶,臣深知周山一脉从属六王,如今陛下继位天尊,臣等不过反军残党。承君恩赦,方得生存。臣自觉老矣,前月上书请辞,陛下既行驳回,便是肯予尊重,臣感念圣恩。” “可是陛下若要周山四万守军得以尽忠,却并非老臣可控。”他抬眼看向陆戟,又转眸瞥过面色正白的慕洵,眉心川痕一深。 陆戟垂目看着他,冷眼道:“有事直说,利害朕自有考量。” 梁齐也不愿再装,正色一松,讪笑徒生,起身却对慕洵道:“这位便是慕洵?倒是有副祸国皮相,难怪六王挂念。” 陆耀并无封地,他称其六王,实为僭越。 陆戟闻言,面色一黑,领话道:“梁领军带话给朕,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臣年迈,又从败党,幸蒙陛下信任尚能掌控兵权,愿听从陛下差遣。不过臣说了,前提只需陛下一诺。” 梁齐拍了拍膝上尘灰,忽而怒指慕洵,厉目紧盯,高声道:“六王新君皆受此人蛊惑,陛下受情所困当局者迷,纵然不忍杀他,却不该再视其股肱!后宫正位,德行为上,更不可交于手染鲜血之人!” 他褶皱却精明的眼睛将慕洵上下打量,目光落于他宽袍下隐托出的高隆上:“慕家数朝良臣,品行方正,未曾同流,让我这世俗老臣也敬而生愧,如何会教出你这贪心不足、媚君祸国之辈!” “够了!”陆戟怒喝,他向右斜跨一步,挡在慕洵身前:“梁齐,你失势迁怒尽可以朝朕放矢,以权谋私诬蔑忠良,确是过分可耻了!” “陛下还在袒护他?”梁齐粗眉一横,“身为人臣却委伴君榻,见六王失位便杀之以绝后患,连先帝都受其蛊惑招他入宫做所谓皇子太傅,呵,谁知他是不是也同先帝大行艳事!如此能臣,陛下当真慧眼!” “你!”陆戟大怒,却被慕洵轻捏着手臂制止住了。 他上前一步,将陆戟的手臂往自己腰后一环。 小皇帝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要与自己如此亲密,直到慕洵全身的重量靠上来,陆戟方才察觉,他是站不住了。 慕洵开口时并无愠怒,唯有微蹙的眉头带出他澄澈眸光中的一缕疑虑,他声音不大,气息也显得紧促,话音却如常坦然: “梁领军请放心,凡矜对后宫并无兴趣。”慕洵直视着梁齐眼光轻蔑的眸子,“至于前朝政务,职责以外,我亦可不加干涉。” “领军轻视在下,凡矜并无怨言,可领军质疑我慕家教诲,恕凡矜不能、不能……呃嗯……” 慕洵躬身欲倒,伸手紧压侧腹。陆戟当即将他搂紧,侧眸便见成颗的汗珠自他额发泌下,他眉心深蹙,血色更失,掌下灰绸旋拧褶皱,攥出一团深渍。 “凡矜!”陆戟惊慌地唤他,却见他痛得厉害,一时开不了口。 小皇帝转脸大吼:“御医!御医呢?!” 几名随行御医被周山护卫寒枪铁盾挡在圈外,张继上前威慑,却因祭天大典不得携刃的规制,手无寸铁的被长矛挡回。 “梁齐你知不知道!”陆戟捞腿将人抱起,厉声道:“此次祭天若不是凡矜劝朕,朕根本不会来这狗|屁地方装模作样!更不会让他这样的身子还颠簸至此!” “还有你那假意请辞的告老书,是他慕凡矜批阅驳回!他说你虽处逆党却无大错,统领周山甚有功绩!”陆戟臂上紧了紧,只感慕洵僵蜷着身子忍痛发抖,更怒道:“不然你早他|妈|该回到你那怀洲老家种田打水去了!还不让开!” 他忽觉慕洵身子一松,见他仰面急喘了几次,轻声道:“回驿馆……” “好,我们回去。”陆戟柔声回答。 陆戟抱着他大步走向马车,围困君臣的周山军卫一见梁齐惊口难闭的震撼,各个溃散退让,无人再敢阻拦。 陆戟行至车前,目似利剑,凶狠地剜过四周,而后抱紧慕洵钻入皇舆。 张继随即翻身上马,领队回返。
第25章 (生了) 原先陆戟宁愿同慕洵共乘小驾也不敢把人往皇舆上拉,一则慕洵不可能同意这般逾矩,再则祭天事属端重,皇帝需以身作则庄严行事,如此才能作天下臣民的表率。 而如今,他顾不得这么多了。 天子车舆足够宽敞,六马共驾,行路时也更加稳当,然而与之前不同,从山路下行,陡险更甚。 慕洵的状态远不如来时,哪怕腹中动静歇了,也不能如常端坐,需得仰腰垫靠着软枕,双腿也要分开些才能盛稳腹部。 陆戟坐在一旁,搂着人靠在自己肩上,见他甚不舒服地伸手托住腹底,下摆宽大飘逸的浅灰祭服立刻被托的实满,一道充盈如饱露的圆弧显现出来,宛如天珠遗馈。 他鬼使神差地摸上去,耳边传有慕洵微促的呼吸声。 “怎么这样难受,是不是我昨日……”陆戟不忍再说,回忆到昨日种种只感到心绪纷杂。他于是静了声,沿着那锦缎滑软的质地顺到腹下同慕洵一道轻轻托着,他掌心宽大,干燥又踏实地隔着衣料传给腹底不绝的暖热,慕洵身上本觉湿淋淋的,洇湿的布料趴粘在腹上随风阵阵泛着寒凉,此时既被他这样托着,委实好受许多,便也没了攒力挣脱的意思。 见慕洵没有拒绝,陆戟料他定是不太安适,因此也不再想着如何扰闹他,只安生让他靠着,一手将人搂紧缓解颠簸,另只手捧稳他沉甸甸的下腹,随着里头不安分的动静缓慢地移揉。 掌心处突然起了一阵缩动,还未及陆戟反应,他便惊觉慕洵身体一僵,枕在他前肩的冠发立刻被后昂的动作挤压散乱,陆戟怕他顶压着发冠难受,当即为他散了发,将饰物随手丢到座下。 慕洵紧拧着眉,后腰刺痛实在难挨,他耐不住急猛的一阵,僵直着脊背将腰腹稍稍向前撑挺。如此更叫腹部贴紧了陆戟呆滞在原处的手掌,真切地触到当下慕洵腹中不同寻常的韧硬感。 待到慕洵软回身长长吐出一口气,陆戟只觉胸膛猛跳,喉间滞涩,堵着满心的话却开不了口。 他看到慕洵隐着手在腰侧暗抵着,伸手覆上去,拨下他的手用掌底压着劲打圈揉按,只感他腰后僵紧得很,显然已受累许久。 “……看你疼了好几次,是不是早上太累?”犹豫一阵,陆戟还是问道。 慕洵暗笑他还是不通俗事,这会儿了还以为他只是单纯地累着,于是也不回答,牵着陆戟的手在自己腹前从上到下摩挲一道,垫在最饱满的底部,笑时额角落下一颗凝汗:“可是比昨日垂下不少?” 他身上熬得厉害,撑着精神同陆戟微笑,自然地添出几分单薄孱弱,墨色散乱地铺压脑后,颊边额前湿沾的乌丝更衬得面上柔和憔悴。 其实肚子还是高着,不过相较于日前出尖儿的浑翘,这时候底下更实,愈发显得沉稳。 陆戟凝视慕洵这么些年,轮到当下,还是醉着眼发怔。他想起昨日自己那般莽撞粗鲁,竟把慕洵辛苦孕育着他们皇儿的肚子当满鼓似的拍打,又泛起一阵心慌,手上饱裕充实的重量被他更加小心地捧护着。 “凡矜是在怪我粗莽……” 小皇帝沉默好一阵,终是觉得慕洵在怨怪他昨日拍惊了孩子。慕洵不是个爱发脾气的,可这回在祭典上捧腰受抱,又承着痛失礼,心情难免不畅,如此扯着笑怪他,实在戳痛了他心上最是易破的那处柔软。 倒是慕洵听他沉寂半天,结果酝酿出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回答,不由一阵哼笑。 “陛下多虑,微臣只是想告诉陛下,这孩子将要、嗯……” 他再次昂颈,双手滑托出腰腹最清晰的形状,难耐地偏了偏头,断了答语。 祭服之庄严与这份羸弱却温软的美感交织一体,承载在慕洵泛白的指尖上,也缩抵在陆戟因爱怜而心痛的掌心里。 此时车舆外一声长吁,马蹄乱踏渐歇,驿馆到了。 舟车劳顿,加上规规矩矩端了一上午,疲累的文官武老们纷纷赶着下车回屋歇息,偶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盯着皇舆拉帘的侧窗,被猛然掀帘的陆戟狠厉地瞪跑了。 “慕凡矜呢?” 柳枫和皎月从后院的药堂赶来的时候,张继正下马调整马鞍,侧目示意他们慕洵还在天子车舆中。 慕洵难受时陆戟不敢动他,只能缓缓揉着他发紧的肚子,等他身上松了劲,立刻护腰抱着人踏出马车。 慕洵余痛未缓,毫无防备地被陆戟抱出马车,张目便见熟识的几位站在车前目色惊愣,同样苍白的耳垂顿染羞色。 奈何腿上确实疼得泛麻,陆戟又如此心急,倘若此时他再要挣脱逞强,只会显得娇怯。慕洵索性阖目任他抱着,感受他有力的指尖贴在腰腹侧带来莫名的安定感。 “快进屋,他难受得很!”陆戟箭步如飞的往驿馆里奔,只想他赶紧躺在软榻上休息。 柳枫难得见这小皇帝干件人事,没让慕洵独自受颠,也大着步子跟在后头赶,可嘴上还是不能饶过他,小声嘟囔道:“还知道他难受,昨晚上不知干什么去了。” 木床还是那张木床,破旧简朴,却算干净。毕竟是边陲驿馆,纵然是皇帝的房间也同这相差无几。 慕洵被陆戟轻柔地抱卧上去,觉得身下垫褥干燥烘软,显是皎月在他离开后抓紧换过。 抬眼找过去,却见小女婢勾手抱在门边柱子上,躲着脸偷偷瞧他。 慕洵知道她害怕,半撑起身子示意自己没事,被柳枫一把按回榻上。 “要安慰她也等生完慢慢安慰。”柳神医俯下身,正欲掀衣检查,突然被大力捏紧了肩膀,痛得他一声嚎叫怒气充涌,“干嘛!!” 陆戟这才反应自己力道失控,松手急问:“什么意思,凡矜要生了?” 柳枫狐疑地看了看眼前这个身长八尺相貌英俊的男人,又吃惊地看了看慕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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