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点的声音有些忸怩:“宋将军身上伤口未处理,还淋了大雨,现在发着高烧,需要立刻喂药照看……王爷,要不,您先让开些?” 年轻点的人闷声道:“无事,我来便可。” 宋庭誉便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带动,一只手伸了过来。 他愈发感觉自己依附的热源有些熟悉和奇怪,强迫着意识从混沌中清醒过来,那双半带迷离的琥珀色眼睛睁开时,果然对上了一人的面孔。 那人生的俊美非凡,长眉飞入鬓中,鼻梁高挺,唇线清隽,左耳戴着一条长坠,一股威压和冷意从轮廓中散发出来。 他的容貌每一处都似刀刻般完美,什么叫靠脸杀人,宋庭誉从第一次看见他,就瞬间了解了过来。 宋庭誉与邢遮尽已有六年未见,这六年里,他置身沙场,鲜少有归来的时候,其他人的面貌都已在记忆里模糊,唯独这位裕王殿下,牢牢刻在了脑海之中,以至于一下子,就能从深海里透过泡沫,认出他的模样。 意识骤然清醒,他几乎是带着厌恶地推上了他。 “殿下,来看我笑话吗?”他声音沙哑,好似老旧风箱般难听。 宋庭誉不知是怎么被人带回来的,此刻半个身子都靠在邢遮尽的怀里,对方很贴心地挺直腰板,借给他一个安稳的依附。 说是推,其实真的使出的力气根本没有多少,手就像欲拒还迎般蹭过他的胸膛,勾起一阵让人遐想的触碰。 邢遮尽对他的推搡,连身体都没有晃动一下,反而轻而易举地,就抓上了他的手腕。 “皇帝初理朝政,本王要管的事情那么多,看你的笑话?……没那个闲心。” 邢遮尽还是和从前一样,口如毒蛇,说不得一句让人顺心的话。 “倘若不是我碰巧经过,你约莫还半死不活地在雨中挺尸呢。” 他言罢,站在身后的一名仆从先微微瞪大眼睛,目光在二人间兜转一转,好像想说什么,又被强压下。 宋庭誉便昏沉着脑子想起来,自己这些天里日夜兼程,什么都没顾得上,恐怕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在大殿中寻死不成,先晕了过去。 颢砀皇帝平日里忌讳他,他是明白的,此次抱着必死的心,礼数什么的全然不顾,约莫昏倒之后,就被人扔到了殿外,恰巧邢遮尽有什么事去找皇帝,便顺带把“未婚夫”带了回来。 宋庭誉只觉得浑身冷,目光如炬,扫向了四周边,停留到了邢遮尽手里的药上。 “既如此,我还是不叨扰殿下了。”他冷声说道,末了便要下床。 他虽然许久未回京都,却也有个偌大的将军府,还没沦落到要邢遮尽收留的地步。 “将军,将军您发着烧呢,别……”一旁的老医师看不下去,先行焦急地喊起来,然而话未完,就见刚站起的人重心不稳,又一次跌落了下去。 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字里行里满是薄凉的邢遮尽就已抬手拉住了人,一把将那病将军扯进了怀里。
第4章 章四:上药 宋庭誉这下便彻底明白,自己在昏迷中抓住的人热源是个什么东西了。 那是邢遮尽的手臂。 邢遮尽还是和以前一样,身上有股淡淡的乌木沉香,他的胸膛坚实紧致,宋庭誉跌下来时,后背便紧紧贴了上去,只感到热度透过薄衣传来,让人竟然忍不住想要发颤。 他真的好冷。 宋庭誉眼前发花,头一阵阵地昏,痛觉很敏感地从身上的伤口传来,这难捱程度,让他一瞬间在想,是不是身上的寒毒发作了。 然而他很快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寒毒的威力要比现在强悍地多,至少如今,他还有几分力气去说话。 “站都站不住,老老实实呆着罢。”邢遮尽薄凉的声音从头顶上砸过来。 宋庭誉半睁的眼睛看见他抄起了自己的膝弯,胃里一阵汹涌,挣扎着开口:“……别碰老子。” 他现在意识模糊,难受的很,连话里的虚与委蛇都没有了。 一旁的老医师惊骇了一下,默默低下了头。 王都周边的人都知道,这护国将军和裕王是出了名的相看两厌,一朝不合,就要大打出手,如今瞧瞧宋庭誉的态度,就差不多能见出了一二。 然而邢遮尽仿佛偏要逆着对方的意,重新将他抱回床榻,理都没有理会宋庭誉的抗拒。 “这里我来,你们都下去罢。” 老医师听见话,顿感如释重负,却到底医者仁心,害怕自己一走,邢遮尽就趁着对方病重,把人扎死了,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小将军现在受不得凉,受不得重……伤口崩了许多,需要马上处理,殿下——” “医师若实在不放心,也可以亲自留下,替本王照看。”邢遮尽打断了他。 老医生听罢惊骇,立刻回绝两句,转头提着腰包离了开了。 室里还剩下一个弱冠上下的男子,那是跟在邢遮尽身后多年的小厮,名叫竹升,此刻踌躇问道:“王爷,我也要下去吗?” 邢遮尽点了点头,前者便不放心地看了看二人,退步守到了门外。 宋庭誉挣扎无果,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厮是拿定了要让他留下来受罪了,便总算停了反抗。 邢遮尽果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折磨他的时机。他恨恨地想。 领口的衣物被人扯动,一点温热蹭上了他的脖颈,宋庭誉身上的颤抖一直未停,此刻更甚。 薄衣被人剥开,黏合在衣物上的血便好似撕扯一样地和伤口分裂,产生的痛感让他呼出的气息发抖,咬着牙才没有将呻吟溢出来。 “忍一忍。”邢遮尽的话适时传来,声音一惯的凉,有些轻。 宋庭誉早已疼得眼尾发红,几乎全部的意志都用来忍受伤痛了,根本听不尽他的话。 按邢遮尽痛恨自己的程度,指不定这场荒唐的婚约,就是他向着颢砀皇帝求来的,这下宋庭誉成了王府的人,就彻彻底底地受他所控了。 “当年,我没死……你……怪不得……” 他疼糊涂的口齿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意识潦草下,几方情绪东拼西凑,连自己也听不懂要表达什么。 以往的偏见深入骨髓,这种时候,在外征战多年的小将军竟然没有把邢遮尽的行为往上药那方面想过,只当对方在享受自己痛苦的乐趣。 直到一股冰凉碰到了伤口处,带来细微的刺痛和舒解,他才在沾满汗水的枕头上模糊意识到: 对方好像,真的在给自己疗伤。
第5章 章五:酷刑 ……怎么会? 宋庭誉刹时清醒了一些,虚弱着声音问:“你在干什么?” 邢遮尽上药的手一顿,扫了他一眼,目光移到被沾湿的枕头上时稍稍暗了一些。 “醒过来了?”他的视线移回宋庭誉的腰背,语气刻薄,手上却更轻了些:“醒过来了,就继续说,当年你没死,本王如何……?” 宋庭誉一愣,唇又抿了起来。 这是他的心结,刚才那句模糊的话,其实是半昏沉状态下的产物。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记得十六岁时,摔下悬崖的痛楚有多强烈,甚至于以后,每每感到疼痛时,都会联想到那次的经历。 自从八年前,从悬崖摔的半死不活后,他妄图洗清二人隔阂的念头终于彻底消失,从此走上了和邢遮尽反过来的道路,甚至眼不见心不烦,一个人跑去西北吃了黄沙六年。 直到那场荒唐的婚书加急送到了战场营寨。 宋庭誉的手都在颤抖。 “这些伤的怎么受的?”屋里,邢遮尽看着那人白皙精瘦的后背,迟迟不见答复,指尖感受到他的战栗,适时转移了话题。 宋庭誉被折磨的花糊的神识才拉回了一些,闻言不觉嗤笑。 “圣旨。”他吐出两个字,气息微弱:“那道圣旨,在我剿敌时插着羽檄就这么被送了过来,我打开一看,竟然是一道婚书。” 他嘲讽般地笑起来,口中未忍住,便溢出了一道呻吟。 邢遮尽面目更沉了些,没有说话。 白色鸟羽意为万紧之事,和明晃晃的圣旨一同前来,是即便酣战也要停下来观测的程度。 他闭了闭眼睛,似乎可以想象到沙场上,宋庭誉拼着血性与敌相斗,抽出时间去看旨意时,却只见了红而荒谬的婚约,上面映着自己和宿敌的名字。 数里加急,白色羽檄,边关危机之际,血战的将领展开圣旨,只看见那些金黄的字迹里,来来回回就写了两个字:妄诞、妄诞、妄诞! 宋庭誉险些怒极,一把将圣旨撕碎,终是忍了下来,再上战场时,心绪早被搅得一塌糊涂,不留意时,便伤了好些刀痕。 “顺你心意了。”宋庭誉认命似的嘲讽一句。 邢遮尽拿着药的手再次顿住,眼底波澜起伏,好像掺杂了许多情绪,最后嘲弄一样嗤了一声。 他的眼底浮现出一股恶意,重出一分力道,按上了宋庭誉溃烂的伤口。 “唔……”榻上的人浑身一绷,脸埋在枕头里,无声喘息了好半晌,才从剧痛里缓和过来。 “对——”邢遮尽看他受疼的样子,眼里重新恢复深不见底的神色,好似故意拖长了尾音,来顺应他的话,“陛下明理,这旨意送得正合我意,看你这副鬼样子,别提本王心中有多愉悦。” 宋庭誉听罢暗讽一声,刚才以为对方转性的那一缕思绪完全消失。 邢遮尽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恨不得他受尽万般苦楚,被刀剑扎出无数的窟窿,才能够望着万里浮云,满意地喟叹。 这场堪称酷刑的疗伤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到后半段,宋庭誉终于支撑不住了,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没了意识的束缚,身体做出的反应便真实起来。 他口中随着邢遮尽的动作低低哑哑地呻吟,汗流的满身都是,发烧让本应苍白的脸色染着不正常的绯色。 邢遮尽完事后,坐在床边,借着昏暗的烛火,眸里无悲无喜,就这样看了人许久,才恍然起身,将被子给他盖上,离了开来。
第6章 章六;昏君 屋外,竹升听见门响,忙不迭地跟上了主子,没走几步,就出声埋怨起来。 “王爷,您怎么不说啊?”他皱着眉:“您不是刚刚收到宋将军觐见的消息就过去了?还有在陛下面前,分明就是你接住了人,说服陛下让他和你回来……” 他心中有万句言语,着急的不行。 邢遮尽其实在宋庭誉一身病骨,跪在大雨中时,就已遥遥躲在了暗处,可就是把手心掐出了血,也不愿意上前捞起人,非要等到闹上了殿前,对方昏厥了,才疯了似的去接住。 竹升跟在邢遮尽身后太久,别人不了解他,他却多少能看出一些:自己的主子对那位护国将军是上心的,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非要弄得满是误会,情状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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